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连山目录
白沙岛晓月师徒大败元龟殿易周一家，杀其妾，伤其子，夺其宝，逐其孙，当这样一个消息在南海诸岛间风传的时候，其所带来的影响和震动，其实早已超出了南海的范畴，借用鹿清穿越前的世界中那个被说滥了的名词——蝴蝶效应——当那两弯形如月眉的海中小岛冒失地发起对于原有格局和正邪秩序的挑战，这一阵微弱的胜利之风，却会在广阔无垠的四海两极，甚至包括中土大陆之上，掀起不可预料的滔天巨浪。 东海钓鳌矶。 三仙洞府之中，今日很难得地来了三个客人，为首的两个正是赫赫有名的嵩山二老，矮叟朱梅和追云叟白谷逸，而他们身后，还侍立着一个年轻俊秀、丰神玉立的少年，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身材颀长，腰佩长剑，嘴角微微泛起，似笑非笑，隽采出众。 “数年未见，朱白两位道友的功力却是更见精纯了。” 妙一真人看着面前二老，一派神光内湛，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比起五六年前一会，修为显然已经更上一阶，苦行头陀也瞥了一眼旁边的少年，赞叹道， “齐师弟说的是，休说二老道友，就连岳雯师侄也是道行精进，一日千里，我峨眉三代虽然弟子众多，若说能够及得上岳师侄的，只怕却是寥寥可数啊。” 岳雯闻言，连忙拱手谦谢道： “苦行大师谬赞之辞，岳雯实不敢当，峨眉诸位师兄师妹，资质远胜岳雯者甚多，不去说三英二云之属，便是洞外的诸葛师兄，内外功行，俱臻化境，弟子便难比肩了。” 一旁的玄真子忙笑道： “警我徒儿不过是笨鸟先飞而已，哪里说得上功行圆满。” 白谷逸道： “玄真道友太不知其子之美了，人人都说诸葛警我根骨资质不过中人，但正因如此，他才特别珍惜仙缘，用功勤勉，道心纯一，又有东海十年面壁之功，我等修道之人最怕的情孽欲关，早被堪破，三代门人之中，谁有如此气象？！未来飞升紫府，此子必是领军人物无疑。” 矮叟朱梅却似乎有些焦躁不耐，连声咳嗽打断了诸人的客套，瞪着一双小眼说道： “异变将起，你们还尽说这些虚文有何意思？！” 说着他又回头冲岳雯说： “雯儿你且去洞外相候，我和你师傅跟峨眉三位掌教真人尚有话说。” 岳雯也知道此次师傅两人自出关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往东海而来，必是有什么极要紧的事情，闻言连忙告退，自去寻诸葛警我说话。那朱梅这才对东海三仙说道： “南海出了大事！” 妙一、苦行和玄真子相互对视一眼，说道： “朱道友说得可是白沙岛晓月禅师和元龟殿易周之战？” 朱梅连连摇头说道： “区区两个夜郎自大的散仙私斗，哪里值得我去注意，我说的是月儿岛！” “连山大师的别府月儿岛？！” 妙一真人露出了警惕注意的神色，旁边的玄真子则将双目闭起，开始默运玄机，占算月儿岛之事。 “不错，正是连山大师用来封藏其遗蜕和法宝丹药的南海火山月儿岛！” 朱梅接口道， “齐掌教可还记得百多年前，我和老白前来东海向令师借宝之事么？” 妙一真人点头道： “两位道友所借的乃是家师长眉真人昔年的防身至宝九戒仙幢！” 白谷逸道： “我等当年借宝，正是为了前往月儿岛火山遗迹之中取一册连山大师所留的修道目录，得手之后，送来交与长眉真人，并由真人从中整理出一套由旁门而渡劫飞升的法门，后来真人飞升之前，又特命屠龙师太专程将此目录带到嵩山，交由我等保管，说是翌日月儿岛大师遗蜕火解之时，此书便会一同飞回火山焚毁。岂料就在两日前，装有此书的金匣无故自开，目录也化虹飞去，我和朱道友遁光飞行半日，竟是未能追上，且其所往方向，也并不是南海月儿岛。” 玄真子此时将眼睛睁开，摇头说道： “我勉力推算，也只能隐约知道那目录乃是飞到了北海，至于是否落入妖人手中，却难卜占详细。” 朱梅道： “若是别的倒也罢了，可是连山大师乃是峨眉三祖之一，以旁门而成正果的玄门第一流人物，其修道目录，更是多少旁门散仙汲汲于求的至宝，一旦落到外人手中，只怕立时就会引起群邪觊觎，杀戮纷起。而更要紧的是，现今各路散仙隐士之所以肯归附于峨眉和青城两派，无非就是期望我等能助其抵御天劫，早日霞举飞升。可是这册修道目录一旦被有心人得到，也能领悟出旁门归正之法，凭借此术，足可招揽诸多散修甘为用命，如此一来，岂不成了我等的心腹大患？！” 妙一真人闻言，不由得眉头大皱。朱梅说得不错，若是别人也有了能抵御天劫的法门，那些旁门散仙便不一定会投靠峨眉，而峨眉现今的很多盟友，像乙凌朱白这样的铁杆还好，稍远一些的，如青海派藏灵子、天狗崖红发老祖、枣花崖百禽道人、离朱宫少阳真君，天乾山小男真人，甚至大荒二老之辈，恐怕都会重新考量应对之策。若再和魔教和五台、华山的妖邪勾结在了一起…… 想到此处，连一向沉稳渊深的妙一真人齐漱溟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若真是如此，这股可怕的势力，虽不说完全能压制住峨眉，可是却足以与自家分庭抗礼，不分轩轾了。 “智公禅师既说天数仍在峨眉，可是这事情为何又如此令人不安呢……” 齐漱溟沉吟半晌，又从怀中将那串气运莲珠取出，放在手中，细细观看，却见到其中一蓝二青三颗珠子，发出耀目光芒，正自流转不息，忽然，其中一颗青珠神光猛地一闪，接着便是一阵破碎开裂之声，众人连忙凑上前去，只见片刻功夫，这颗珠子已经全无光泽，表面上更是布满裂痕，并还在不断加深，妙一真人刚说一句“不好”，这青色莲珠砰的一声终于化为了无数细小的碎片，伴随着里头的青色汁液，溅了众人一身。 “是元龟殿的易家兄弟么？！” 玄真子和苦行头陀都是面色严肃，神情峻然。 ———————————————————————— 南海元龟殿。 鹿清望着被自己的有无相般若旗门和修罗刀合力消灭的易震残躯，嘿然不语。 在白沙岛休整了数天之后，许飞娘再次回转，这妇人显然刚刚办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极佳，面上含笑，听闻晓月禅师要带领门下四弟子打上了元龟殿本岛，也是做出义不容辞的神色，坚持同往相助。 仙家恩怨，本就和江湖中人没有差别，更何况晓月本就是喜怒形于颜色的性情中人，既看不惯师弟齐漱溟那样恩威并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假仁假义，也不会去效仿许飞娘那样隐忍伏低，暗中捣鬼的阴险伎俩，在得知鹿清已经从万年冰蚕那里洞悉了易周大须弥正反九宫仙阵的奥秘之后，便即起身，往元龟殿杀来。 正在后殿静室之中，为小妾林芳淑凝炼元神的易周显然没有想到，晓月师徒居然这么快就会前来反戈一击，当他得到前殿警报，飞身而出之际，这才发现自己依若长城，阻止了四十七岛联盟几十个厉害妖人围攻的守岛大阵，居然已经被敌人破了个干净。 大殿之前，烟消云散，晴空万里，只有自家的妻女媳孙还在半空之中与敌人死斗，老妻杨姑婆与许飞娘相斗，不过只是稍占上风，儿媳韦青青迎战朱洪，孙儿易鼎易震迎战俞允中、若兰，更是只能见个平手，好在女儿易静，自元神重修归来，法力大增，正拥在一幢伞状祥云的保护之中，指挥一道金色剑光与白沙岛一众小辈中最厉害的鹿清相斗，敌人之中，还有晓月和尚尚未动手，只是凌虚而立，冷冷的望着自己。 “晓月！今日有你没我！” 易周连遭溃败，颜面尽失，早已将敬畏天道之心抛诸脑后，何况女儿既然回转，想必峨眉也早就知道了元龟殿之事，有他们为自己善后，无论惹出多大的麻烦，也必有解救之法，敌人已经打上门来，若是再败，元龟殿从此再难在南海立足，说不得也只能倾己所有，决死一战了！ 易周脸色一变，仰天长啸，仿佛是呼应了他的啸声，突然间，围绕元龟殿四周海面之上，开始汩汩地冒起泡沫来，而且，这些泡沫从水中升起之后，并不爆炸消散，反而挤挤挨挨连接在一起，慢慢将晓月众人都包围在了泡沫组成的围墙之中。 晓月也知道易周必是要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不敢大意，早将自己的两道剑光和断玉钩一并发出，化为四道光色极为强烈的金色长虹，朝着四面泡沫刺去，易周扬手将十指神光发出，阻挡晓月剑光，一面加紧施为，张口吐出一根只有寸许长，两面尖锐，发出莹莹青光的梭子状法宝，这青梭飞到空中，略一停顿，便倏地一下，好似灵蛇一般，往底下海面中钻进，半晌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