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妖道

    那身为莱阳郡公的老头儿也十分狡猾，并没有把周边的情况全部说给光阴听，而是透露了一部分。据他说，此地东去数十里外，就是莱阳郡的地界，原本是他的辖地。可是后来，不知从哪来了一个野道人，号称普渡真人，神通广大，可以呼风唤雨，很快就得到了莱阳郡太守的信任。太守是凡人中的大官，属于世俗人道的势力。而他这个郡公，则是神道中的一个职位。那普渡真人却又是仙道中的人物，虽然是个外来者，但是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就这么在莱阳郡立住了脚跟。

    人道神道仙道，三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从单纯的力量上而言，人道根本比不上神道和仙道，但是人道反而是最为重要的，是相当于基石的存在，受到另外两大势力的拉拢。神从哪里来，仙从哪里来，大都是由人转化而来的！原本在远古的时代，人类蒙昧，因为崇拜自然界，所以造就了许多非人神灵，这些非人神灵反过来统治了人类，那就是神道势力的巅峰时期。可是自从地府大战之后，金神、水神、木神和火神为首的非人神灵，几乎都战死在幽冥地府中，使得神道势力一落千丈。而仙道势力和人道势力就趁机崛起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经常联合起来，与神道势力相抗衡。

    正因为有着这么个大的背景，那普渡真人和太守勾搭在一起，郡公老头儿也没怎么在意。要说起来，他生前也是莱阳郡人，而且是德高望重之辈，所以死后才被封为莱阳郡公。只是时过境迁，他毕竟是个死了许久的人物了，与那太守之间并没有什么默契，反而不如外人亲近了。

    而问题，就出在那普渡真人头上，不，应该是普渡妖道。据郡公老头儿说，那普渡真人一开始还表现得颇为和善，使用呼风唤雨的手段，使得风调雨顺，为莱阳郡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本来这种事情，应该附近的水神来管的。可是这一片区域，离各大流域都比较远，唯一靠的近的，实力还强大到可以压制那普渡真人的，就是那洛水水伯了。这位洛水水伯原是个极善的水神，见那普渡真人呼风唤雨是为了当地百姓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做理会。

    谁料那普渡真人先前只是在作秀，在赢得了莱阳郡百姓的好感后，他就建立了普渡教派，广招信徒。之后就利用教主的身份，在莱阳郡作威作福，不但蛊惑了众多百姓，就连那太守都成了他的徒弟。可是郡公老头儿也当了上百年的神灵了，自然看得出来，那所谓的普渡教派根本就是个邪教。奈何他是因为德高望重而被封神，原就没有多少法力，后来信民被对方抢走了，他的力量就进一步被削弱了。此消彼长之下，他是拿那个普渡真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反而被对方赶出了莱阳郡的地界，搬到这荒野之地来，和一些忠心的部下一起，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田园世界，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的时候，郡公老头儿自作聪明地告诉光阴，那普渡真人尽管利用他的邪教为害一方，但是表面上还是十分和善，甚至是悲天悯人，极具蒙蔽性。而且极为好客，喜欢结交朋友，附近不少神灵都受他蒙蔽，以至于郡公老头儿有苦无处诉。因为那普渡真人是早有准备，大家都先入为主，反而不相信老头儿的话了。都认为他这位莱阳郡公原先当的不称职，活该被人顶掉。而他就提醒光阴说，你的主人既然行至这一带，也很有可能被那普渡真人邀请去做客，其实就是蛊惑，恐怕为祸不小。

    这番说辞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利用对方急于找到主人的心理，十有八九能够把对方引去和那普渡真人干仗。所以当郡公老头儿把光阴送走之后，他还是很抱希望的。

    “爷爷，这位客人真的能帮我们夺回莱阳郡吗？孙儿见他固然是锋芒毕露，但和那普渡真人比起来，不见得就能占到上风。那普渡真人蛊惑了一郡百姓，连太守都被他彻底迷惑，可谓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啊！”

    先前那个迎接光阴的童子，此时就站在郡公老头儿的身边，一张稚嫩的脸蛋上眉头紧皱，显得老气横秋，思想远比外表要成熟。

    “此事本来已经禀报给洛水水伯，他已经答应为我们做主，只可惜啊，明明是个厚德之神，却遭此灭族之祸。这个世道，恐怕......”郡公老头儿说到这里，忽然转过话头，叹道：“我们家族，在百年之前也是名门望族，积善之下，才有了我被封为郡公的福报。可是之后，却是急转而下，代代单传，最后只剩下你这根独苗。我唯恐你再出事，想尽方法，让你rou身封神。其实，我也知道，因为我能力有限，封神之后没有什么作为，我们家族之前积攒的功德，此时已经是用尽了。所以，他要真能对付那普渡真人，固然是好，若是对付不了，那我们也不多做强求，安安分分守在这里，也就罢了。只是苦了你，身为神灵，说的好听，却还没有真正体验世俗中的乐趣，你心里怨恨爷爷吗？”

    原来这童子竟然是rou身封神，虽说是个芝麻大的小神，也是令人惊奇了。听到老头儿如此说法，这童子动容道：“爷爷，孙儿自知命薄，亏得爷爷保住了孙儿的性命，否则孙儿早就夭折了。其实孙儿觉得，世俗的乐趣，不如如今的自在，相比之下，孙儿更加喜欢现在的生活。只可惜，父亲母亲福缘不够，无法再团聚了。”

    说到最后，这童子就忍不住落泪。郡公老头儿安慰他道：“莫哭莫哭，你父母自有他们的缘分。”

    这童子十分听话，当下抹去了泪水，想了想，又说道：“爷爷，既然您说我们家功德用尽，那就是无法再享得这郡公尊位了。依孙儿愚见，不如去追回那位客人，将实情以告。否则的话，万一他命丧于那普渡真人之手，岂不是咱们害了人家？”

    “这......”郡公老头儿有些迟疑，他说是那样说，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眷恋权位的。毕竟是当官当久了，虽说没有什么建树，一时被人赶下了台，还是很不甘心的。不过见到自己孙儿一片赤诚，他摇了摇头，又笑道：“可笑我白经历了这许多年头，还没有你一个娃娃看得清楚。你说的有理，快去追上那位客人吧，免得他走远了。”

    这祖孙两个私下里谈论这些话，自以为没有人知道。却不想，在那双子雕像中，子川其实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他现在对人榜碎片的利用，已经到了一种新的境界。消耗善恶点，通过人榜碎片，来为自己寻找有利的道路。人榜碎片，此时就成了一个指南针，帮他指出正确的方向。所以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谓是占据了命运的主动权，哪怕暂时有对自己不利的地方，等到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这是高瞻远瞩。除非是，有强人事先颠倒了天机，连他的人榜碎片都被蒙蔽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

    “人榜碎片里所蕴含的人道规则，正是辨别利害，然后教人趋利避害的。”他站在那喷泉水池之外，看着自己的轮回手表，心中有了下一步的计划。他又看向水池之中的那个女子，此时对方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脸颊上还是绯红，极为可爱。对于这个拥有梦幻般气质的小水神，他可生不起气来，更何况，对方也是情急之下的应激反应，情有可原。不过话说回来，她那看起来十分漂亮的殷红指甲，发动攻击的时候还真是可怕啊......

    “你在看什么？我是说，你手腕上那个东西，应该不是手镯吧，看起来很奇怪呢。”小水神的好奇心还是很重的，发现子川对她没有恶意之后，她似乎恢复了一点本性，问这问那的。

    她要是知道，她的父亲，那洛水水伯已经战死，不知会有多伤心呢？子川想到这个问题，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淡淡地笑道：“你想知道吗？那么把你的名字，身份来历都告诉我吧。我可是在几亩莲花边捡到的你，还不知你的来历呢。对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子川，你呢？”

    小水神拼命摇头道：“我却知道你的来历，你和你的同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肯定是来者不善。本来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的，不过呢，你又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最多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好了。我自小在水里出生，所以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就叫水生。可是我母亲嫌这个名字不好听，所以平时都唤我水月儿，说我就像映在水面的明月，这是我的小名啦。至于我的来历，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子川其实已经确认她就是那洛水水神之女，不过是故意不提及，免得她伤心罢了。他边说边转身离去，口中道：“水生，水月儿，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我很喜欢，后面这个更顺口些。那么，你暂且呆在这里一段时间吧，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等我忙完，再来找你聊天。”

    水月儿闻言有些着急了，原来她虽然认为自己的父亲实力强大，不大可能会战败，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她登时爬在水池沿上，叫道：“喂，你可不能把我扔在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方啊？我还要回去洛水，去找我爸爸mama呢！”

    这个傻乎乎的小水神，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来历给说了出来，还不自知。子川只作充耳不闻，很快的，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那高大的通道口外。

    水月儿没有办法，她虽然出身不凡，但是法力低微，要是离了水的话，她可没有把握能走出多远。而且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怪怪的，每一个看得见的通道口，都好像是无底深渊，不知道通向什么神秘而可怕的地方。她只得重新回到水中，心中着恼，将全身都没入水里，睁大眼睛望着上面那灰蒙蒙的天空。

    “这里是哪儿呀？那个家伙，他说他叫子川，果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啊，名字这么奇怪。可是念起来的话，似乎和我的名字有些相似呢。水生，在水里出生。子川，出生在川上？嘻嘻，我出生在水里，他出生在川上，川下就是水呢。”她心中胡乱嘀咕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转眼之间，又担心起自己父母的情况来，神色逐渐变得坚决起来。

    “主人，你终于出来了，我获知了一些情况......”在外面，光阴看到子川从双子雕像里遁出，连忙说道。

    “不必多说，我已经知道了，你随机应变，做的很好。等下，我们就装作意外重逢的主仆。”子川打断他的话，吩咐了一番。他已经决定，选择郡公老头儿这个立场，去与那占据莱阳郡的普渡真人会上一会，看看对方是个如何神通广大的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