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被重复的苦痛 上
小羊皮鞋踩在石板上，金头发的女孩在路上晃来晃去，看起来心情不错。哈尔特浑身无力的跟在后面，就像吃了败仗士兵。经过一系列的经济战役，他已经破产了。每一个找到精明老婆的男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丽莎不断回头看走在最后的神父，有些担心他，明明进厨房前还精神抖擞的在和艾丽丝斗嘴。善良的修女绝对不会想到艾丽丝已经把哈尔特近几年的全部存款榨干了。 虽然哈尔特只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光棍，但他现在连一只关押贱狗伊丽莎白的笼子都买不起了。 假如当时没有犹豫，咬咬牙直接买下那只狗笼该有多好。最起码那些买笼子的钱就不会落到艾丽丝的口袋里了，银发神父唉声叹气的迈着步子。 没有文森特回老家结婚那么伟大的理想，神父也只是想省点小钱把把妹什么的。对他来说，榨干他钱的那个女孩无疑就是恶魔！ 恶魔！没错！哈尔特蓝色的眼睛喷射出愤怒火焰，如果那种火焰可以烧死人的话，那个金头发的公主已经被他化成空气中的尘埃了。 欢快的走在前面的女孩突然止住步子，猛地转头，红色的眼睛直直的和哈尔特对视。 “哈尔特，你怎么了？”艾丽丝发出弱气的声音，鼻翼轻轻晃动，眉毛纠在一起，看上去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一种欺负女孩子的恶寒浮上哈尔特的心头，旁边丽莎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啊！神父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无辜得就像趴在餐桌上的烤乳猪一样，同样都是睡了吃吃了睡，然后小猪含着苹果被人分尸，神父被人骗光家当。 “没怎么，”哈尔特努力做出心情不错的样子，右手扶住脑袋往后仰，露出哈哈大笑的表情，“我在想文森特那家伙喜不喜欢吃土豆炖牛rou。” 那个金毛恶魔一定会说自己做的东西肯定不会有人说不好吃的！神父想到。 “我做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说不好吃？”艾丽丝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然后狠狠的鄙视了神父一眼，很明显那是看白痴的眼神，“难道你对我的厨艺没信心？” 哈尔特泪流满面，那明明是他做的土豆炖牛rou……公主大人在整个制作过程中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用勺子舀一勺汤尝了口，然后很认真的告诉哈尔特，“目前还没熟。” “绝对不是！”哈尔特决定昧着自己的狗良心说话，“毕竟有我参加，我害怕我的手艺影响到您的神作！” “恩，很好。”金色发梢下的白嫩脸庞上露出一丝狡诘的微笑，回身不再说话。 神父无奈的吐气，继续迈着他的步子，丽莎提着小袋子走在他边上。 诊所没什么人，不知道是因为患者少，还是因为居民们认为德拉科医生也去过节了。 简陋的客厅里只有一个大药柜和一张被漆成黄色的工作台，这就是哈尔特呆了一晚上的诊所。 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这里很干净，德拉科医生是一个热爱清洁的人。 “你们回来了啊，”收起手上的书，站在柜子旁边的医生抬头说道。 “恩，给另外一个病人送饭。”哈尔特无精打采的回答。 “那家伙已经念叨了好久了，说你们是不是把他忘了。” 额，确实差点把那货给忘了，哈尔特还是被丽莎提醒的。说起来，反倒是艾丽丝很神奇的没有少买做菜的材料。 也是个够意思的家伙，虽然她自己老不承认，神父感慨道。 不对，她才敲了我的钱！ 眼睛乱瞟的哈尔特发现中年医生手上拿的那本书很眼熟。 “德拉科医生，你手上从米兰图书馆借的那本《狼与群山》不是去年夏季就看完了吗？”神父记得在去年夏季那次布施的时候，中年医生就端着这本书一直在读。 “我很喜欢这书。”医生将书塞进药柜的最顶层，那里被书籍堆满。 “额，那你干嘛不买一本？老是借图书馆的不是很麻烦，这里离图书馆还是挺远的。”哈尔特觉得喜欢就买下来好了，像那样跑来跑去实在太麻烦了。 “如果买了那我就会天天抱着它看，时间长了读起来不就没感觉了吗，像这样麻烦点也好，”医生用轻松的口气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病房的门，示意三人进去，“你们的朋友应该等不及了。” 喜欢的东西最好不要得到？这是什么逻辑啊…… “快点走啊。”被发呆的哈尔特挡在后面，艾丽丝不耐烦了。 “恩？哦。” 狼吞虎咽的吃着通心粉，文森特就像饿了很久的野兽。硬板床睡得不太舒服，再加上遍布全身的伤，现在他吃饭的姿势有些别扭。 “味道怎么样？”艾丽丝端着小碗说道，小腿晃来晃去。 公主大人看上去心情不错，可是哈尔特知道那不是重点。只要文森特答错一项，这个精壮的修士就小命休矣。 “通心粉很好，是从外面买的吧。”修士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不知道其实通心粉是丽莎做的。见习修女听到他的话却显得很开心，被人从侧面表扬了。 “那土豆炖牛rou的味道怎么样？”艾丽丝赶忙问道，还偷偷的瞟了哈尔特眼。 “不行。”文森特自顾自的阐述着。 你完了，哈尔特在心底为他祈祷，其实文森特除了贪财点也是个好人，愿主宽恕你。 “为什么？”艾丽丝不再晃她的修长的小腿了，看上去有些紧张。 “汤汁放得不宽，土豆下锅后没有不停推动，糊锅了。”文森特艰难的从盘子里拣起一块土豆。 艾丽丝也跟着从碗里拣起一块，是她要求哈尔特不要翻动锅里的土豆的。 “火开太大了，牛rou没煮烂。”修士继续说道。 这也是她要求的，要大火煮出来的才好吃……哈尔特无可奈何的转头去看艾丽丝，想在她发动进攻前阻止她，文森特可承受不了太强的攻击了。 出乎神父的意料，艾丽丝耸拉着头，似乎被打击了。 哈尔特突然站了起来，然后高举右手用一个很夸张的姿势一口将自己碗里的那份土豆牛rou吞掉了。 “味道不错！”哈尔特一脸享受的大声说道。 哧，艾丽丝用红宝石般的眼睛扫了扫神父瘦弱的身体，想到了什么，接着笑了出来。 喂！好歹爷也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这么明显的嘲笑我算什么！不过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目的也算达到了，这样就行。 “以前有个人也这样吃过我做的土豆炖牛rou，害得我还以为我做的很好吃呢，”艾丽丝解释道，“现在看看，实际上不怎么样啊。” 女孩的微笑着看着哈尔特，鲜红的嘴唇沾着油渍。 “艾丽丝你不怕阳光吗？”文森特问道。 一般情况下，死徒都是畏惧阳光的，就算能够借助某些方法在阳光下行动，也达不到完全不受影响的地步。这是作为处刑机关成员的基本知识，就算是半吊子文森特也是了解的。 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显就不受阳光的影响。 艾丽丝愣了愣，在座的人昨晚都听到图拉所说的话，不怀疑她的身份是不正常的。 说不定文森特还抱着她是正常人类的想法来问她的，毕竟死徒的确不能在太阳下行动，而她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因为我不是死徒，我是穆恩罗德，真正的长生种。”艾丽丝闭上眼睛。 “长生种的公主？”文森特当然知道穆恩罗德这个名字，如果这个女孩是属于那个只剩两个人家族的话，那唯一可能对应上的就是该隐的meimei。 “恩。”事实如此，艾丽丝点头承认。 “那修伊怎么说？”哈尔特亲眼看见他从阳光里来，再从阳光里去，那个狐狸绝对是完美无视了被挂在天上的太阳，“今天白天他还来找我的。” “他和其他死徒都不相同。”金发女孩抚了抚额头上的头发，一脸的认真，“他被称为‘永恒之静’。” 这点哈尔特还是知道的，于是表示明白。难道是因为那个黑发死徒自身的时间被恒定，所以可以无视阳光吗？ “但那是对他的讽刺，”艾丽丝停顿了下，“他的永恒是不断的轮回，生命的不断重复。” “不断的转生到别人身上？”文森特听过魔术师中有人通过灵魂转移获得更悠长的生命，那种充满禁忌和残忍的禁术是对生命的亵渎。而且似乎这种技艺也并不是那么完美，灵魂经过多次的移动后，不可避免的会被削弱。这是来自于rou体束缚性，如同从原矿中分离宝石，不论如何小心都会损失部分。 一旦人的灵魂削弱到一定程度，那施术者就必然面临消亡，甚至会因无法回归世界的根源而无法轮回。 “和那些不同，修伊是不断重复自己的生命历程，从他出生一直到他成为死徒。也就是说他要从婴儿再长大一遍，现在差不多是他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神父觉得挺好笑的，那个狐狸居然要变会婴儿，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他逮回来好好调教。 “而且他生命历程中很多重要事件都会被迫重复，”女孩的声音中带着同情，“比如他妻子被烧死的事。” “他会不断的重复人生，不断的重复自己的苦难，被世界诅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