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穷神出世
话说鹿清隐藏在无名童山的山壁之后,眼看着峨眉众弟子收了法宝扬长而去,这才从石壁后面小心翼翼地转出,摇了摇头,心中腹诽道: “难怪俗语说,恶虎架不住群狼,当真不假,这西方野佛雅格达也算是魔教中有名人物,可是碰上这一群法宝飞剑强到不讲理的峨眉后辈,也只有吃瘪的份啊!” 说着正要遁光飞起,猛然间看到西北面方向,一前一后两道剑光夹着一团绿云电射而来,其势甚急,鹿清看那绿云颇类似于慈云寺绿袍老祖的法术,不敢怠慢,二次隐身在石壁之后,朝外观望。 只见那剑光绿云落地之后,显出二男一女两个妖人,男的乃是镜波寺所见的天山四恶之一秃神君许陶和绿袍老祖门下大弟子独臂韦护辛辰子,那女的却也面熟,竟是昔日在四门山与朱洪狼狈为jian的天yin教妖妇追魂娘子倪兰心! 鹿清见这三人居然勾搭在了一起,也是疑惑不解,那三人落地之后,先各处搜查了一番,末了发现了被绞断的禅杖和钵盂,拾起一看,早已失了效用,便即丢下。那许陶从背后将经幢取下,口中念诵咒语,片刻之间,便有一片白烟从经幢顶端升起,袅袅飞舞盘旋,随后慢慢凝聚成半身人型,却正是适才舍臂逃命的西方野佛雅格达! 这番僧似是愤怒至极,圆睁着一双深目,向许陶三人骂道: “无耻鼠辈,趁我不备,偷袭暗算,我除毒龙之外,同门至交甚多,绝不放过尔等性命!识相的,速速放我出来,凡事还可商量!” 辛辰子闻言,咧嘴一笑,嘿嘿说道: “亏得你还好意思自吹师门,被几个刚出道的峨眉弟子伤得这重?!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许道友用小藏炼魂经幢收了元神,现在身家性命都系于我等,只须反手之下,你百多年苦功修炼的元神便要化为劫灰,还敢如此张狂?!莫非不知道我辛辰子的为人手段么?” 原来,那雅格达适才被黑雕抓去了背上大块皮rou,仓皇逃命,刚刚进的青螺,以为到了自家地头,不免放松了警惕,谁料到斜刺里突然飞出一群金蚕蛊虫,猝不及防之间,竟然被叮上好些,雅格达知道此物一旦附身,便会饮血喝髓,食皮吞rou,最后只剩下一堆骨头渣子,闹不好连元神也要受创,不及细想,冒冒失失将元神从天灵中脱出,想要回魔宫寻毒龙尊者求救,刚刚元神飞出,突然身侧又传来一股绝大的吸力,却是一个秃道人正举着一架经幢,念念有词,朝着自己施为。 雅格达一眼看出正是秃神君许陶的小藏炼魂经幢,知道此宝专收有道之士的元神魂魄,以凝练黑煞阴魂丝,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全力挣脱逃命,却见又有一道粉红色的剑光飞来,化为一片异香扑鼻的红光,围着自己元神罩下,刚一接触,便觉得一阵心神荡漾,不可遏制,知道这剑光之中,必夹杂了极厉害的媚术,再想收束之时,已经拿捏不住,一声悲鸣,被收入炼魂经幢之中,等到二次被放出之际,发现已经回到了那座童山山谷之内,旁边还站着三人,正是许陶、辛辰子和一个未曾见过的妖妇。 此时,听得辛辰子话中的威胁之意,再想到他们师徒的心狠手辣,雅格达不由得脸色大变,几句刚刚运到口边的咒骂羞辱,也硬生生缩回了肚中。辛辰子见雅格达认输服软,越发张狂得意,伸出仅剩的长臂将身边妖妇搂在怀中,用力的捏了捏丰臀,这才狞笑说道: “你的法宝多数已吃峨眉贱婢毁去,就剩一只魔火葫芦,业已由许道友送给了五鬼天王,翌日端阳开战,你实无甚作用,本来你的元神颇为坚固,道行也自不低,尚天王想要拿去顶替他那五鬼锁心锤上的一个骷髅,恰恰我的心肝一直想要修炼一件异宝,乃是天yin教主崔红英所传的天yin合欢,因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主要元神,久悬未决,你今日死星照命,送上门来,倒便宜了我的乖乖。” “天yin合欢?!” 雅格达倒吸一口冷气,昔年在吒利老祖门下,他也曾听师傅说起过天yin教这最厉害的一门法术,乃是采集天地间最毒烈的四十九种秉性奇热的珍稀草花,与一男一女两个修道之士的元神,纳于鼎炉之内,共同培育三百六十五天,炼成一对合欢,对敌之时,极善迷人魂魄,摄人元精,且普通的飞剑法宝俱不能伤,端得厉害非常,只是那对男女元神,却将从此永堕沉沦,不得超生,除非有极大法力,才能化解魔咒,转劫重修,与赤身教的九子母天魔秘术,性质相似。 那妖妇听辛辰子一说,笑吟吟走到雅格达身前,先抛了一个媚眼,接着便从腰上取下一只瓷瓶,口中念诵咒语不辍,那雅格达知道绝无生路,早断了妄想,只是高声喝骂,秃神君许陶为了在妖妇面前显摆,怪眼一瞪,喷出一口妖气罩在经幢之上,那雅格达任是叫的声嘶力竭,外头人却偏偏一丝一毫也听不出来。 鹿清在石壁之后正看得心惊,忽听得空中传来一阵极猛烈的震响,随后便有无数金蛇火花自天而降,朝着辛辰子等三人烧去,秃神君许陶为人最是胆小谨慎,一见来人厉害,也顾不得抵挡,先自化为一道黑烟钻进了地下,辛辰子却是凶悍人物,长啸一声,便有一团绿云从背后升起,眨眼化为亩大一片,朝上托去,似是想要挡住对手法宝。 正在此时,又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瘦长叫花子不知怎么竟突破了绿云封锁,一晃身形,来到小藏炼魂经幢旁边,伸手抢了就走,那妖妇倪兰心也未看清来人,一见雅格达元神被夺,娇叱一声,将身畔三道飞剑连绵放起,朝那叫花子刺去。 那花子抬头一望,叫一声“妖法厉害”,转身就走,看他并未御剑飞行,连遁光也看不出一丝,可是那样迅疾的飞剑,竟是追他不上,三拐两拐就翻过了山坡,倪兰心虽觉得此人行动有些诡异,可是又见他只是逃跑,未曾抵抗,以为不过是普通庸手,哪里肯舍,连忙施展土遁之术,朝那山坡跟去。 行了数十里路程,见那化子只在前方不远,却又总是追赶不上,妖妇也非蠢人,觉出对方似是有意将她诱开一般,当即停下,又欲将飞剑收回,哪知连运师传心法,三道飞剑只是悬在空中不住颤抖,却并不回转,倪兰心越发心惊,突然听得耳边一阵朗笑,那化子正和一个白发道姑并肩而立,站在不远处的山头,笑道: “我不久便要开山立派,正愁新收弟子没有法宝飞剑,难得有人送上门来,老乞婆还不笑纳了!” 那白发道姑也不说话,只从身后取出一只精光闪耀的八角形瓶子,横转瓶口对着那三口飞剑,道一声疾,那瓶中顿时放出无数量的五彩云霞,将三口飞剑卷在其中,又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瓶内。 倪兰心早认出那瓶子和其中彩云,正是旁门散仙中有名人物白发龙女崔五姑的镇山之宝——七宝紫晶瓶和锦云兜,这才知道这两人正是青螺峪魔宫最厉害的对头怪叫化穷神凌浑夫妇,不由大吃一惊,连辛辰子也顾及不上,一扬袖中手帕,化作一溜火光,落荒而逃。 鹿清听得空中雷鸣之声,便知是正教之中来了高人,忙运用慧目仔细打量,却是成都慈云寺中熟人,神尼优昙门下,辟邪村玉清观观主玉清师太!又见一个化子吓退许陶,抢走炼魂经幢,倪兰心尾随而去许久不曾回来,猜测那化子十九便是赫赫有名的凌浑,倪兰心此去绝是凶多吉少,再看辛辰子时,似是也察觉出妖妇久去不回恐遭不测,焦急愤怒之下,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幡,迎风一晃,便有一股极腥膻的味道传出,随后谷外天空之中,飘来一片金云,夹杂着细密的嗡嗡之声,正是绿袍老祖的心肝宝贝百毒金蚕蛊!
玉清师太想也知道金蚕蛊的厉害,杏眼圆睁,宣一声佛号,将刚刚炼成的佛门离合神光施展开来,霎时间便有漫天祥光布展四野,形成一圈光幕,将那金星围拢在其中,好似纸窗边的苍蝇,使尽力气却无法钻出,只急的团团乱转。 辛辰子虽不识佛门神光奥妙,但见金蚕无功,知道对手着实厉害,又记挂妖妇安危,脚一顿处,化为一片绿云便要遁走,那玉清师太却手持着两面金钹,每一敲击,便有万千火蛇飞出,钻进绿云之中,只听得辛辰子惨叫连连,似是受了极大创痛,越发不敢久留,好不容易逃出火蛇雷光之外,迎面又飞来一道金光,迎着辛辰子所化的妖云又是狠狠一刀,几乎将其元神劈散,好在他跟随绿袍修习几十年,得过魔教真传,硬是在剑光之中寻得一丝缝隙,没命一般怪啸逃去。 那金光伤了辛辰子后,又飞到离合神光光幕之上,倏地往下飞刺,将那些金蚕尽数杀死,这才和玉清师太共同降落,显出身形,正是适才引开了妖妇倪兰心的怪叫化凌浑。 “多谢凌前辈出手相助!” 玉清师太合掌致谢道, “这些妖人实甚厉害,若没有前辈出手,只怕贫尼救不得这昔年同门了。” 凌浑哈哈一笑,将背上的小藏炼魂经幢递给玉清,说道: “这等穷凶极恶的妖僧,要是我说,实在死不足惜,只任由他们自己鬼打鬼多好,省下我们一番手脚,何苦还要救他?!都说昔年玉罗刹恩怨分明,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玉清大师早年在西藏旁门叱利老祖门下,外号玉罗刹,后来吃神尼优昙降服,改邪归正,这才改了玉清的道号,不过因顾念同门之谊,对于西藏派一脉从不肯下杀手,此刻听得凌浑打趣自己,忙连声逊谢,说道: “雅格达作恶多端,自是百死莫赎,不过适才听倪兰心妖妇要用他的元神祭炼合欢,一旦成功,却是日后正教的绝大隐患,我听闻天yin教主崔红英自被长眉真人用两仪微尘阵折服,隐居海外孤岛,已是遭了天诛,原想她的那些害人法术也断了根脉,谁知还有这些余毒未净,若被五台、华山那些妖人结纳了去,岂不又是一场风波。” 凌浑叹道: “此乃天数,仙魔大劫,谁也勉强不来,除了天yin教,正不知还有多少千百年未闻的老怪物在蠢蠢欲动呢,只是自来邪不胜正,魔高道长,那些妖人若一直怙恶不逡,不肯悔改,最后必是难有善果!就说适才的妖妇追魂娘子倪兰心,隐藏在青螺魔宫的一处地xue之中,********想要寻到魏枫娘昔年所得的鼎湖天书,又自恃绿袍师徒乃是她的奥援,竟瞒过了谷中其他之人,一旦毒龙尊者或是许飞娘得知此事,其肯干休?!还有那鬼娃娃尚和阳和藏灵子的孽徒师文恭素来不和,明明布下两重魔阵,却是谁也不肯一体主持,白白便宜了我们日后破阵之事!” 玉清知凌浑智珠在握,对于破青螺之事,早有安排,心中大定,遂将炼魂经幢收起,说道: “贫尼法力有限,这等魔头,并无超度愿力,好在距离端阳尚有时日,准备先将此人带往百花山恩师洞府之内,用佛法度化,届时再来效力便是!” 凌浑微一点头,两人道声有偕,各自化光而去。 这一场连番好戏看的鹿清也是惊心动魄,好在借此得知了正邪两派不少秘辛之事,也算有些收获,心中思忖盘旋了片刻,驾起剑光往青螺魔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