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祈
醒过来以后第一个念头，是极度的自我厌恶。 “啊~好丢脸~” 楚晨曦抱着头，痛苦地扭曲身体。 硬木组成的床铺发出叽喳声响，朴素的白色墙壁上方挂着药品柜，木质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浅绿色的小花瓶，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消毒水味，他立刻就理解这里是医院之类的设施。在晕过去的瞬间，楚晨曦目睹了远处的阿斯特莱亚，因此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感到惊讶。 比起那些事更严重的是，自己搞砸了第一次任务。 “啊，好丢脸！我的表现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 来回翻滚的楚晨曦，最后终于从床铺上摔了下来。腹部受伤的地方依然隐隐做痛，楚晨曦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不过那种程度的伤口已经被治愈到表面看不出来了，该说不愧是为驱魔师服务的医疗设施吗？ 楚晨曦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断低吟，一边喃喃念着“太丢脸了”的诡异咒语，一边让冰凉的木地板冷却guntang双颊的热度。 “请问......你是在做什么？” “......只是因为自己太不中用，大受打击罢了。” 从头上传来的声音虽然令楚晨曦停止了可笑的举动，却没能让他站起身子。 再等一下，在越来越红的脸完全冷却下来之前，他根本不可能有勇气站起来。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起来，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太好。” 尽管楚晨曦没有睁开眼睛，但光听声音就能明白，身边这个人是一位温柔的淑女。 “可能的话，再给我一点时间。” “为什么？” “请你务必答应。” “一定要吗？” “一定要。” 重复的要求似乎让她有所了解。楚晨曦虽然不知道她了解了些什么，但她没有继续发问，也没有强迫楚晨曦站起来。她的脚尖感觉起来就在楚晨曦的脑袋傍边，就这样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都沉默不语。 “呵呵~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祈，这里是我开的私人诊所。”她忽然发出动听的笑声，向楚晨曦自我介绍起来。 “......楚晨曦，一个没用的家伙。” 楚晨曦这才张开了眼睛，准备回到病床上。 这位叫做祈的女孩看上去比楚晨曦大不了几岁，大概二十左右吧。柔顺的黑色长发与她身上的白色医袍十分般配，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将她温柔的性格展露无疑。少女属于那种乍看上去并不惊艳，但却十分耐看、越看越觉得可爱的类型。 她看到楚晨曦起身，主动上前搀扶。近距离接触下，祈身上的一股淡淡的香味让楚晨曦忽然有点心跳加速。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失态的一面了。” “没关系，我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送你来的时候，阿斯特莱亚大致告诉我了。” “你们认识吗？” “嗯，他受伤的时候基本都到我这里来。” 「原来他也有挂彩的时候啊......」 楚晨曦在心里感慨了一下。那只把楚晨曦逼入绝境的怪物被阿斯特莱亚几枪解决，这不禁让楚晨曦感叹他的强大。 与此同时，楚晨曦也明白那只怪物其实并不强，估计绝大多数C级的驱魔师都能轻易战胜它。自己之所以惨败，是因为在环境劣势和轻敌的影响下，自己实力没有完全发挥之前就陷入了被动。何况，自己连宝具都没有召唤，要知道C级以上驱魔师的实力强弱，很大部分取决于宝具的差异，同级别战斗中不召唤宝具几乎和自杀无异。但正因为明白这些，楚晨曦更加觉得自己丢脸。 “......那个，我昏迷的多久？” “大概一天吧，嗯？怎么了？” 虽然楚晨曦也觉得自己没有昏迷多久，但也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么说来，祈小姐的治疗还真是厉害呢。”楚晨曦只有感叹的份。 “因为我的能力就是治疗嘛，比起正规医院那慢腾腾的做法，当然是我这边比较快了。不过价格也相对贵点就是了，毕竟治疗时消耗的媒介也不便宜啊。” “那个，‘相对贵点’是多少？”楚晨曦一听不便宜就紧张了。 “你的话，4700美元吧。” 「这么贵！」 楚晨曦低下了头：“......不好意思，我没钱。” 原以为祈会生气，但没想到她只是朝楚晨曦淡淡一笑：“你的钱，阿斯特莱亚已经替你付过了。” “......”楚晨曦再次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欠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实在太多了。仔细想想，自己到现在只是不停地在给他找麻烦，包括救命之恩。虽然楚晨曦认为当时即使阿斯特莱亚不出手，自己也有保命的方法，但他救了自己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仿佛洞悉了楚晨曦的想法，祈柔声地开口道：“阿斯特莱亚的话，是不会认为你给他添了麻烦的哦。到不如说，他其实也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诶？” “你...”祈忽然直直盯着楚晨曦，“有把他真心当朋友看吗？” “当然了！”如果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还不领情，那楚晨曦也觉得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那就够了，至于理由，你自己有机会去问他吧。”祈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就像一个真心替弟弟（meimei？）着想的好jiejie。 说某人某人到。 “果然已经醒了呢，楚晨曦。”来人正是阿斯特莱亚，在他身后跟着的还有墨凡。 楚晨曦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总之他看到阿斯特莱亚之后一声对不起脱口而出。 “不，我这边才是要说对不起呢，那天拉瑞儿的事真是抱歉了。” 其实阿斯特莱亚这几天也是心怀愧疚，觉得自己坏了对方好事，于是在楚晨曦出发几个小时后，出于担心和想补偿一下的他也来到了任务现场。只是原本他并不打算插手楚晨曦的战斗，但他刚到那里就发现楚晨曦已经陷入了大危机，巧合之下救了楚晨曦一命。 楚晨曦这边也没想到，阿斯特莱亚在救了自己之后丝毫不以为功，反而为前几天那件根本不是他的错而道歉...... 「无论发生什么，这个朋友我都交定了！」 楚晨曦暗暗发誓。 相比之下，墨凡就没心没肺多了：“你还真是丢脸啊，被搞得这么惨，你不是挺厉害的嘛。”这家伙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猛戳楚晨曦的痛处，偏偏表情又不带丝毫恶意。 “不过呢...”墨凡脸色一沉，“你的战斗被附近的情报人员记录下来了。说实话，任何看过的人都很失望，他们不认为这是一个C级驱魔师的战斗记录，这种水平放到D级也只能算中等啊。这个姑且不论，现在包括我在内，每一个浏览过这份记录的人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不召唤自己的宝具呢？” 墨凡此刻化身为一个正在教训后辈的严厉前辈，而一边的阿斯特莱亚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脸色就能看出，他也不解为什么楚晨曦到最后都没有召唤出宝具。 楚晨曦也明白终究会有人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得回答了。 沉默半晌，楚晨曦在脑中整理好思绪，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在今年三月的时候，我被卷入了一场驱魔师和恶意存在的追逐战里，我和拉瑞儿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我被一只怪物攻击，就在我快死的时候，我的宝具第一次觉醒了。后来，虽然我击退了那只怪物但是......没能控制好宝具，失去了自我，甚至还与拉瑞儿刀刃相向。所幸拉瑞儿比我强上太多，多亏她打败了那时的我，阻止了我的暴走。可是那时候的感觉我还清晰记得......” 说到这里，楚晨曦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连我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所有的理智都不翼而飞。好多根本不属于我的负面感情向我袭来，当时我难受的快疯掉了......不，说不定我真的疯掉了吧。我听到了无数的哀号在我耳边响起，充满了怨恨，好像这些都是被我夺去生命的灵魂一样。最后，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具体对我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听了那些话之后，一股强烈的杀意充斥在我的头脑之中。我忽然充满了憎恨，憎恨所有幸福的人，憎恨所有活着的东西，憎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接着一切都模糊了起来，我只是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宝具，不停地破坏、破坏，直到一团闪着金芒的火焰把我吞噬。我知道我被拉瑞儿打败了，那时候我反而感到无比轻松——终于解脱了。从此之后，我本能地对我的宝具感到恐惧，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也不想使用它了。所以......” 周围三人听完楚晨曦的叙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斯特莱亚不知道在低头想些什么，墨凡得知楚晨曦原来有这样的苦衷后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严厉过头了，至于祈则是一副“这么沉重的事情被我听到可以吗？”的手足无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