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节 薄刀细语
又是一轮圆月。 今夜的星光在圆月的照映下，有些黯然失色。 这是否就是月亮的魔力？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不过对少年来说，这样的月色就是诅咒。 诅咒他的身份，诅咒他的人生，直至他被死神亲吻。 而在今晚，诅咒又像生效似的，把死亡带来，把悲剧带来。 －－－－－－－－－－－－－－－－－－－－－－－－－－－－－－－－－－－－－－－－－－－－－－－－－－－－－－－－－－－－－－－－－－－－－－－－－－－－－－－－－－－－－－－－－－－－－－ 少年所住的神社前，是一大片用大理石铺成的空地。 大得空旷，大得让人心慌。 同时，也是施展筋骨的绝佳场所。 在月光映照下，更有异乎寻常的朦胧白光，在弥漫，在扩散。 少年就像要回应魔月的期待一样，在神社的正门坐下，遥对另一边的鸟居。 他似是在等人。 等谁？谁又值得他去等？ 等那个人又是为了何事？ 聊天？赏月？喝酒？ 抑或，生死相搏？ 随着山门下传来的脚步声，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步声，不急不快，称得上是恰到好处。 那明亮又轻柔的节奏，仿是述说那人是何得优雅，又是何等的厉害。 那人的步伐，如同挟带魔力，可惑人心智，乱人心绪。 但少年彷若未闻，只是慢慢的、细细的，喝着「牢sao屋」老板处得来的「鬼杀」酒，似对山门下那人的来访没有在意。 他只是一直在等，等了足足有半天，才等到了又一次的圆月之夜。 只有在如斯月夜，他才会选择等。 即使等待他的是刀光剑影，他也只会等，只能等。 因为等，本来就是对等候一方的一场锻链。 锻链他的耐性，他的心神，压制他冲天的狂气，冲天的杀意。 可以的话，他真想在天明之前，一味等下去。 可惜，世事往往不能遂人所愿。 那人，终於走完了漫长的阶梯，踏上了大理石板。 少年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少年。 那人慢慢走到空地正中央。 「别来无恙，boss。」那人问候着少年。 那人有着女性般婀娜多姿的身段和迷人的美貌，看来是一位绝色佳人，但少年早早知道，他是男人。 也知道，这一战，无法避免。 只因那人手上有刀。 「是谁知会你的？知道我在这里的旧部可不多。」少年问道。 「不能说。」来人口风极紧。 「即使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少年叹了口气。 晓得两人间的争斗的只有少年的旧部，而知道他在这里的旧部只有三人，银时不会，桂不会，剩下的呼之欲出。 「很好，那我单刀直入，我此行是来完成你我之间的约会。」 那人轻声细说。 「希望你遵守诺言。」 说完，那人的剑气猛然喷薄而出，罩向少年！ 霎那，少年和他的气机已互相锁定！ 「我从不失约。」 他悠然站起，走到剑士身前三间之距。 「只是，我想问一句，你有把握？」少年问。 「有。」 来人一横手中长刀，气势再添三分。 少年略略有些惊讶，这才真正地正眼看着那人。 「你中了刀毒？莫不成你做了堕剑士？」少年再问。 「……」来人沉默。 「原来如此，难怪你真的来找我，我本以为这一战，一生都不会有来的一日。」 少年望向天上明月。 『都是你的指使吗？』 那人沉默一会，又开口了。 「对，因为我不敢来。可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的玩笑，让我得到了这把刀，得到了这个机会，可以杀死你的机会。」 这一战，他也以为应该不会有开始的一日，但既然已经开始，就只有让它终结。 用生命来终结。 「以你的个性和实力，想必用的是第四把变体刀，薄刀针，我说的对不对？」 那人没有用语言来回答，全因他用刀剑来回答！ 那人一弹指间已快如惊雷地拔刀！ 「一揆刀线」，那是他的拔刀绝技，鲜有人能逃过这一招！ 但他面前就有一位。 少年後退一步，让过他的刀锋，在那一弹指间也看清了刀身。 薄如蝉翼，几近透明。 如梦幻般美丽，又如玻璃般脆弱。 这刀既不能用来招架，也不能用来破甲，它就只有一个用途。 杀人。 也只有在高手的手中才能杀人。 「好美的刀。」少年赞美道。 他从没有看过这麽美丽的刀刃。 「要不是知道它是变体刀，我都快以为它是艺术品了，你到底是从哪得来的？黑兵。」 来人正是第一武士，锖白兵！ 「跟幕府的「奇策士」进行征刀之旅後得来的。」 锖白兵淡淡道，并没有对少年的称谓有异议。 「当然也背叛了？」 锖白兵没有丝毫介怀地道。 「当然。」 「很好，那你尽管全力出手！」 少年杀机暴起！ 锖白兵没有多言，如疾风般出手！ 「爆缩地」，他最自豪的步法！ 三间之距一晃而过，一刀向少年脖颈斩下！ 少年侧身一闪，薄刀却如附骨之蛆般追着他的身影！ 他一闪再闪，薄刀却一变再变！ 它的变化之快，远远超出一般武器的极限！ 只因它轻薄，它方便，故而其变招之速，真的快得不可思议。 少年终明白这把刀的威力，也明白此刀与锖白兵的相性之妙，在他见过的高手中，堪可排进前十。 多少高手为寻一剑，苦求一生而不得。锖白兵有这运气，也不能怪他中了刀毒，也不能说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杀死少年的机会！ ——前提是。 少年一加速，晃至锖白兵身後，一拳轰向他背心。 锖白兵不慌不忙，利用刀柄与刀鞘，完成了诡谲的招式。 「逆转梦斩」，锖白兵的成名绝技！ 「好。」 少年抽身後撤，锖白兵却不让他撤。 转身，一踏，又是爆缩地！ 又是神风般冲向少年！ 锖白兵向前奇速一刺，少年又退一步。 此时，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薄刀奇蹟地伸长！奇蹟地几乎刺中了少年！ 不过，几乎，只是几乎，少年察觉了这招数，提前闪身後退。 「速迟剑」，又一杀着徒劳无功。 少年踏前一步，乘那间隙，足以断金裂石的手刀凌厉劈向锖白兵！ 锖白兵看穿攻势，用出了「刃取」！ 少年再退，又退开了三间的距离。 锖白兵见此，总算停手，可他的停手只为接下来的最终杀招！ 这才是他这战的最大倚仗，唯一胜算。 先前的数招，准确来说只是礼数。 少年会因此而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锖白兵早明白两人间的实力差，所以才不敢赴约。 然而，一切都在得到薄刀针後，变了样。 只能说，他作为剑客未免太优秀，优秀得身中刀毒。 但那说不定是他潜藏在心中的愿望，被上天得知，而助他一臂之力。 无论如何，现在，就是最後关头。 他屏息，他静气，全副身心都投入在那一招之中，他决定要在这一招之中分胜负！ 刹那，「薄刀开眼」！ 华丽得让人心醉，彷如连天边月亮亦可斩断的招式！ 却斩不断少年一人。 高下已决。 锖白兵倒地不起，他已是垂死之身。 他的生命在那一招之内就被少年一拳粉碎。 少年转身，缓步走来。 「你的生命只剩下三秒，有甚麽遗言吗？」 少年询问。 「别让它蒙尘。」 锖白兵沉静道。 他仍是那样优雅，没有失去仪态。 稍秒，气绝而亡。 在洁白的大理石上洒下了漫漫红花。 少年怅然一叹，不知从哪拿出了「鬼杀」。 倒在锖白兵屍身前。 「一路走好，黑兵。」 ——他给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