第一百零七章、天刺
轰隆隆，一阵低鸣，舱宇之间微微颤动。电压的骤减让主板号里的灯光变暗许多，几人环视四周，生怕再出现什么差错。 “设备启动要这么大动静么？”下宇率先打破沉寂。 方灰灰摇摇头，眉头紧紧的挤在一起。“如果是电子逻辑板，不会这样……难道……” “什么？”白歌和苏心几乎异口同声，从袁伟峰公布名单开始，他们就觉得事有蹊跷，如果只是单纯的拼接、调试设备，恐怕选用熟练的宇航员效果远远要好于他们。 方灰灰欲言又止，十几年积累起来的经验让她对电脑的理解远远超越设备层面，某种角度上讲，这样的动静即使是海都安全指挥中心里那庞大的银河都发不出这样的声响。方灰灰不安的摇摇头：“……难道……难道……这些是武器控制……” 白歌被这看似毫无根据的言语惊醒，双手抓在助力网上，用力一推，将身体飘到悬窗前，双目尽可能的贴近玻璃，两手捂住两侧，生怕四周散射进来的光遮挡了视线。 太空中，那座巨大的主板号好似一张铺开的巨网，原先拼接起来的各式轨道舱，竟如撑开了的仙人掌，从中轴竖起无数尖刺。隔着悬窗看过去，好似一片荆棘，那每一处伸出舱外的刺头，都是一枚削尖了脑袋的导弹，里边究竟填充着什么，却怎么也看不出来。 “这哪里是太空指挥中心，这分明就是座堡垒……”白歌转过头，对着五人说道。 几人满是疑问，急忙飘到四周，找到最近的悬窗看个究竟。 只见最外侧那五个轨道舱，好似一把手枪的轮盘，从舱体内分离出来，展开十二枚导弹，挂在架子上。那机器发出的微微轰鸣，正是导弹出舱时马达的震颤。 “我的天哪……袁伟峰公布的生存计划里，可没有提到会有这一幕……”苏心暗自感叹。 “嘶……呼叫主板号。智控系统展开是否正常？……嘶”通话器传来地面总控的传呼。 “收到！请讲……”秦涛话音未落，就被飞冲过来的白歌撞到一旁。 白歌按下通话键：“让袁伟峰和我们通话！” “嘶……呃，袁将军不在现场，有事我可转达。”通话器那头有些措手不及。 “袁伟峰，我知道你在听。”白歌索性直接绕过那些冗杂的程序，直奔主题寻找答案。“这主板号到底是什么？你必须回答我们，不然我们有权拒绝任何行动。” 通话器那头沉寂了很久，线路却一直联通着，只有微微的音燥不时响起，提醒着五人那头有人在线。 “嘶……那是‘天刺’！”突然想起的声音尽管简短，白歌却能辨识出，那正是袁伟峰。 “天刺？这个计划你并没有提起？” “太空军有权隐藏任何重要行动，天刺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是地球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即便如此，也不需要隐瞒我们六个……”白歌还没有意识到，天刺计划的可怕之处。 “嘶……白歌啊！我是谭剑士。”话语权被谭剑士夺了过去。“相信我，天刺计划是人类最后一道保险，如果这道防线都失败了，那恐怕只能发射‘盘古’号基因球了……” 白歌沉默片刻，眼睛看向鲁岩，从那里读到一种反感。转而望向下宇，他只是显得毫不在乎，用右手不停地摩挲机械手臂。而苏心，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乎憋了一肚子话。白歌虽有些犹豫，却还是试探道：“我以调查小组组长的名义，要求你们立刻告诉我，天刺计划究竟是什么？” 通话器那头，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直到传来两个字。“……拒绝！” 连线中断了，地面基地再也没有关心过测试是否正常。 “秦涛！秦涛也许知道！”鲁岩闪过一个念头，在方才的通话过程中，只有秦涛显得淡然，内心并没有强烈的求知欲望。 狭窄的指挥舱里，气氛猛然紧张起来，秦涛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五人那锐利的观察。不一会，额头竟身处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小子有问题！”下宇毫不客气撸起袖子，反脚一踏，飘了过去。 秦涛浑身开始哆嗦，吓得晕头转向，像受了惊的骆驼转头逃窜，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带着哀求“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歌越来越觉得蹊跷，鲁岩只是推测，随意点出秦涛的姓名。下宇多半也无多大把握，只是一吓，就顿时让秦涛现了原形，这次行动，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秘密。那葛文天、袁伟峰、谭剑士的葫芦里，还不知藏着什么药，从一开始，似乎也并没有打算告知实情，一行人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这一愣，只在几秒之间，却让那秦涛逃出指挥舱。尽管鲁岩、下宇穷追不舍，可丰富的失重经验让秦涛活像一只泥鳅，在狭窄的管道里上窜下跳。 下宇累的连连喘气，呼吸间隙还不忘骂上两句：“你这家伙，我们又不吃你！跑呢么快干嘛？” “我……你们别为难我。走时袁伟峰再三交代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白歌知道，成也萧何败萧何！”秦涛一边跑一边回头喊。 鲁岩不知什么时候，堵在他的正面前，弓着身子倒坐在连接气闸口上。 秦涛大惊，慌不择路，从左手边溜进减压舱，一把推上舱门，将螺栓死死拧住。“你们别逼我了，不然……” “怎么着？太空军还兴以死威胁的。”下宇用机械手敲了敲舱门，金属碰撞金属的响声极其清脆。 白歌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飘了进来。“秦涛在这里边？别逼他……看这情形，袁伟峰给这家伙下了重料，我们问不出个所以然。” “可……” 下宇还未说完，便听到舱门内发出噗嗤一声，气流连同减压舱里的一切，都被喷出太空。那正是秦涛打开了出舱气阀，秦涛身体里的血液从耳鼻口中渗出来，像是烧开了的水，冒着血色的蒸汽弥散出来。 秦涛死了，宁可选择被宇宙射线烤熟，被真空撕碎，也不回头面对白歌。他身上一定背负着巨大的使命，这个使命小则关乎任务的成败，大则注定人类的存亡，而这些，都和为什么选择白歌、苏心、下宇、鲁岩、方灰灰执行本次任务息息相关。 两行眼泪挂在白歌脸上，他并不想逼死秦涛，更不想让这位曾经的太空英雄名落孙山，从伟岸的英雄变成一个包头逃窜的小人。白歌抹了把眼泪，转身抓住身旁的助力索，一路飘回指挥舱，按下那枚通话键。 “嘶嘶……地面指挥中心，请讲！” 白歌忽然犹豫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右手缓缓从按键上挪开来……还未回过头，便又按下通话大声说道：“宇航员秦涛在执行太空行走任务时意外牺牲……接下来，由白歌、下宇、鲁岩继续完成调试工作！” 片刻之后，通话器里只传来两个字：“……收到……”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偏偏有种坚持做下去的执念。此时此刻在白歌心中，‘天刺’是什么，或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仅存的4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