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痴情
小宛等四人听了默默无语,一同跟了传旨的太监来到一座便殿,见福临坐在上面,那三人便伏地不起,屏声息气的不敢作声。 惟有小宛却倚着殿中的龙柱,站着不跪,把脑袋侧着,也不说话,她本来生就娇艳模样,现在额角上的光彩映着灯烛,益发射得顺治皇帝的眼睛都花了,又加着她心中悲戚,眼眶中含着一包眼泪,眼圈儿有些微红,像蔷薇花似的,更觉得鲜艳欲滴。 福临见她模样实在是惹人爱怜,于是开口问道:“你是哪方人氏,多少青春,姓甚名谁?” 董小宛只是听着,却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福临见她不答话又问:“有没有夫家?” 董小宛听到“夫家”两字,触动了心事,再也忍不住了,颗颗珠泪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她正欲答话,但转念便心想道:“既已来到这里,何必再说出真话,给冒郎带来不测之祸呢?” 所以她略一沉吟,便答道:“我是民间有夫之妇,被贼兵掠去,辗转来到这里,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现在何不把我杀掉?我是良家妇,决不肯做奴婢的。” 说着她正想把脑袋来撞那龙柱,早给满婆子们一把抱住,董小宛一边哭着,一边把脚直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激烈挣扎的时候,她头上梳的云髻,一齐卸了下来,青丝似的头发,直拖到地上,足有丈把来长。 福临一见之下,登时便痴了,随即便将满腔的痴情,一股脑的倾注在董小宛的身上。 说老实话,刚开始的时候,董小宛对于福临的死缠烂打,确实是异常的反感与无奈,无论她摆出一副多么冷若冰霜的样子,福临却始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并且一如既往的倾情关爱着她。 记得那一日,福临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她的住处探望,一进门,他就发现董小宛倚窗站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朕,就这么令你讨厌吗?跟你说说话不行吗?”福临今晚的脾气出奇地好,一直不恼不怒的,董小宛好说歹说,该说的都说了,可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若是放在平常,有几个董小宛也早该死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你简直是——无赖!”这是董小宛所能想到的最为激烈的骂人言语。 “你在骂朕?像吗?朕乃真龙天子,堂堂大清国皇帝,你怎么敢……算了,只要你愿意爱怎么骂就怎么骂,朕都认了,朕反正是栽在你手里了,只好自认倒霉了。” 福临嘴一撇,索性倚在了几案旁,这闺房里只有一张圆凳,再就是床了,他虽然腿站得有些酸,可也不好意思径直就坐下去,再说,董小宛还正在气头上,自己怎么着也得拿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呀。 董小宛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偏偏遇上这么个痴情的皇帝? 她眉毛抬了抬,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嘴角一弯,想笑又竭力忍住了,依旧倚窗站着。 “好,好,就这么站着别动!朕知道你喜欢收藏名人字画,今日,朕就画个人儿给你看看!” 福临像个顽皮的孩子,对着董小宛挤着眼睛,然后走了出去,不多时端着笔墨砚台又走了进来。 他嘴里咕哝着:“不行,这儿案小了些,还是放在外间的桌子上画吧。”又朝董小宛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不要动噢,呆会画好了就喊你来看。”又咚咚出去了。 “真是个大孩子。”董小宛无可奈何地一笑,纵然她经验再多,阅历再广,碰上这么个难缠的主儿,她也是束手无策了。 也许他对自己是真心,否则他怎么能够如此低声下气的呢? 不过,他可不是普通人啊,天哪,他是当朝的皇帝!我董小宛若随他入了宫,不就成了皇妃了吗? 不,不,绝不可能!我与他,分明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是满人,我是汉人,他是皇帝,我是歌妓。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中间的悬殊也太大了,简直是无法逾越啊! 董小宛胡乱想着,竟被自己的想法羞红了脸,恰在这时,福临已经在外室喊了起来:“小宛,快过来看看,像不像?”
“咦?这是我吗?”董小宛刚刚走出门来,立即被桌上画的人儿所吸引,那略微斜点的发髻,那眉间的一粒小痣,还有,笑靥如花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个小酒窝…… “扑哧?”董小宛终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福临更是喜笑颜开:“小宛,你终于笑了!”。。。。。。 渐渐地,董小宛感觉自己宛如一块坚冰,不知不觉的被顺治的满腔热诚所感动了。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世就像那一曲哀怨的《飘零怨》中所描述的一样: “侑洒承欢,豪筵彻夜;歌扇舞衣,消磨无价; 似这般飞逝了少女年华,咨嗟!谁怜我禁闺巷永,横塘路赊。 蓦传呼:少年客乍到寡家,未必竟终身有托,祸福凭他。 算来身世总飘零,思忖也心魂惊怕。罢!罢!罢!只恐宿缘注定,无错无差。 可是,不知为何,每当面对少年天子顺治那纯洁无瑕的爱的目光,她便忘记了一切的痛苦和忧伤。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呀,毫无掩饰的,燃烧的目光,火一般地炽热,火一般地撩人,在和福临的交往过程中,董小宛似乎明白了,以前她与冒群疆所谓琴瑟之和,也许是掺杂着过多的私念: 当初,她急于脱籍从良,避开歹人的纠缠,而冒辟疆已有妻室,,其实他与她是在朋友们的撮和下才费尽磨难走到一起的,当然,他是个好人,温柔、善良、儒雅、有才华…… 但这些,又怎能比上福临这位少年天子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火热的爱? 就为了这纯真的爱情,董小宛才有了勇气和信心在这勾心斗角的**生存下去,迎接着来自宫内宫外各样巨大的压力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