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青螺魔宫

    晓月师徒四人在紫金泷中又细细的商议了一回，决定按照鹿清的计划行事——晓月禅师依旧驻锡黄山，勤练“雷劫罡云”，克制阴魔，就便监视许飞娘和餐霞大师等人动静，朱洪和若兰两人先期赶往南海，搜寻合适岛屿，准备异日搬迁开府之用，只由鹿清一人前往青螺峪相助毒龙尊者与峨眉斗剑，并准便宜行事。

    四人分派完毕，鹿清朝着师傅和两位师兄师妹略一致礼，又将桂花山所得的乌风草交给若兰，让她择其特性觅地移植，若兰接过乌风草，又从怀中掏出三个相连铜环递给鹿清，说道：

    “此乃先师遗赠师兄的三才火云环，以酬谢相助飞升的大恩。”

    鹿清知道此物乃是红花姥姥镇山之宝，攻守兼备，奥妙无方，正欲接过，低头看到若兰纤弱的双手，不由心中一动，说道：

    “此乃红花前辈至宝，正当师妹使用，一来此去南海，前途艰难，正有此物用武之处，二来，睹物思人，对师妹来说，也是一个念想，我怎么夺人所爱。”

    若兰还想说时，鹿清早已莞尔一笑，驾起剑光，先行动身而去，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赶往藏边，而是催动飞剑，来到了附近的五云步。

    此处依旧是一片烟岚迷离的情景，鹿清正在思忖着要不要故技重施，用诸天化形之术偷偷潜入查探，却见洞口星光一闪，许飞娘和柳燕娘师徒两人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满脸带笑，做出一副亲切热情之状。

    “我知慈云寺战后，晓月大师已回到黄山，正奇怪鹿道友怎么没有过府聚谈，想不到一念心动，道友便大驾光临，当真是心有灵犀了。”

    许飞娘浑然不知自己的机密已经被鹿清所知，还当他懵懂好欺，加意敷衍，鹿清心中冷笑，面上却毫不为动，抱拳行礼说道：

    “回山之后，因有琐事缠身，耽误了几天，今日方才得空前来，只不知先前四门山许仙姑之诺，尚还作数否？”

    许飞娘当然明白鹿清所说，乃是指传授五台道法之事，当时自己为了诓骗鹿清救出混元祖师转劫之人，瞎编了一套教外别传，承受衣钵的谎话，如今他却当真上门求教，倒也不好意思峻拒，好在自己早已打定主意，只教他一些粗浅功夫塞责，想来无碍大局，闻言连忙一边点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鹿清跟前，笑道：

    “此乃我教第一部经典《混元内经》下函，内详诸多功行法门，早已给道友准备下了，照此潜修数十年，必有所成！到时我再将上函精要斟酌相授，则我五台一脉，留有传人矣！”

    鹿清接过一看，却是几乎气歪了鼻子，什么内经下函，其实不过就是上次自己在薛蟒身上搜出来的《节录》，按照晓月的说法，其中所载都是些最鸡肋的功夫，全无大用，这许飞娘真正打得是好算盘！

    “原来鹿道友竟是我五台派秘密传人，小妹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一旁的柳燕娘不知道是真心祝贺，还是早已知晓其中机密，故意讥讽，只是盈盈暗笑，款款下拜，叫了一声师兄！

    鹿清眼见也是别无他法，只得忍气昧心谢了许飞娘，又将晓月禅师需留驻黄山运功参修之事说了，许飞娘也知道晓月乃是心高气傲之人，慈云寺受了一番挫折，必定会一心炼宝，再图东山，青螺之行，原本没做妄想，又听鹿清会代师前往，想来对自己的阴谋尚未觉悟，不由大为放心，命鹿清在洞口稍候片刻，等自己整顿一番，再与他一同前往青螺便是。

    鹿清心中已是颇为厌恶此女，却又不便翻脸，只得寻了一处僻静之所，坐在山石之上，闲来无聊，翻看那部节录。话说此书自从被晓月评价无用之后，鹿清便再没有看过一眼，此时从法宝囊中将先前之书取出，两两相照，除了封面略有不同之外，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真恍如多年老友重逢，令人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咦！”

    正看之时，鹿清突然觉出两书份量颇有差别，先前那册，显然要比许飞娘适才所赠之书要重得多，且一看就是平素所见的寻常纸张，而新得之书，薄如蝉翼，拿在手中，细腻光滑，隐隐间还有一片绛红色光芒闪动，不类凡物，心中一动，正待细细查看，那许、柳两人却已经从洞中走出，鹿清只得暂且按下好奇之心，跟着两人一同往藏边青螺峪飞去。

    飞行不过一个时辰，那许飞娘突然朝着身边的柳燕娘悄悄耳语了几句，柳燕娘先是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经不住许飞娘的几番恐吓和说服，最终只得点了点头，又朝鹿清勉强一笑，一指剑光，竟是跟许、鹿两人分开而行，朝着西南面而去。

    许飞娘为怕鹿清多心，连忙笑着解释道：

    “燕娘资质不错，慈云寺后，受金身罗汉法元和尚介绍，前来五云步投我，却不知我的功法都是需从小练起，极重根基，这才特意令她转道去雪山寻一个异派的高手，受些指点好处，其实乃是故意成全，玉汝于她，想不到燕娘听了那人的脾气秉性，畏难不肯，非要我以师命压服，才勉强同意，真真是孩子脾气！”

    鹿清又问所寻何人，许飞娘略怔片刻，脸色尴尬，吞吞吐吐，只说是一个资历辈分极高的老前辈，却并不肯透露姓名，鹿清知道其中必有什么猫腻，可是一来知道许飞娘不会明说，二来又急于前往青螺，顾不得查探，只得放下疑心，继续前行。

    不到夜间，云层之中，突然变得寒冷起来，鹿清知道已经接近藏边，刻意将剑光压低，许飞娘以为他是新近出师，好奇川藏间景致，要看沿途风光，便也跟着将剑光降落，两人一前一后在雪山寒谷之间穿行，只见脚下四周皆是连绵无垠的山脉，大得出奇，从山腰以上，是雪白一片的冰盖，尤为雄伟壮奇，正飞一般倒退而去，偶然有亩大冰块因为山间罡风吹过，从一侧滑落，发出惊天巨响，震得人直是耳鸣目眩。

    鹿清运用慧目，一边四下观看，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许飞娘对话，询问此间各处的地势名称，直到听到许飞娘指着身下一处山谷说道“此山名为小长白山”时，才暗自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这里可是日后峨眉派一众小辈的临时据点，同时又是那颗关系重大的雪魂珠之所在，青螺之行，其实焦点不在魔宫，倒在此处才是！”

    鹿清暗自思忖。其实原书之中的青螺大战，起因其实极小，乃是宜昌三游洞侠僧轶凡的弟子烟中神鹗赵心源与青螺魔宫中的八魔在保镖时候结下了冤仇，彼此相约在端阳时候赴宫拜会。那八魔原本乃是神手比丘魏枫娘的弟子，后来魏枫娘在成都死于妙一夫人荀兰因和餐霞大师之手，八魔失了靠山，害怕仇家上门，便辗转拜在了西藏魔教教主毒龙尊者门下，赵心源惧怕魔宫威势，四处约请正派中人相助，这样一来一往间，竟演变成了正邪双方的一次大火并，规模更是超过了之前的慈云寺。

    在此次斗法之中，邪派在许飞娘和毒龙尊者的邀约之下，可谓高手云集，除了上述两人外，还有东方魔教祖师五鬼天王尚和阳、南派魔教祖师绿袍老祖、毒龙尊者师弟西方野佛雅各达、青海派教主藏灵子的大徒弟师文恭、赤身教主鸠盘婆的得意弟子金姝、银姝以及独角灵官乐三官等等能手。

    而正教方面，能够堪称宗师级别的只有怪叫化凌浑一个，可偏偏就在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邪派依旧毫无悬念的以完败告终，令人不得不感慨天道的强横。

    不过，与慈云寺不同的是，此次的青螺争端，其实压根没有峨眉派什么事情。明面上是赵心源和八魔之间的江湖恩怨，暗地里则是凌浑看上了青螺峪这块宝地，要抢夺了来做他雪山派的根基，峨眉的出现，完全是喧宾夺主，强行参与进了这场斗法之中，而在后世的鹿清看来，其真正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是和刚刚出世，行为介于正邪之间的怪叫化夫妇搞好关系，将他们拉入峨眉的编外阵营之中；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目的，那便是通过青螺之行，将隐居在小长白山的昔年散仙女殃神邓八姑收入门下，顺便得到雪魂珠至宝，减去日后三次峨眉斗剑中，金光烈火剑的唯一克星！

    所以，鹿清从一开始，便将此行的重点放在了小长白山和邓八姑之处，无论青螺魔宫是存是毁，只要雪魂珠没有落入峨眉手中，那便是最大的胜利！

    许飞娘自然不知道鹿清此刻的心思，也不知道底下的山中冰凹之间，还藏着这么一个关系重大的人物，她只是和鹿清一路前行而去。很快，在远处的两山夹谷之间，单调的白色被繁茂的草木鲜花所代替，一条巨大的温谷出现在两人眼前，在山谷的深处，还可以看见一幢极为雄伟壮丽的宫阙，隐藏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恍如仙境。

    鹿清知道此处必是魏枫娘和毒龙尊者两代经营的魔宫所在，正在遥看观赏，许飞娘却招呼一声，拉着他落在谷口的一间喇嘛庙前。

    “番嘴子昭远寺！”

    鹿清看见那庙前的牌匾，心中又是一动，想起自己幼年之时，便曾被这里的大方丈梵拿伽音二从黄山擒到此处，想要借助童身，祭炼红教中最厉害的天魔解体大法，去和抢夺他们庙产的魏枫娘拼命，只是被晓月师傅赶来救走，没有领教此间的风光。想不到数年之后，还有再见之日，却不知那两个心怀反骨的喇嘛，是否还认得自己？！

    一边想着，两人一边双双进了寺庙，出来迎接的乃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和尚，许飞娘上前略说了几句，那僧人神色敬重，合掌致礼，连忙将两人迎到了禅房之中，转身又去通传主持，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鸠面麻衣的番僧从屋外走来，看见飞娘，满脸喜色，说道：

    “毒龙尊者早已恭候仙姑多时，前些时候每日都派人前来问询，今日总算可以回宫复命了！”

    许飞娘笑着逊谢一番，又给双方相互介绍，此人却不是原书中的两位方丈，而是神手比丘魏枫娘和青螺八魔的多年死党布鲁音加，此人乃是藏传黄教中有数的高手，魏枫娘的昔日相好之一，曾与他合力盗取《鼎湖天书》，开创青螺基业，现在又是魔宫的得力干将，负责谷内外一切联络监视事宜。

    布鲁音加倒也曾听闻鹿清名字，慈云寺一战，火焚辟邪村，正是晓月师徒三人的手笔，又见他与许飞娘同来，并不怀疑鹿清的身份动机，反倒一五一十地将昭远寺的变故说出。

    原来，青螺峪的寺庙产业，原本乃是属于梵拿伽音二和喀音沙布两个活佛所有，偏偏数十年来，魏枫娘前来投靠二僧，梵拿伽音二贪图美色，不仅将她收留，更吃她引诱坏了童身道基，被魏枫娘和布鲁音加赶出峪内，打发到谷口的昭远寺来当了主持，强逼他们作为青螺魔宫的眼线，负责监视一切过往旅客。

    梵拿伽音二师兄弟不忿屈辱，心怀二志，屡屡想要夺回产业，前些日子竟然说动一个颇有根基的江湖侠客在山顶上修炼天魔解体大法，却被布鲁音加发觉机密，将二个方丈和那侠客一并擒拿下来，关进了魔宫水牢之中，并由自己留守此处，负责接待来往人员。

    鹿清听说这天魔解体大法居然没有炼成就便发现，知道如今的青螺峪，又是跟原著记载，有了差别，正要询问魔宫的具体情况，却见屋子外头飞来一道青色剑光，落地显出一个长身马脸的道士，额上生着一个角状rou瘤，望着许飞娘笑道：

    “毒龙尊者知飞娘到来，急于想见，特命我前来迎接，有甚要紧之话，都留在宫中叙说罢了！”

    许飞娘一见来人，认出正是独角灵官乐三官，又见毒龙尊者如此礼贤，心中高兴，连忙答应一声，带着鹿清直往魔宫飞去，刚刚飞到一半，只见四周云雾，浓密不散，炽焰毒氛，遍布群山，俨然是一阵绝大阵势，心中赞叹，那乐三官看出飞娘神色，低声说道：

    “飞娘法眼如炬，此阵果然是非同小可，先是青海派师文恭道友受毒龙尊者之邀，前来助阵，因他与五鬼天王尚和阳向来不睦，不肯居于谷中，就便在谷外石洞之中寻了一个洞xue，又围绕魔宫，立下地水风火大阵，后来绿袍老祖也从百蛮山亲身赶来，在地水风火阵外，又设置了阴魔网、魔泉幡等诸多厉害禁制，毒龙尊者又将红云追魂砂布在空中，结成了这么一座铁桶般的魔阵，休说是峨眉派那些小辈门人，便是三仙二老亲来，只怕也难逃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