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哈刺和林

    如果人生是一段又一段来的恍惚，去的痛苦的旅程，那么，走到这一段旅程终点的孙洛，在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于片刻的放松都没有。

    哈刺和林城是蒙古草原最具规模的城市，北依鄂尔浑河，又接杭爱山余脉，兴建于一块广阔的草原之上，水草丰盛，以牧业为主，城南北约四里﹐东西约二里﹐大汗所居的万安宫在其西南隅﹐有宫墙环绕﹐周约二里。城内有两个居民区﹐一为回回区﹐内有市场﹔一为汉人区﹐居民尽是工匠。此外﹐尚有许多官员邸宅以及十二所佛寺﹑道观﹐两所清真寺﹐一所基督教堂。由于蒙古国的强盛﹐和林成为当时世界著名城市之一﹐各国国王﹑使臣﹑教士﹑商人来访者甚多。

    另外城内尚有四条主街，纵横交错，配上其他次要道路，将城区分为两大部分。

    哈刺和林的城防远远不及临安城的规模，城高不足两丈，虽然同样以坚固的岩石垒成，配合着些许箭楼，但是其防御力，却绝对比不过宋人的临安，这也同样可以看出，在这一时期，蒙古人的骄傲，强大的民族，完全无惧于任何来自外部的打击，不过就如同他此时所要面对的形势一样，任何外在看来坚固不可摧毁的高楼大厦，最容易在内部击溃。

    哈刺和林在突厥语中的意思，是黑圆石。而这座雄城也正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黑圆石块铸就而成。

    在这一时期，有大量的外国使节商队，出入哈刺和林，直到孙洛来到城下，才真正看到这座蒙古大都繁盛的人潮。

    城门外一队队身穿皮甲头盔的蒙古骑士，四处巡逻，以防有人扰乱安宁。

    孙洛等人随着人流走入哈刺和林城，小聂与萨班贡噶坚赞的两名侄儿，好奇的四处张望着，这三人年纪尚轻，见识自然没有这帮老油条广阔，无论是身穿白色长袍的伊斯兰教教徒，还是衣着华丽的欧洲传教士都令这些年轻人感到无比的新奇。

    若是单单从年龄上算上来，孙洛甚至于比这些宋朝的老古董，小出了近千年的光景，然而此刻的孙洛，却不像这些年轻人般，如此着迷的看着眼前衣着各样的奇妙人种。

    在未到哈刺和林之前，孙洛的心中便堆满了担忧，在一路上，足足八十人的淮西军，已经减员至六十三人。十七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轻而易举的流逝，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从自己踏入哈刺和林的这一刻起，这些人的命运又将面临一次更加险峻的考验。

    近三个月的旅程终于到达了一次不只是短暂，还是永久的停顿。

    在城门并未看到李再兴的身影，孙洛与安源在路上曾经粗略的算过，虽然忽必烈等人坐下全是健儿骏马，不过一路上难免要顾虑随行的几名汉族儒生，这样就算他们较自己等人早出发二天，也早不了几日到达哈刺和林。

    当然，这一路上，忽必烈定然不会遇到如自己这般倒霉的群贼乱舞情况。

    孙洛与萨班老喇嘛并骑走入和林城，孙洛见不到李再兴的身影，便稍稍转过身去，与身后的安源对视了一眼。

    自安源的神色中孙洛猜到，安源只怕也对李再兴的不出现，早就有了觉悟，毕竟自己如今已经彻底的踏到了哈刺和林的土地上，如果藏身在忽必烈帐中的李再兴在如此明目张胆的与这帮汉人来往，只怕是难逃有心人的眼睛，李再兴自然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安源微微点了点头，孙洛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转过头来对萨班道。

    “上师，如今已经到了哈刺和林了，不知打算去何处落脚？”

    “不劳小友挂心，在和林城中有一所，哲蚌寺，我与两位小侄打算去哪里叨扰一段时日。”萨班在马上微微一笑合掌答道。

    萨班的两位侄儿，大的十岁名叫卓贡帕巴，小的六岁名叫恰那。都是萨班贡噶坚赞弟弟索南坚赞的儿子。都是此次随同萨班一起面见乃马真后的。

    在这一时期，孙洛细细算来，吐蕃应该已经差不多已经归顺了蒙古，不然，蒙古又如何能够轻易的两面出兵围攻大理？只是孙洛并不清楚，眼前这位与自己一同来到哈刺和林的萨班老喇嘛在吐蕃国内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按道理说，这般本领的家伙应该不是个一般人物，可是区区三人前来，又有些说不过去？你若真是个活佛之类的，怎么说手下也应当有些侍从。

    孙洛手掌轻抚这马背上已经因匆忙赶路没时间梳洗，而黏着在一起的鬃毛，笑道“看来大师早就有了地方，既然如此，我们就暂且别过，我等要去汉民区寻间客栈落脚，与大师便不顺路了。”

    “巧多嘉森且奥。”老喇嘛低头应了声佛号，在随着孙洛前往哈刺和林的这半月时间，孙洛与这三位来自吐蕃的朋友相处的还是颇为融洽的，尤其是与老喇嘛的大侄儿卓贡帕巴，因为卓贡帕巴虽然年纪不大，但汉话与蒙语都说得较为流利，孙洛在闲暇时，常与小聂带着他纵马戏耍。而另一位年纪稍小的恰那只是能够勉强与人交流，因这原因在队伍中也显得甚是沉默。

    老喇嘛的这句话差不多便是汉语中南无阿弥陀佛的意思，不过其实在藏语中不是这个意思，但表达的想法确实差不多的。

    “如若有缘，你我自会再回，只是，小友需格外注意，你的那套心法，与我教中神通极为不同，我苦思多日也实在不得其门，小友往后还需自家珍重才是。”老喇嘛略带忧心的对孙洛道。

    虽说这心斋二十四品，是来自于道家功法，但是真正打通孙洛经络的还是李再兴的本门内劲，故此在些微的真气流转上，又少少偏离了心斋本身的行功套路。说到底，孙洛的这身功夫来得实在太快，如果不是当日李再兴投机取巧的运用自身真元为孙洛易筋洗髓，如果不是李再兴在孙洛第一次进入雄浑大用外腓境界时，用禅门真言喝破孙洛心魔，孙洛绝对不可能如此匪夷所思的掌握道家至密，更不可能在如斯短暂的时日就领会雄浑，并且更加进一步的突破，达到豪放境界。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在前来哈刺和林的路上，如果没有雄浑真气作为支撑，孙洛早就死在路途中。可是，在突飞猛进的同时，快速求成的心斋真气，在孙洛的体内，也形成了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旦孙洛再次突破境界，体内的真气异变极有可能造成孙洛略显纤细的经脉无法承受真气强劲的力道，而全身筋脉尽断而亡。

    就如同当日在树林外，孙洛茫然间晋级豪放十二品，体内的真气猛然间暴涨，若非萨班的突然出现，孙洛当日便会被豪放真气冲开全身经脉，力竭而亡。

    孙洛知道老喇嘛口中的意思，笑了笑道“上师多虑了，我习武时日尚短，能有一次突破已是侥幸，如果再有，只怕连老天爷都会不满意了。”

    孙洛话语间的豁达，倒是令萨班报以微笑回应，在领悟了豪放境界之后，孙洛越发觉自己的心境愈加开阔，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孙洛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但这份疑惑确实早就埋在了心中。

    正在这时，一旁的卓贡帕巴走了过来，对孙洛道“孙大哥，若是有闲暇时，你定要和小聂哥来看我啊。”

    卓贡帕巴虽然年少，但是对于藏传佛经的理解却极为透彻，孙洛在与他的交谈中经常听到这个少年人引经据典，讨论佛法，不过孙洛本身算是并不信这些宗教，故此也只是姑妄听之罢了。

    孙洛在马上拍了拍卓贡帕巴的肩膀道“若是有时间我定会去寻你，你且要记得教好你弟弟汉语，不然下次他又该干瞪眼了。”

    一旁的恰那倒是挺明白了这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朝孙洛笑了笑。

    众人稍稍寒暄了两句，便分作两批各自前往投宿之地去了。

    告别了萨班三人，众人四处打听总算找到了位于哈刺和林城北侧的汉民区，虽然此处居住的大多是汉族工匠，不过还是有一条颇为繁华的街市，其中有不少汉族商客再次旅居，孙洛等人找了一家算不得豪华，但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其实在哈刺和林城中，大部分的房屋高度并不高，远远无法与临安相比，盖是因为蒙古人多是住惯帐篷的缘故，城中的房屋最高也未超过三层，孙洛等人寻到的这家客栈有着一个极落俗套的名字，高升客栈。

    安源与掌柜交涉了半天才得了个较为合理的价钱，众人忙忙碌碌的将一路上引来无数风波的茶叶搬入店中，随意吃了口饭，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孙洛又是分了一个单间，这是自然不论从哪里说，这货都是当官的，怎么说待遇也要比这帮子兵痞好得多。

    洗了把脸，孙洛总算脱下了那身烦人的脏衣服，瘫倒在床上，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下。

    不过，故事之所以被称为故事，就因总难以逃开那些熟悉的情节，每当孙洛想要休息时，事情还是会令人感到厌烦的不期而至。

    房门，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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