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藤原加奈
“也许......我是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吧。”以一番简短的自嘲为开端，加奈缓缓地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其实，我并不是藤原加奈，真正的藤原加奈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刚开始就是极具冲击性的话让楚晨曦愣在原地。不过他没有开口，他知道此时乖乖闭嘴当个听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真正的我究竟是谁已经记不得了，昏暗的灯光和惨无人道的实验就是我童年生活的全部。这是一个以各项研究为目的而成立的地下组织，它捕捉了许多孩子作为人体实验的对象，有收养的孤儿也有拐带来的普通孩子，凡是符合实验条件的对象都惨遭毒手，这其中也包括我。我的异能《沐月豁伤》也是在一次电击实验中觉醒的。让足以杀死一头大象的电流通过我的身体，通过这种方法强行激发人类的生存本能，大概就是这样的实验。” “但是呢，我从来没感到绝望过，因为在我看来活着就是理所当然地受折磨。我就像一个活死人，麻木地过着每一天，直到我遇到了她——藤原加奈。” “说实话，刚开始她在我眼里就是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生物。我非常讨厌她，因为她的眼神让我种被灼伤的感觉。我打她，咬她，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微笑着摸摸我的头，尽管当时的我连什么是微笑都不清楚。无论受到多么难以忍受的折磨，藤原加奈在我们面前都从未哭泣过。相反，她一边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笑着对我们说：‘要坚强哦。’仿佛太阳一般，藤原加奈就是如此耀眼的存在。” “渐渐地，孩子们接纳了这个奇怪的家伙，我也变得不那么讨厌她了。再后来，她成为了我们的精神支柱。是她教会了我们什么是活着，是她教会了我们什么是希望，是她教会了我们如何露出笑容，是她告诉了我们外面还有一个美好的世界，是她告诉了我们原来我们也是人类，是她告诉大家我们都是同伴。她教给我们的还有很多很多......” “再后来，她死了，因为我。” “实验素材里好不容易出了异能者，大人们想要研究一下异能移植的可能性。原料是我，受体是加奈。很可笑的实验对吧？但更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成功了。详细的过程我也不清楚，总之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上插满管子的我被泡在一个充满液体的透明容器内，而藤原加奈已经消失不见了。容器内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对话，拜这点所赐，我终于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原本我的身体按不同器官被切成了五百多份，除了大脑和实验所需的部位外，其余的都妥善保存了起来。那么容纳了我大脑及意识的身体又是哪来的呢？答案是加奈。” “实验是成功的，加奈、或者说我新的身体内确实有激活状态下的圣洁，魔力回路也很快就长齐了。但实验并不是完全成功，因为移植后的我连最起码的生存能力都没有，只能泡在那些恶心的药水里苟延残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人们杀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然后用他们身上的器官将我的挨个替换。在那段时间里，我只能一边沉浸在害死加奈的自责中，一边聆听着同伴们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们说，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阻止这场惨剧的，是一只有点像猫的恶意存在，准确来说是它的尸体。大人们将它的基因注入了我的体内，而我则冷笑着接受了这一切。一个月后，完全同化了那些基因的我居然可以正常生存了，其副作用就是突然长出的猫耳猫尾。不过，我想我的心早就死了吧。我成了一只怪物，一只rou体活着心却死了的怪物。” “藤原加奈被挖去大脑的那一天，既是我身体停留的年龄，也是我和加奈两个人的祭日。我开始诅咒这一切，想要把那些大人统统杀掉，用他们的鲜血来浇灭我心中的怨恨。在那一瞬间，我莫名其妙地召唤出了宝具并领悟了妖力的使用。” “理所当然地，屠杀开始了。那些平时肆意践踏着我生命的家伙，一个个哭着喊着求我饶命，还有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用畏惧的眼光看着我的‘同伴’们。我笑了，从未有过地放声大笑。”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教会。当我杀掉最后一个研究人员的时候，一大群驱魔师把我围了起来。其中一人走到我面前，我冷冷地看着他，心想只要他碰我一下就杀了他。但是他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小朋友，你很厉害嘛，要加入我们特战科吗？在了解到这份工作基本就是把类似于地上躺着的那些家伙送去地狱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我是一只怪物，即是人类也是恶意存在，即非人类也非恶意存在，所有人都躲着我，即使是那些所谓的‘战友’也一样。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很早就放弃了‘同伴’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单纯利用我的力量罢了。” “我的容身之所究竟在哪里呢？反正我这样的怪物终究是不被这个世界所接纳的存在吧。就在这时，藤原加奈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他们一边抱住我一边哭着叫我加奈，我知道他们把我误认为他们的女儿了，没办法，毕竟是同一个身体。或许是残留在加奈体内思念触动了我，或许是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怎样培养出藤原加奈这样独特的存在，总之我决定暂时扮演一阵子他们的女儿。” “亲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无论我表现出多么冷淡的态度，他们依然一如既往地疼爱着我，疼爱着变成一只怪物的‘女儿’。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家了，我想这里就是我的容身之所了吧。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也很胆小，但感受到温暖的我害怕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害怕人际关系带给我的伤害。所以我选择了隐瞒，继续躲在这只属于我的小天地里，利用藤原加奈的身份继续无耻地骗取那份本不属于我的爱...直到现在...” “你所认识的藤原加奈...就是这样一只既卑鄙又可悲的怪物...”泪水早已浸湿了脸庞，加奈强忍着哽咽继续自我打击道，“只会逃避现实...连自己的真实心意都不敢面对...为了满足自己不惜欺骗所有人...固执地认为没人会接受自己...明明只是害怕再次受伤的借口...甚至通过凌虐那些比我弱小的家伙来发泄心中的痛苦...讨厌自己，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这样污秽的自己...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不会有人愿意接纳一只如此丑陋的怪物了吧...呵呵...怎么可能会有...” “别说了！”楚晨曦大声打断了加奈的话，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任凭眼泪沾湿衣服，“有的，愿意接纳你的人就在这里。无论你有着怎样的过去，我楚晨曦都愿意接纳最真实的你。我来肯定，我来承认。你绝对不是什么丑陋的怪物，我发誓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子。你也绝对不是孤单一人，你有一个绝对不会背弃你的人，那就是我楚晨曦。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哪怕被你无视或者讨厌也好，我都会自豪地说：‘这就是我和藤原加奈之间的羁绊。’” “你这个...笨蛋...” 加奈抱着楚晨曦哭了很久很久，而楚晨曦做的仅仅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小脑袋。 人往往都会高估自己的坚强程度，认为很多事情都可以摸摸地咬牙坚持下来，殊不知长久憋在心中的苦闷会酿出腐蚀心灵的********，即使是强如加奈的驱魔师也不例外。说出来，哭出来，擦干眼泪站起来，在问题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完全能够将其避免。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选择独自承受而是找个人倾诉的话，今天的自己是不是会稍稍有些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