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六节 我不会再逃!
定洲的土司叛乱军已经控制了贵州和云南,打进了广西。 赵如在嵌山港会合了庞宁,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带回了南海国。穿越者如临大敌,除了远在辽东的秦明韬,其他四人立即聚在了府城最高会议室,讨论这场和南海国关系重大的局域战争。 董学普看着地图好久没有说话,半晌嘣出一句,“我记得历史上的沙普之波及两广啊…这次怎么回事,熊文灿顶得住吗?” 庞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看吕策。先锋营长期驻扎在嵌山港,吕策去年也派了些细作出去,对广东的兵力部署多多少少有些情报。 吕策说道,“历史早变了!我们建国那会,两广能打的兵都被我们打掉了。基层高层的明军将领一锅端,全没了。最近辽东和西南一直吃紧,两广相对平静,这边也没引起明朝朝廷关注,调过来接手卫所的都是垃圾。” 看了看墙上的:图,吕策摇头说道,“这沙定洲也是知道两广军事虚弱才杀进来的。他的主力是九千多王弄山和阿迷州的彝兵,这两支部队我们接触过,不说单兵战斗力强不强,关键在于悍不畏死,就是放全国都是一支劲旅。以两广现在的残兵,肯定抵不住。” 两广走私贸易占南海国:口的一半以上,一旦两广被打烂了,估计南海国经济要受到很大影响。史班端起茶杯喝了口,却被这龙井的苦涩咧到了嘴,摇头说道,“得,得,这以后南海国再也不会缺人了,这半年停产休息。” 董学普摇了头,说道“这一年多的高度景气怕是要结束了,市场没了,说不定有扩张过渡的商家要破产。” 人闻言心情沉重,都是沉默不语。 董普叹了口气眉说道,“要不趁明军顾及不了的时候,我们往西武力逼迫一下安南北面的郑家他们停止征收关卡重税,放开所有口岸和我们通商。也可以缓解一下两广市场的萎缩。” 吕策看了看董学普。摇头道。“安南两个侯南北割据。阮家和郑家。这几十年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再烂地兵都磨练成精兵了。这两家把明朝封地安南国王都搞掉了。但上百年了大明朝也不敢惹这两家人哪里是好欺负地?” 吕策笑了笑。“不是开玩笑。与其和这种军事化地国家机器死磕。我宁愿打沙定洲这种土匪。” 董学普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却被庞宁大声打断。 “就打沙定洲。我们帮熊文灿守住两广住我们地市场!” 这话说得董学普脸色一变。和隔着北部湾地安南不同。广东海南靠得太近。就是没有海军也可以强渡过来。董学普有点担心卷进这场战争。一不小心会威胁到南海国地生存。不禁呐呐地说道“这么做妥当吗?我看还可以再研究下。” 庞宁却义正严词地站了起来。“这是保护我们地市场文灿这一年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在总督这个层面为我们地走私承受住不少压力在地两广是我们最好地市场…” 庞宁的话还没说完,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最高会议室是穿越者的最高权力会议时很少召开,但一旦召开就是商议国家大事,一般都是机密性质的,手下人轻易是绝不敢打扰的。如果这种时候有事需要打断禀告,绝对是出了大事。 众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诧异地看着会议室的门。 董学普走过去把门打开,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先锋营军官。那军官向北王敬了个礼,厚着脸皮猫腰走进来,凑到吕策身边说了声什么。其他三人不解地看着吕策,却见他脸上神色几变,淡然的脸上越来越阴沉。 那军官汇报完就走了出去,史班和董学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怔怔地看着吕策。只有庞宁似乎猜到了什么,怕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神色,庞宁双手端着茶杯低头喝水,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吕策拧着眉头走到地图前面,冷冷地看着辽东,半天没有说话。 史班见他样子,不禁有些焦急,朗声问道,“怎么了?吕策你看辽东地图做什么?” 董学普忍不住也问道,“是军情吗?” 吕策摇头道,“后金皇太极攻破了喜峰口,又入关了。” 这话让众人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大明王朝今年这么倒霉,西南大窟窿没法补,东北又出大事。史班愣了愣,长长叹了口气,“这鞑子,不知道又要杀多少汉人。” 董学普想了想,摇头说道,“历史全乱了,原先历史上崇祯五年鞑子没入关。” 吕策笑了笑,说道,“这历史当然要乱套,现在长江以北都知道了,这鞑子只用了四旗兵力就攻破了长城天险,靠的是南海国卖给他们的火炮。” “什么?南海国?” “不可能!” 吕策笑了笑,看了看低头喝茶的胖子,一脚踢在他的椅子脚上,说道,“别装了, 事,说说看。” 庞宁刚从辽东回来,又有卖火炮给刘香的前科,三人稍一思酌,便齐齐把目光集中到了庞宁的脑袋上。庞宁不知道为什么吕策的情报来的这么快,鞑子一破关,吕策就知道了火炮来源。见众人怀疑的目光集聚在自己头上,庞宁只觉得头上浸出了细汗,一个头两个大。 史班愤怒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死胖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还当自己是中国人吗?” 庞宁苦笑着抬起脸,正要解释,吕策冷冷地又问了一句,“这次卖了多少钱,不少吧?” 庞宁转过头来,无奈地和吕策解释道,“别胡说,这不是我干的。” 史班愣了愣快又发起火来,“不是你干的谁干的,难道是秦明韬干的。” 三个人都为庞宁的辩解了一惊,眼睛死死盯着庞宁乎在害怕庞宁说出那个惊人的答案。庞宁叹了口气,他走到地图上指了指喜峰口的位置,说道“皇太极也不傻啊…为了防备秦明韬,只用了四旗兵力破关,留下蒙古部落和四旗守老家。” 庞宁叹了口,似乎有点为秦明涛的处境担忧,又说道,“关宁军如今被打残了,关内那些废物哪里挡得住后金。从这里往下,很快就要逼到京师。” 人的眼睛盯着庞宁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庞宁无奈地看了看众人,说道,“崇祯无兵可救,肯定会征调击败过皇太极的孔有德部。调孔有德部就是调秦明韬,秦明韬准备借机和崇祯要一百万两银子。” “这是秦明韬的计划。” 一百万两…南海国这么多年,几个穿越抄了整个琼州府,手上的银子合一起不过五十多万两。先锋营五千战兵三千劳役一年用度不过十三万两,免赋两年了些银子还没用完。改水营如果有了一百万两,秦明韬准备做什么? 众人一时无,吕策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沉声问道,“秦明韬怎么知道皇太极会从喜峰口入关到底,这样入关只能劫掠一番是长久之计…要是皇太极得了炮去拔锦州,宁远这些钉子呢?” 庞宁看了看吕策答了这个问题, “秦明韬派人在后金内部转了一圈大凌河一战后金死了太多旗人。皇太极刚借机干掉阿敏,权力斗争也是很激烈的,如今政治地位受到很大的威胁。 拔宁锦防线上那些钉子要死人,短期体现不出多大效果,秦明韬断定皇太极不会那么干。” “虽然长期看,废了宁锦防线对后金也有好处…但皇太极等不及了,有阿敏被废的前车之覆,莽古尔泰和代善都不安分,皇太极要马上让将士们得到财物和战利品,稳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 庞宁看了看地图,摇头说道,“秦明韬猜对了,皇太极和崇祯二年一样,选择了能够最快速度稳固自己威望的入关劫掠。” “砰!” 史班愤怒地拍在了会议桌上,“这是以百姓之性命资敌,这是为了改水营的利益不顾无辜百姓!百姓有什么罪?秦明韬对?我怎么觉得你同意他的观点!你忘记了自己是汉人吗?这要死多少同胞?这是国贼!” 吕策摇了摇头,说道,“秦明韬也太自信了吧,皇太极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庞宁你怕还不知道,为了不让秦明韬坐收渔利的,入关这一路上皇太极大力宣传他的炮是南海国人卖给他的,现在天下都言我们南海国是汉贼。” 南海国是汉贼?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庞宁抓了抓手心,开始为秦明韬的形势担心起来。董学普愤怒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秦明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这是把南海国推向深渊!” 董学普把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怒声吼道,“虽然我们只有一万军队,虽然我们的子弹还没有敌人兵力多,虽然我们的确依赖明朝的市场,甚至不敢得罪崇祯。但这只是暂时的,南海国会壮大!汉人的南海国迟早会壮大!” 董学普从来不会激动,他是个沉稳到旁人无法想像的人。他从不曾发怒,但今天他为了他的南海国愤怒了。他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埋首在南海国的建设上。他寒衣素食以身作则,他相信这样一个法制公正的政权能够发挥每个汉人的力量,拯救这个民族的灾难。 董学普要用这个南海国救下汉人的未来,救下未来那个屈辱的三百年,他绝不不愿意让任何人毁了这一切。 “只要有我和史班在,南海国迟早可以救汉人,但秦明韬这么做,把南海国置于何地!?他这么做,天下的汉人都会恨我们!我们分田地本来就让士绅反对我们了,现在好了,佃农也不喜欢我们了!” 董学普愤怒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董学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事南海国必须撇清关系,我要派细作北上,宣传这是秦明韬的个人行为,和南海国无关。不能因为他的个人行为毁了南海国。”
吕策突然说道“难怪庞宁要打沙定洲,是怕秦明韬打不过皇太极,想牵制住沙定洲,好让南方的明军都可以放手北上勤王啊。吕策笑了笑道,“现在不用担心打不过皇太极了,只来了四旗人。现在该考虑一下明军会不会玩死秦明韬了。 ” 庞宁豁出去了声反问道,“我的出发点有什么问题吗?难道秦明韬不该帮么?南海国就是一个空中楼阁!三十万人怎么搞也是三十万人!你敢去打广东么?欺负崇祯可以,真威胁到明朝的官僚集团,严格的海禁可以让南海国经济彻底崩溃!让你们连火药的硝石都买不到!” “现在还说南海国的名声?现在卖炮的事情被皇太极宣扬出去,明军上下恨死秦明韬,我怕秦明韬救援过程中要被明军下套子。你明白吗?秦明韬现在有危险!” 史班闻言愣了愣,有些发呆地看着庞宁。吕策转身看着地图,默然不语。 庞宁大声说道“不管秦明韬做的对不对,他现在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地了,他有危险,我们该帮他。” 董学普转过头不愿说话,史班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庞宁冷笑一声,怒声喝道,“们在想什么?什么理想么汉人气运,难道比我们五个人更重要吗?当年是谁为了救史班杀了那牙人,是谁带我们逃出府城的?你们都忘记了吗?” 史班愣了愣,道,“是你把我从牢房里就出来的是秦明韬。秦明韬杀气太重,那个生黎部落只是烧谷子秦明韬就要杀了整个部落。” 宁瞠目结舌地看着史班,愤怒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你不管秦明韬死活了吗?” 庞扫过其他两人一眼然想到什么,点头道,“好,好,我明白了,你们这些懦弱自私的人,你们从来不在乎秦明韬死活,那时候秦明韬独守府城拖延陈廷对大军,你们愣是准备了两、三个月才去救。” “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为了所谓的南国,所谓的五源谷好,所谓的汉人的未来好,根本不会在意秦明韬死活。” 董学普皱了眉头,喝道,“你说我们?至少我们那时在准备救援,我们相信秦明韬能守住。你那时在哪?在南洋做海盗吗?这算不算逃跑?” 庞宁被董学普顶的哑口无言,涨的血红的脸上变得雪白,然后又从雪白红。庞宁退了一步,讪讪笑道, “你说我?你们那时不听我的,要分田地打富豪。你们把商人都干掉了,发展个屁工商业?我的朋友李延正都被你们的政策逼死了,我没兵没技术,我说话没人听,帮过我为五源谷出力的人被五源谷逼死!我在五源谷算什么?小丑么?我回五源谷算什么?” 第二次围剿时候庞宁的海军不归岛,这件事情本来是庞宁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在史班的帮助下算是抹掉了,再没人提。事隔这么多年,庞宁居然就这么承认自己那次是逃跑了。这话说所有人面面相觑,董学普忿忿地看着庞宁,庞宁却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 吕策无奈地说道,“李延正的事情,是我的失误。” 庞宁痴狂般地笑了笑,“失误?如果秦明韬在守府城时候死了,也是个失误?一万多两广精兵,救靠临时拼凑的五千农民去顶,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失误。” 庞宁脸上挂满了冷笑,仿佛说出了这几年一直想说的话,一直在承受的委屈,此时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他大声怒喝道,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庞宁很猥琐,爱钱好色,不像你们有远大理想,我没出息只想做个富家翁…” “但我知道什么叫义气!什么叫感情!我不会再逃,我不会让这种失误夺去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再让救过我的人,帮过我的人,因为我的袖手旁观而死去。” 庞宁忿忿地扫过三个人的脸庞,一甩袖子,兀自走出了最高会议室。 …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坐了好久,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下午四点的太阳从几扇窗户传过来,渐渐照上了会议室的桌子,照得两个无人的位置分外的空旷。吕策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急脾气,我看秦明韬狡猾的很,不会出事。” 吕策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怎么办?” 董学普冷冷地站了起来,“派人北上,澄清这是秦明韬个人行为,与南海国毫无干系。我南海国是汉人的国家,和后金鞑子为万世敌国,永不停战。” 吕策瘪了瘪嘴,转头看了看史班,史班被吕策看得眼神闪烁说不出话来,只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知府衙门的甬道,二月底的北风里,南海国的旌旗依旧招展在空中猎猎作响。但这冷风却把庞宁的身影吹得有些孤单。胖胖的身影头也回,坚定地朝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