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国殇
举国搬迁，毕竟是个大事。议政厅将结果发布出来之后，整个帝国都轰动了起来。无数的人痛哭流涕，更有甚者与国共存亡，坚决不走之人比比皆是。但事情已经决定了下来，几乎所有的帝国臣民都聚集在英雄墓园，跪了下去，一片悲戚之色。 慕云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一时间神情错愕，不过却又觉得无所谓。周武帝国之事，此时与他算是无关了。他倚在墙角，左手抱着右肩，痴然地看着沉沐在绚丽光晕中的阿布，脸上浮现出那柔和的笑来。 慕云和慕雪俩兄妹很早就清醒了，尽管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但梦中的情景，确实很不可思议。他们也都快忘了那梦境到底是怎么样的，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 慕雪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梦中如何如何，感叹语气使用的频率特别高。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家哥哥心不在焉，就很嫉妒地看了阿布一眼，而后就古灵精怪地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叫：“哦哦……有了老婆忘了妹子咯……” “小丫头说什么呢……”慕云很淡定地斜视。 “还知道回神啊……喏喏，看得那么专注，口水都流出来了！” 慕云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却发觉被这小丫头片儿给骗了，一时间恼羞成怒，演起了“杀妹”的戏码…… “咯咯……咳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敢调戏你哥，哼哼……” “不敢了，咳咳，再也不敢了……咯咯……老哥真偏心，以后告诉嫂子去，说你为了……啊！不敢了……我说笑的……” 两个人玩闹了一阵，最后慕云回到了属于他的墙角，看了看阿布，轻轻地叹着气。 “叹什么气啊？”慕雪刚才玩闹的时候摔了一跤，破了点皮，此时嗔怒地瞪了自家老哥一眼。 “开玩笑就可以了，以后相处，别真的叫你阿布姐嫂子。”慕云低下了头，黯然神伤，“她对我，首先有大恩，其次才论感情。说到感情，也不过是朋友之义……这段时间，你我都看得出，她很在乎……她的默大哥……” 慕雪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轻笑了起来，“我也爱你啊……但是婚配嫁娶，可不是我爱你你爱我这么简单的事情，总不能说我爱你，所以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我们可是兄妹！” “呃……”慕云差点被慕雪的话噎住，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丫头懂什么爱情……”不过在他的心中，却也因此恍然。 爱情和亲情，本来就是难以划分的感情。谁知道阿布对许默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再说了……许默心中所想，又有谁知道？ 他喜欢阿布，四人间似乎已经不算是秘密。阿布应该也有所察觉，许默是聪明人，早也应该知道——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不过许默没有言明，可能已经算是默认。更何况，现在不仅仅是慕雪，连他自己也感觉出来了：阿布对自己，并没有感觉。 男追女，向来是隔着一座山。许默既然默认，慕云也可以大胆地追——谁知道结果如何呢…… 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四周的光芒徒然一暗。阿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落在慕云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刚醒来的少女那般地纯净……只是可惜的是，那纯净无辜的表情，稍瞬即逝，恢复了原本的恬静和冷色。 与阿布接触地越久，慕云就越明白：偶尔的冰冷，只是她面对陌生人的态度。和她混熟了，就会明白这姑娘更多的只是一种恬静和淡然。她好象也感染了许默的性格，似乎将自己抽身于红尘之外，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俯视着芸芸众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解剖刀，可以无所畏惧地剖开任何生物的身体——包括慕云。 “默大哥还没醒来吗？”阿布皱着眉头问。对别人说话，她可以冷着一张脸，对比较亲近的朋友，她当然不会冷着脸，而是皱着眉头——就是这个皱眉的举动，让所有人跟她都有着那么一层淡淡的隔阂，似乎是她故意为之的距离感。 只有在许默面前……她会轻松地笑。 如此想来，慕云心中顿时低落了起来，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在看那灵魂修炼图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奇怪的景象？”阿布锁着眉，想了很久，之后才迟疑地问道。 “有啊有啊！不过真的很奇怪……我看到了一种小东西，圆头圆脑的很可爱！它很喜欢吃东西，一些亮亮的东西被它吃进去了，然后就飞啊飞啊……” 阿布一愣，她根本就不懂得慕雪在说什么。 “我……倒是没梦到什么小东西。”慕云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现在记忆也有点模糊了，不过最清楚地记得，好像是一座杣……不对，应该是八脚怪的网……也不大对，呃……我也说不上来。” 杣？应该是默大哥所说的植物吧……以前巨人称它是“树”的。八脚怪……蜘蛛！可是……两者很像吗？阿布眨巴着眼睛，苦着脸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所以然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张“灵魂修炼图”，突然觉得它是如此的神秘……世界上千万种人，每个人都能通过它看到别的景象。不过这和灵魂修炼，有关吗？ 她走了过去，翻过了一页，又翻过了一页……终于，她叹着气放下了书。 那些奇怪的文字……她看不懂。 默大哥真厉害，这么多符号，居然都能够看懂……她如是想着，心中的那道身影似乎越来越高大起来，遮天盖地。 “阿布姐……你看到了什么？”慕雪蹲坐在阿布的面前，好奇地问。 阿布看了一眼慕雪，疑惑地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摇头，“看不懂的东西……” “哦……”慕雪有点失望，阿布说的太抽象，她连想象都没得想。 “周武帝国……要迁走了。”慕云迟疑了一下，决定没话找话说，他泡妞的手腕够低劣了，又不敢唐突佳人，只能用这种比较笨拙的法子——事实上要他更rou麻一点，更浪漫一点，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即便知道了，可能也是做不出来的。 “所有人？” “不算所有人吧……总有一些人铁心要呆在这儿，不管日子多么难过。不过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走。整个周武帝国的土壤，都变成了沙子……即使能够撑一段时间，终究还是会塌下来的。这几天，一直都有地方出现了塌方，埋死了不少人……有理智的人，都会跟随着周少敏离开吧……” 阿布沉默了好一阵子，看了一眼正闭眼修炼的许默，转身出了房门。 满目荒凉。倒塌的洞xue，流民如同乞丐般地蹲坐在一个个角落，脸上或多或少都以尘扑面。一些小孩子紧紧地拉住大人的手，怯然而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臭味，就像是呕吐的秽物那般恶心…… 死气沉沉的帝国……就算是当初巨蚁攻城，也没有如此令人萎靡不振的气氛，想当初，所有人抱着未来的期望和必死的决心，虽然血rou横飞，但朝气蓬勃。 阿布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色。 此时，整个帝国的臣民都在撤离，那些死也不离开的人，即便是周少敏，也无法去劝。这个曾经让阿布一时间为之自豪的帝国，已经渐渐地死去…… 也许在未来……在世界的某一处，它会重新崛起。但是现在…… “我们也走吧。”许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阿布的身后，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径直融入了人群之中。 阿布连忙跟了过去。在她的身后，慕家兄妹回望了一下自己曾经的家，也毅然踏上了路途。从此之后，也许再也不会回来的……先祖的荣耀，他们会记在心里，却从来不会再说出口。 “我们要去哪呢？”慕云快走了几步，走到了许默的身边，神情很是迷茫地问。 许默却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也不大清楚。” “呃……”慕云一时间怔住了。据他所想，许默一直都有目的地。比如上次去机关密洞……他真的就到了那儿，而后发生了一系列让他看不懂的事情——但总的说来，他肯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许默也有点苦恼。他当然有想去的地方，不过微人类的视野太小了，他知道方向，却不知道怎么走……更不知道自己即便到了那个地方，会不会有自己所期待看到的东西……所期待看到的人？ 也许“玫瑰”，早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吧……这么多年了，即便没有燃料返回一次，也早已经飞走了。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应该留一个联络器的。 关口的泥沙早已经被清理干净，许默等四人随着人群走出了关口。暴雨之后泥水横流，很多地方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远远望去，背井离乡的人们如同蚂蚁搬家，九转十八弯地绕过了一片又一片泥塘和流沙，直通天际…… 周武帝国……这一个原本位于蚁xue附近，承受着数万年人蚁大战，拥有着最多数量的法师和先知，谱写过无数壮丽史诗，充当着林南五十国最强之盾的帝国…… 从此除名于这一片林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