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问路

    大元715年3月的一天，落霞城外细雨蒙蒙，道路也被这绵绵春雨浇灌的稀稀软软。这天傍晚，北门官道上一行车队缓缓朝着落霞城而来，这批人约20人左右，前方10人骑着马，后面一辆马车跟着，马车的左右和车后也都跟着骑马之人。前面的当头一匹马上，一魁梧大汉浓眉大眼，赤须紫发，身着劲装，背上一把3尺长左右的金色大刀，看上去极其威武。随着大汉的一声‘停’，一行人马纷纷驻马停止不前，动作整齐划一，一看便知是经过长时间训练才能做到的。那威武大汉喊声停后，调转马头向后方马车骑去，来到马车左边，轻敲马车窗栏。“李大人”那威武大汉低身靠近马车道“已能看见村庄，想必落霞城也已不远。待属下先去前方打听一下路程，大人在后慢行跟着。看能否在今夜赶到落霞城。”

    “恩，如此甚好。你去吧”马车里传来的声音甚是儒雅。

    “是，大人”那叫威武大汉得令后，骑马快速跑到最前方，“豹子、夜鹰、老狼出来，跟我到前面问路去.”“是，头儿”话音刚落，前面10人马队里便有3名同样劲装打扮的人策马而出，跟着前面那人一路向前奔去。

    4人骑马一路来到村口后，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那叫豹子的汉子取下水壶，‘咕噜噜’的灌了一肚子水后向那正往前面张望的威武大汉说道；“头儿，这该不是个无人村吧”。

    “不会，你看前方村里不是还有炊烟么。”威武大汉指着前方说到

    “对了，头儿。你说上面让我门兄弟10几个从京城禁军大营里出来陪着这司天监老头儿东奔西跑好几年，四处拜见那劳什子掌门、教主、阁主什么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那叫‘豹子’的大汗语气中颇有不愤之气。

    豹子左边叫‘老狼’的汉子取出干粮袋里的馒头大咬一口，含糊不清到：“就是，东奔西跑的。天天吃这干粮，嘴巴都淡出个鸟了。说起来也不知那掌门什么的有什么好见的，偏偏架子还大得很。”他顿了一顿，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你们还别说，那玄武阁里的那个小玄女什么的可真是漂亮啊，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老子看她第一眼的时候整个身子都酥了”那老狼一脸猥琐的表情。

    “漂亮是漂亮，就是性情太古怪了，那李老头唠唠叨叨在他面前说那么多，她却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脸上冷的像冰一样，看着让人发寒。”老鹰也插过话道。

    老狼嘿嘿笑道：“你们别笑，那丫头当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冷的让我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后来知道那女孩居然才不过十五岁。妈的，才十五岁就那个样了，以后还得了。”

    三人正在嬉笑间，那威武汉子扭过头来对他们说道“你们都是禁军中的精锐，朝廷派你们出来跟随李大人，那必然是朝廷很在意李大人所办之事。你们用你们的脑子都好好想想吧。别他妈的都在哪儿抱怨。”见着自家头儿隐隐有发火的趋势，那老狼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正打算说句好话让头儿消气时，眼睛忽然瞅见从村子外正走来一人，急忙抬手一指：“头儿，那儿有人。”

    那大汉回头一看，果然，一个瘦小的少年身影从村外往这边走来，少年头上戴一顶大大的毡帽让人看不清长相，身着一身破烂的青色小厮装，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背着一大捆的干柴，那一大捆的干柴盖过了少年的身材，看上去十分可笑。

    大汉见状带着老狼策马上前几步到了少年身前，其余2人则留在原地观望。那少年见面前忽然出现的两人，不由得一阵紧张，手里的柴刀拿捏不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两人见状好笑，暗道这少年人怎如此胆小，便纷纷翻身下马。那威武大汉下马后，弯身捡起地上的柴刀拍了拍刀上的泥土递给少年，和气的问道“小兄弟，我们是外面路过此地的客商，想打听一下，这里是哪儿，距落霞城还有多远的路程啊？”那少年低着头抖抖索索的接过递来的刀后。把头往下埋了埋，轻声答道：“这里是楚家王府外院的楚关村，是楚家外院最远的一个村。沿着右边这条大道往前走，过了三个村就到落霞城门口了。”说完便埋着头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汉正欲接着问，老狼从旁边走过来。蹲在少年面前，啃了一口手中剩下的馒头插话道：“小兄弟，那从这里到落霞城还需要走多久啊？”那少年见人蹲在面前，立即支起双手横挡在自己脸前。想了下，缩了缩身子诺诺的说到：“平时我走路到城里大概需1个时辰左右。”

    那大汉见少年似乎不愿人家让人看到他的脸，心中奇怪。也不好多问，便一把拉起老狼，口中称道：“那多谢小兄弟了。”那老狼似乎也看出来少年的拘谨。当即将手中剩余的半个馒头丢弃在地，跟那大汉一起向少年称谢后，转身跟着离去。

    四人问得路程后随即上马向原路赶回。路上，老狼靠近大汉说道：“头儿，那少年奇怪的紧。好像很怕我们看见他的脸，而且这个时候也不是砍柴的时候啊。”那大汉早已发现了这些问题，沉吟半刻说道：“观那少年，应该只是乡村农家穷苦少年没见过世面，不敢见生人罢了。没什么可要紧的，说起来，我小时候见着生人可是连话都不敢说的。”“哦。头儿还有这等往事，不像啊，不像啊！”三人同时打笑道。那大汉微微只是一笑，并不做声。这时，后面的老鹰突然说道：“头儿，你看，那孩子在干嘛。”

    四人回头看去，只见那少年蹲在地上，从地上拣起了什么东西，用手拍了拍泥土，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又闻，好似非常享受一般。然后轻轻的送入嘴里咬了口。

    老狼惊讶的叫道：“哎呀，头儿。那是我刚才丢的半个馒头”

    大汉看那少年行为，沉默不语。却是想到了自己年少时，心中一酸。转头吩咐夜鹰回去禀告，自己和老狼、豹子在这边等侯。说完调转马头向少年方向奔去，豹子和老狼急忙策马跟上。

    那少年蹲在地上听到马蹄声抬头一看，见刚才那几人忽又回转，以为是自己所做之事惹恼了他们。顿时吓得蹲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了。大汉策马在距离少年3米出拉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自己一个翻身下马走到少年面前，俯视着蹲坐在地的少年。那少年看见一双大脚立在自己面前不动，而那魁梧的大汉也不说话。以为他正在想什么办法惩治自己。当即把那半个馒头高举过头递向他，口中带着恐慌道：“对。。。对不起，大。。。。大爷。我见你们把这个馒头丢在地上以为不会再要了，所以我才。。。。。才捡起来的。现在还给你吧。我只咬了一小口，你不要抓我。家里。。。。。家里还有大娘需要我照顾呢，她生病了，不能离了人的。”看着面前少年那抖索的身体，大汉弯身将少年扶了起来，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刚才见你捡地上的馒头，方才过来想问你，为什么要捡地上的馒头？”

    那少年听见大汉不是要抓自己，心里顿时放松下来。仍是埋着头回答道：“我见着好好的白面被扔在地上，便想捡起来擦干净带回家给大娘吃。但是肚子实在太饿了，便想闻闻，结果没。。。。。没有忍住便咬了一口。”此时，后面2人也已赶到。听到少年这番话后均是一言不发，心中感叹。

    沉默半响，那大汉忽然开口道。“老狼，去把咱们干粮袋全都拿过来。”

    “好嘞”老狼应了一声走向坐骑，不一会儿便取了3个干粮袋递给了大汉。

    大汉将3个装的鼓鼓的干粮袋递到那少年面前说道：“哎，小兄弟。拿着，这是我送你的，感谢你刚才给我们指路。”那少年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退后几步，双手不停摆着，“不，不，不。我不能要，我只不过给你们指了指路，受不得这么大的礼。”大汉身后两人人听见这少年竟然将几个馒头当成大礼，不由得纷纷笑了起来。那老狼更是直接拿过干粮袋，强行塞进少年手里：“拿着拿着，他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把馒头当大礼的人。”少年看着手上的袋子，忽然跪在了三人面前，声音哽咽道：“谢谢大爷们，谢谢你们。这下大娘不会饿肚子了，谢谢你们”。那老狼旁边的豹子打趣道：“小兄弟，你要真感谢我们的话，就把头抬起来看看我们几个长什么样嘛，埋着的脑袋说话可不礼貌”“就是，就是。又不是娘们儿，害臊么？”

    少年听见这番话后，身子一颤。那威猛大汉却扭头向后吼道：“闭嘴。”后面两人见大汉动了真怒，一时谁都不敢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

    这时，只听到那少年说道：“几位大爷说的对，大娘常对我说，知恩图报。如果连几位恩人的面相都不知道，怎能识得恩人，大娘知道肯定会责怪我的。”说完不在遮掩，抬起头望向3人。

    那对面三人饶是见惯了人rou横飞的战场，此时也禁不住心里一颤，这孩子的长相可着实吓人，鼻尖以上都被红斑遮掩住，最奇特的便是那眼睛之处仿佛是两点燃烧的火焰，活脱脱的像个怪物。三人顿时明白这少年为何总是低头说话了，不然一般人还真容易被他这样子吓着。那少年见三人的表情，知道他们被自己的相貌所惊，便低下脸去，小声道歉“对不起，吓着你们了。”

    那大汉毕竟见多识广，率先回过神来。揉了揉额头，回头张望两名手下，见二人还是一副张大嘴巴不能言语的模样，当下重重咳嗽一声，二人方回过神来。心里对面前少年更是同情。暗想少年多是因此致如此自卑。于是出声相问：“小兄弟，这个时刻了你怎么还出来砍柴呢？”

    少年看他见了自己相貌后也不厌恶，心下也渐渐放宽。抬头答道：“白天村里的其他人砍柴的时候不准我跟着，怕见着了我沾着晦气。”

    那叫老狼的汉子听了，面色一变。“他妈的，你们村子的人怎能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

    少年听到老狼的抱怨，语气也没什么变化道：“也怪不得村里的人，我是被大娘一家收养的。收养不到三年，大娘家的男人便得病死了，后来几年大娘也病了，一直到现在。村里的人见着我后便纷纷避开着我，说大娘不知从哪儿捡来了的怪物，克死了他们一家。可是大娘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一直对我很好，”说着说着，少年的语气渐渐悲伤起来：“大娘病了之后，家里没了来源。为了吃饭和給大娘看病，我就等村里的人都砍完柴后，我才出来。砍完柴后背到城里卖了之后再买点药和吃的。”

    三人听见少年的回答后，才知道其家境比他们所想更加困苦。对少年却是除了同情之外更带有一分欣赏。那大汉关心问道：“这个时候上山砍柴不怕山里的野兽么。”

    少年听见大汉所问之事后，脸上竟现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语气轻松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每次上山砍柴，遇见山里的动物不仅不会伤害我，有时还会主动帮我拾来干柴，有时也会打些野食和山果给我。那我也不害怕了。”

    三人听后心里俱是奇怪，第一次听见猛兽不伤人的事。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这少年淳朴的性情连野兽也不愿意伤害他吧。这时，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大汉回头一望，见后面车马已徐徐临近。心知已不能再久作停留，需马上和大家汇合赶往落霞城。心念一转，掏出身上所带银两递给少年。那少年却是不接，反而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那大汉见少年不接，当下将手中银两强塞入他手里，道：“小兄弟，拿着。今日你我相遇本是缘，况且我年少时境遇和你相似，这点钱拿去给你大娘买点药吧。”说完后，当即转身，招呼老狼和豹子上了马向那行车马奔去。那少年注视三人背影良久，突然又跪下，脑袋朝地“扑扑扑”的一口气磕了三个头后，嘴里大声念道：“谢谢大爷，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

    三人回到车队里后，老狼见大汉沉默不语似有心事，便驱马走到大汉身边出声相询：“头儿，怎么？心里在想那少年么？”那大汉听得老狼相询，点点头道：“看见这少年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我小时也是像这少年这样清苦，为了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受了不少苦”说完，望向村口。见那少年进了村里，脚步轻快，似乎急着赶回家里照顾家人。

    二人见状，相视一笑。心里放下此事，执缰往落霞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