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大军
在经过了长达二十一天的漫长飞行后,魔法飞艇终于缓缓地降落在此行的终点——克苏公国。 “各位旅行者,本次航行的目的地已经到达,谢谢您乘坐加西亚商业联盟的飞艇,衷心期待能再次为您服务!最后,我代表全体服务人员祝您好运!”船长带领着全艇的工作人员齐齐的向旅客们鞠躬行礼。 旅行者们三三两两的沿着飞艇长长的舷梯走下去,飞艇站的前面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生长的郁郁葱葱的枫树整齐的在道路边列成两行,向不远处那座被绿树掩映中的城市延伸过去。 和罗庞帝诺城的飞艇站不同,克苏的飞艇站看上去要气派很多,整栋建筑都是用一种灰白色的玉石建造而成的,显得十分气派,主楼的正前方镶嵌着一片金色的五叶枫叶,看上去很是耀眼。据说这枫叶就是加西亚商业联盟的标志。 那条通向城里的大路上现在已经被各种类型的马车给堵得差不多了,那些车厢上挂有徽章的是私人马车,估计是某位小贵族的座驾,而那些没有徽章的就差不多都是在等待着生意上门的公用马车了。 “哇~!终于到啦!”小夏望着远处的那一片美丽清新的如同画中风景的城市,高兴的大声嚷着。他甚至等不及走完那还有几十级的阶梯,左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按,在几声女性的尖叫声中飞身跃下。 女士们的尖叫声刚刚叫出了一半,少年已经轻巧地落在地上,回过头来向她们露出了一个既顽皮又狡猾的微笑。 事实上在飞艇上的这段时间里,无聊的小夏早就把艇上的各个地方都逛了个遍,就连贮藏食物的冷舱他也溜进去转了半天。仗着那张男女通吃的脸孔和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艇上的人很快就都喜欢上了这个身材不高,黑发黑眸的少年,尤其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她们甚至还在想这个少年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呢。 看着那个正微笑着朝自己招手的漂亮少年,几位方值妙龄少女禁不住脸色一红,低下头去,可她们那对水汪汪的眼睛却依旧不由自主的偷偷瞟着他。 “大姐,阿瑟,你们快点下来呀!”小夏笑嘻嘻的朝正在缓步走下阶梯的伯爵他们挥手。 “亲爱的,我必须要提醒你。”伯爵步履轻快的走下舷梯:“在公众场合时你必须得表现得像个绅士一样。” “就像你那样?去~我才不要呢!”小夏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向停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 “大叔!请问坐你的车去城里要多少钱呀?”车夫愣了愣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在和自己说话,望着少年黑亮的瞳仁他不由得结巴了起来:“……先、先生,到城里的话是、是十二个银币……” 少年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这样啊,那我给你二十个银币好了,怎么样?” “二、二十?”车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赶了这么多年的车第一次遇到这样主动多给钱的客人,这个少年别是个疯子吧? 少年已经灵巧地爬上了他旁边的座位:“怎么了?发什么呆呀?是不是我给的钱少了?” “不、不是的……”车夫刚刚分辩了一句,车边已经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先生,出于对您的车子的考虑,我建议您还是多收一点的比较好。” 车夫愕然回头,一眼便看到了如同小山般高大壮实的野蛮人费戈:“……” 可怜的人再度口吃起来,他几乎是哭丧着脸对笑嘻嘻的坐在旁边的少年说道:“……先、先生,这、这是不行的,如果这位先生坐、坐上去的话,我、我的车子就完蛋啦……” 飞艇上下来的旅客们大多都已经坐上了马车,通向城里的那条大路现在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马车组成的河流填满了,在一片马嘶和车轮发出的吱咯声中这条滚滚的“河流”向着克苏城的列日广场汇聚而去。 克苏公国在大陆上有着“移民国家”之称。它的居民大多数是来自于各地的成功商人,虽然属于同一个国家,但生活中他们都保留着原居留国不同的地域色——克苏更像一幅共同生活在一个国家内的不同人口群体的色彩斑斓的镶嵌画。 克苏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城市,面积不大,街道也不宽,但这里却如同花园一般的美丽。到处是浓荫匝地,绿草如茵。在这儿,花草总是和路联系在一起的,凡是有路的地方,就有草木花香。那地毯似的草坪更是随处可见,绿得让人感到不太真实;花也给人自由散漫的感觉,那处处可见的五颜六色的小花不张扬,不邀宠,坦坦荡荡,生机勃勃地盛开着。 当然,克苏的居民并不那么多,街道也没必要很宽。这里的路甚至还没有瑟索斯堡的路一半那么宽,没有专门的马车道,也极少看到有在街上骑马的人。在主要的街道上,人行道通常设在马路的中间,宽的地方可以并排种四棵一搂粗的枫树或者银杏树,两旁当然也是草木葱茏。人行道上还有木制的长椅,走累了的话还可以在这里小憩片刻。这儿行人也不多,走惯了其他繁华城市那熙熙攘攘的大街,在这儿似乎有点不习惯了。可以试想一下,在克苏的大街上你绝对不必担心呼啸而来的马车,而你可以一步也不乱地随意地走着,而根本不用担心被什么不经意地撞一下,那种从容和悠闲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奢侈。 在克苏城的街道上,你常常会看到一种穿着奇怪的人。即使在炎热的夏天里,他们也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戴黑色的礼帽,留着一把夸张无比的大胡子。这些人都是尤特教的极端教派——哈斯德教派的教徒。据说,他们所信奉的伟大先知艾尔肯·哈斯德就是这样的装束的,这可以在《尤特教义》中找到依据。这种人在克苏还不算多,听说在松蓝的圣京城,已经成了当地的街道一景。 马车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向城中央的列日广场驶去。与一般的城市相比克苏的文化氛围显得相当的浓厚,这点从路边和广场中央矗立着的各式各样的雕像便可以看出。那些雕像和一般的城市为了充数而摆放的不同,显然每座塑像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无论从题材的选择还是艺术价值上来看都是十分可观的,远非普通石料打磨成的便宜货色可比。 列日广场向南边去,便是克苏城的高级住宅区,城里的贵族和巨商大贾们大多是住在这里。街道边上栽着很多的枫树,马路上有不少的马车来来往往。这里的马车不但数量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样式华丽,看上去不少马车那夸张的造型和装饰完全是为了炫耀而设计的。处在这样的一条街上,竟然令人有了一种来到马戏团的错觉。 经过了高级住宅区便是克苏城最繁华的商业聚集区,街道两边到处开满了各种店铺,时不时的可以看到其间夹插着一两家装璜精美典雅的酒馆或者咖啡厅,两三个衣著入时的顾客坐在那里悠闲而惬意的呷着咖啡,品尝着精美的小点心。这让坐在车前的小夏很是眼馋,恨不得抢回来塞进自己的嘴里。 克苏城居民的着装大都比较随便,有别于穿戴笨拙的寒冷地区的人,他们的服装看上去显得轻巧而富有灵气。据说,从克苏第一任大公齐格·费因开始,随意就一直是他们的风尚。年轻女性大多留长发,不化妆,也很少穿裙子,上身大多是带吊带的皮制小背心或马甲,裸露的粉颈随飘飞的长发若隐若现,却是极有风致的。下身多是松身的长裤,越发显得疏密有致,摇曳多姿;而年长的妇人,却多半穿着厚重的大花裙子,戴着很多的首饰,看上去既庸俗又市侩。 一路上并不是十分顺利的,路过城门检查的时候守备队还是对车上坐着的野蛮人费戈大为紧张。不过好在这里的人没有东北部地区住民对野蛮人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感,经过一番严格的盘查,确定了这个大家伙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危险后,守备队还是很客气的放行了。 付了一笔丰厚的车费,将满心欢喜的车夫打发走了。喜出望外的他一个劲儿的唠叨个不停,甚至给最小的艾米尔也鞠了不少躬,搞得艾米尔很不好意思的直朝小夏的背后躲。 “哦,慷慨大方的小姐、先生!神一定会保佑你们的!卡尔·杜根愿再次为您服务!我衷心期待着您的再次召唤!”他千恩万谢的走了。为了表示对众人的敬意,他没有上车,而是拉着马车一直走到了街尾,然后才爬上座位,慢慢的赶着车离开。 令他感动的是那个黑色头发的笑起来十分好看的少年竟然也没有走开,他一直站在那里微笑着向自己挥手,直到自己的车拐过街尾。 “……他一定是位有教养的贵族,只有真正的贵族才会是那个样子。”卡尔边赶车边想着:“毫无疑问,他和平时那些盛气凌人的贵族是不一样的。” 伯爵看上去显得有些不解,他凑近少年的耳边低声说:“亲爱的,你为什么总是对这些下等人过份的客气呢?” 小夏瞪起眼睛看了他一下,突然露出笑容来,他轻轻的在伯爵的胸口捶了一下:“……嗯,因为,因为我也是个下等人嘛。” 在逛了两个小时之后,大家终于一致选择了坐落在通向列日广场的苏莱纳街上的一家小而十分舒适的旅馆。虽然这家旅馆不能与瑟索斯堡或罗庞帝诺的旅馆相提并论,但是某人自有一番高论。 “首先,我们到克苏这里是赚钱来的,不是闲着没事来玩的,所以不要弄得太过招摇了……嗯,起码在弄到一定数量的钱之前我们要低调一点,不要太引人注目嘛,这样做什么事也都方便在背后下手,主动权就在我们这一边啦。”在旅馆的客房里,小夏对坐在对面的一个夜族、一个盗贼、一个野蛮人和一个小鬼说道:“其次,因为我们会在克苏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从现在开始必须要节省开支,能省则省,坐吃山空毕竟不是办法。” 费戈首先举起手来:“那、那个……老大,俺可是、可是啥都不会……” “哼,你给我老实呆在房间里,不许出来乱走!”小夏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艾米尔你不要笑,你也和费戈一样给我老实呆着!练习什么的不能丢下都在房间做,饭我会安排好旅馆的人送到房间里来,你要是敢偷懒的话……哼哼,我打烂你的屁股!” 艾米尔缩了缩头,不敢说话了。小夏看了看剩下的二位:“大姐嘛,你随意行动,随便去偷点什么都好,我就不管了,但注意别弄出什么大事来。阿瑟呢……”他翻了翻眼皮,忽然露出一丝坏笑。 “对啦,我听说你的名声不是很好啊,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看你也还是乖乖的呆在房间里睡觉好了,嘿嘿~” “什么?我——才——不——要——!”伯爵尖叫起来,他蹦过去一把抓住小夏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让我每天躲在房间里睡觉?那我还逃家出来干吗?我绝不呆在那该死的房间里!听到了吗?绝不!!!”此时的伯爵大人就像是一个发怒的小孩子一样。 “……这样啊?”小夏瞪着眼看了他一会:“可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你想,要是那个什么宗教裁判所的人发现了你在这,哇,保证什么大小裁判长啊裁判员啊教皇啊什么都跑过来找你打架,那你不是很惨嘛~” “哼!要是教皇那糟老头子跑过来我还惧他三分,别的小鬼们要是来我一只手就捏死他们!”伯爵狞笑露出尖尖的牙齿。 “别把你那恶心的玩意对着我!”小夏顺手从桌上抄起个梨子一把塞进伯爵的嘴里:“你究竟每天有没有刷牙?不讲卫生的老变态!” “你、你……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竟敢一再对我无礼!”伯爵气恼的抓出嘴里的生梨,凶狠的盯着小夏的脖子,一副择处而噬的样子。 小夏挑衅般地回瞪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分明是在大声呐喊着: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咬我啊? 两人斗鸡似的互瞪了一会,伯爵终于先xiele气:“……不要闹了亲爱的,你明知道我不会动你一下。” 小夏板着的脸也在瞬间融化掉了,他笑嘻嘻的贴上来抱了抱伯爵:“嘿嘿,我知道啊,所以我最喜欢阿瑟了……” 盗贼小姐自动在视线所及范围内屏蔽掉了这一对“变态”的家伙,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等等,为什么一直都是你在发号施令啊?” “大姐,你要是想说了算也行,不过那些花掉的钱可就要不回来喽~”小夏摊开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苏菲儿飞快的在心里盘算了下这些天来的花销,竟然有差不多六万多德纳尔,这让爱财如命的她好一阵心疼:“……哼,那就暂时听你的,不过是你自己说的噢,到时候要还我双倍的!不许赖帐!” 小夏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大包大揽的自信样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双倍的话那可是是十二万德纳尔啊!这臭小子到底想打什么主意?”苏菲儿一脑子问号的看着得意洋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小夏,她实在想不出这个奇怪的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 小夏在接下来的行动更是让苏菲儿迷惑了好久。他先是闭门不出,躲在房间里饱饱的睡了三天,就连饭也是由侍者送到房间里的。 三天之后他揉着鸡窝似的脑袋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间,先是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从苏菲儿那里刮了点零钱之后便施施然的溜达出去了。他这一逛就是直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才回到旅馆来,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倒头便睡,几个人虽然奇怪,却也不好问他。 第二天又是如此。一早起来吃过早餐之后便离开了旅馆,直到夜里才回来睡觉。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到第七天头上再也憋不住了的苏菲儿一把揪住吃完东西正抹着嘴朝外面走的小夏: “你这些天到底在干吗啊?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一下?”盗贼小姐黑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看样子这位大小姐一个回答不好就有可能发飚了。 小夏本能的伸手护住耳朵,这段时间他痛苦的发现这位大小姐特别喜欢拎别人的耳朵,而且手法使用之熟练,力道发挥之巧妙绝非一日才能练成的。只要那只白皙的小手一探,保证能花费最小的力气让你感受到最大的痛楚。每次摸着被揪得红肿的耳朵,小夏都暗自感叹这位大姐小的时候是不是练过什么抓耳朵神功,否则一个区区的动作怎么会练到这样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程度呢? “停停停!”小夏大叫道:“菲儿大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在头上包着一块头巾啦!” 苏菲儿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她略显紧张的回问道:“……为、为什么啊?” 小夏像是根本没有去注意她的神情,只是笑嘻嘻地继续说道:“你一定是小的时候耳朵被人揪惯啦,所以才天天包着那块头巾啦!对不对?” 看着盗贼小姐明显松了口气,他才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想知道我做什么啊?那简单的很,今天你跟着我走不就知道了嘛。”说罢便转身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 苏菲儿摸了摸缠在头上的头巾,低低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旅馆的门,小夏便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先是在一家家的店铺里进进出出,挑拣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随口和老板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见到路边有杂耍摊子,他也凑热闹的挤进去跟着一起拍掌欢呼,加油喝彩,末了丢下几枚银币,又慢悠悠的继续开始溜达起来。苏菲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只得继续跟他走下去。 接下小夏的举动就更加让她迷惑了。 他在某一处高大的建筑或者漂亮广场的附近往往会呆上很久。在列日广场附近的巨型塑像下他竟然呆呆的站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苏菲儿叫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似乎他只是朝着对面的那座佛拉门哥大剧院的屋顶发呆。盗贼小姐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才华横溢的涅博·海因先生的建筑艺术居然能够吸引这么一位真诚的“鉴赏家”,她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打坏主意去抢/劫剧院,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只是要抢/劫一家剧院?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去打劫本城最大的钱庄来得实际些。 那之后他又离开了列日广场,来到坐落于城西的齐格·费因纪念馆,在导游的指引下参观了这座为了纪念克苏公国的缔造者费因大公修建的殿堂。馆长兼导游本人就是一位研究费因大公生平的学者,他一边带领着这两位年轻人走遍了整座纪念馆,一边一面滔滔不绝地加以说明和评论。老头儿很高兴,现如今能有这个耐心去研究历史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难得今天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位,哪还有不热情接待的道理?老先生高兴的几乎已经丢掉了学者应有的风度,殷勤得活像个市场上的小贩了。但他没有发觉这位始终微笑着的少年的目光却注视着纪念馆附近的高围墙,这座高围墙隔开了从建筑物屋顶到纪念馆庭院间的视线。 过了两个小时,少年很客气的向老先生道了谢,离开了纪念馆。 午餐两人是在一间门面很小的食店吃的,烤得金黄的牛rou馅饼加上熬得nongnong的rou汤使人胃口大开。小夏看到了食物的时候才像是清醒过来,欢呼一声便埋头大吃起来。 苏菲儿到现在脑子都还是乱糟糟的,她轻轻的用汤匙在面前的盘子里搅动着,愣愣的望着对面不停的朝嘴里塞着馅饼的少年。 “……大、大姐,你怎么不吃啊?看……看我干什么?”小夏费力地吞下一块馅饼,边喝汤边问她。 “……我在想你都在做什么啊?逛大街吗?”苏菲儿瞪着他。 小夏嘿嘿一笑,叉起一块馅饼小口小口的咬着:“当然……不是啦!一些准备工作而已。” “准备工作?”她不解的追问:“什么准备工作?” “你不会已经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吧?”小夏一副显得十分不满的样子。 苏菲儿忽然像是踩到了什么guntang的东西一样蹦了起来,手里的勺子也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大姐,你干吗那么紧张啊?”小夏一脸轻松的抬起头来看了看死死盯着他的苏菲儿:“喂~麻烦一下,给这位小姐换个汤勺好吗?”他朝食店的女招待摆了摆手。 “…………” 同样好吃的馅饼到了自己的嘴里好像就变得没有味道了,盗贼小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光了盘子里的东西后走出那家店的。她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小夏刚才的话:“这有什么可吃惊的?你早就应该想到,我除了做刺客还能做什么?呵呵,说起来我原来的职业也和刺客差不多呢。” 她望着在前面悠闲漫步着的少年,心里不由自主一阵阵的发紧。如果从表面上看无论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实际上是个冷血的杀人者,苏菲儿相信只要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任何人。 “……那、那个,你以前的工作一定是、是很忙的吧?”话一出口她便后悔起来,这么冒失的问话谁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啊,万一他在这里来那么一下自己可受不了。 “忙?”小夏并没有像她想像中的那样失常,他很平静的说道:“不不,相反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训练,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多,联邦议会一旦派我们出动,那就是说要不讲道理放手杀人了,至少我记得出过的任务里是从来不留活口的。”
“……那,你打算把艾米尔也……培养成刺客吗?”她犹豫了好久,才一咬牙问出这句话。 “……”小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着头想了好一会:“……我也不知道。” “我只能教给他这些东西,至于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可你难道看不出艾米尔有多崇拜你吗?”苏菲儿有点失态的叫起来:“那孩子一直都以你为目标在努力呀!你难道想看着他变成像你一样的……”她猛然停住了下面的话。 小夏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我们也是不受欢迎的人,他们都叫我们杀人狂……我们不能曝光,不能有普通人的生活,即使死了联邦政府也不会承认我们……哼,那帮混蛋,居然连抚恤金都免了……”小夏喃喃的骂着。 “……我讨厌那里。”他狠狠的踢开地下的一块小石子:“既然现在没有人管了,我就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小夏看了看苏菲儿,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大姐,你放心,我变成……变成现在这样是另有原因的,但艾米尔是绝不可能和我一样的,即使他再努力,也不可能。” 苏菲儿差点又冲口问出那是什么原因,还好发现不对,硬生生的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小夏古怪的瞄了她一眼:“大姐啊,其实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什么总是包着这样一条破头巾,你不觉得戴着它很难看吗?” 苏菲儿脸色一变,本能的退开一步:“……干吗?我告诉你啊……我、我这个也是有原因的,你不可以动啊!” “是~是~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对不对?”小夏诡笑着望了她好一会儿,一直看到苏菲儿浑身发毛气恼的叫了起来,他才笑嘻嘻的继续向前走去。 “下午我还要去一些地方,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你就先回旅馆吧。”小夏边走边说。 苏菲儿正要说什么,忽然间街头的拐角处猛然冲出一辆马车,发出可怕的声响疯狂的直冲过来。 “哎?这里也可以飙车?”小夏拉着苏菲儿飞快的退到街边,避开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 马车几乎是贴着两人的身体猛然掠过。不过这辆马车显然已经高速奔跑了好一会,而且这是一辆贵族专用的那种看上去很花俏装饰得十分夸张的马车,它那看上去十分秀气的车轮显然不能适应这种激烈的运动,刚刚越过两人没多远,车轮和轴承之间发出一阵令人倒牙的金属摩擦和断裂声,跟着哗啦一声大响,车厢的左边便猛然坍陷了下去撞到地上,紧接着右边的车轮也飞了开来,四匹拉车的健马狂嘶着拖着断裂的车辕向前猛窜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这条小街的尽头。 坐在车厢上的车夫在一开始车轴断裂的时候就被巨大的惯性和震动斜抛出去,一头撞到街边的墙上,现在正满头鲜血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看样子已经是入气少出气多,性命难保了。 那个片刻之前还布满漂亮花纹和装饰的车厢现在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一堆破烂了,堆在那里只能勉强看出个车厢的架子来,撞碎了的玻璃片和薄木板条乱糟糟的铺了一片,使现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肮脏破烂的木工作坊。 这时候,马车来时的方向传来了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几个周身黑衣身着黑色斗篷的骑士迅速出现在街角…… 小夏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忽然大叫了一声:“太好了!” 苏菲儿本能的觉得情况不妙,这场面看上去分明是贵族之间的寻仇,这种事情还是尽早躲开,不要惹上身的好。她刚想要叫小夏一起逃走,却发现这小子已经三步两步窜向那个破烂的车厢:“你疯啦?!还不快点走!被他们看到就麻烦了!”她着急的大叫起来,也跟着奔了过去。 “我想我挖到第一桶金啦!哈哈~!”小夏头也不回,快活的叫道。 “金子?这里哪有什么金子?”盗贼小姐喊道:“别管他了!就算是有金子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 阴霾的天空中飘下几点的雪花……别怀疑,这里是魔族所居住的安毕斯大陆,这里的春季和夏季出奇的短,当阿斯蒙迪奥大陆的春天刚刚要过去的时候,这里已经是马上就要到大雪纷飞的季节了。 发暗的海水带着一些肮脏的泡沫和其他的杂质向码头的基石上涌去,接着便在上面撞了个粉碎,它只是把那些脏兮兮的东西留在了基石上,自己重新回到大海中去。 基石的上半截看上去比较干净的灰白色,而下半截由于年深日久再加上海水的冲刷已经变成了一种黑糊糊的颜色。仔细看上去那实际上是一层绿得发暗的茸毛状的真菌,在他们中间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贝壳和牡蛎,看上去斑斑砾砾的令人作呕,现在那些茸毛正随着海流的涌动而一下一下的摆动着,让人一看上去就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 埃文森军港的码头上现在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四个魔族的万人队。他们一律身着特制的皇家仪仗队礼服,深黑色的厚呢子大衣配上银色的扣子显得既整洁又笔挺,长筒皮靴擦得锃亮,似乎能够照出人来,一根黑亮的鸟绒飞羽迎风飘摇在铁制头盔的后面,更加显得威风凛凛。 万人队的外围是一些手持高高的旌旗的士兵,旌旗边缘绣着的金色的流苏随着旗帜的摆动上下翻滚着,旗帜上绣着的那只金色的头带皇冠的狮子也随着不住摆动着的旗子若隐若现。整个方阵里鸦雀无声,耳轮中只能听到海水起伏不定的隐隐轰鸣和旗子在空中飞舞的列列声。 在方阵的前方停着一停银边金顶做工精美的帐篷,帐顶纯金铸造成的凤凰嘴中托起一颗硕大碧绿的宝石,远望过去衬得整座帐篷流光异彩,华丽非常。其实帐篷的其他地方也十分精美,单是从四面垂下来的带着龙纹织工精细的锦布便不是凡品,帐篷的四角更是装饰着四盏一模一样的黄金风灯,看上去带出无比的尊贵与奢华。只不过是帐顶的那只金色凤凰和闪亮的绿宝石实在太过显眼,使人一望之下便忽略了帐篷其他的部分罢了。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正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里的水晶酒杯。一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魔族军官在帐篷外恭谨地躬身道:“尊贵的王子殿下,已经可以看到大元帅他们的船队了。” “知道了,传令下去,准备列队迎接。”一个清朗好听的男音说道。 “遵命,殿下。”魔族军官又深施一礼,这才倒退着走开去,安排人手去了。 庞大的巨舰缓缓地驶入了军港,随着船上的一声一声的号令,水手们各自忙碌了起来,随着一阵响亮的金铁交鸣声,巨大的铁锚沉入了海底,在几百个水手整齐的口号中,吃饱了风的主帆也慢慢地降落了下来,十几个水手飞快的跑到舰首,麻利的搭好了跳板。 十几名全身贯甲的军官缓步走过了颤悠悠的跳板,然后一声不响的左右排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船头,轻轻一跃便上了跳板。 几步之间她已经踏上了这片大陆的土地。像是已经久未归家的游子一样,她仰首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十分熟悉的,带着点淡淡咸味的气息……可惜她面上那狰狞的青铜面具,使面前的魔族士兵们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斯狄芬妮元帅,您辛苦了。”帐篷里走出一个身着红色礼服斜批金色绶带,脸上笑容可掬的青年男子。 青铜面具后的目光微微一闪,她连忙紧走几步,右手搭在胸前向那个男子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芬妮参见王子殿下。” 王子大笑起来:“芬妮!你甲胄在身,礼节什么的就都免了吧!本来父王打算亲自来迎接你,不过因为昨天偶感风寒,所以没能成行,是以特地派我来迎接你,希望你这个大功臣可不要见怪呀!” 斯狄芬妮不动声色的又施一礼:“我军再次被阻于维尔威斯要塞,伤亡惨重,芬妮指挥不利,何功之有?” “呵呵!这又不是你的过错!”王子依旧是一副笑面:“要怪也只能怪当初修建要塞的人,非卿之过!非卿之过!”他伸手虚让:“那么,就开始吧。” 突然之间,所有的号角一起吹响,震天的号角声直冲云霄,传遍到军港的的每一个角落。号角声后随之而来的是整齐而密集的战鼓声,伴随着鼓声,两排长长的巨龙号角被吹响了,号角发出的低沉浑厚的声音,混杂着震耳的欢呼声传出很远很远。 斯狄芬妮和王子并肩走到方阵的前面,她高高地一扬手,所有的声音忽然奇迹般嘎然而止,无数双眼睛充满着崇敬和爱戴,定定的望着她。 “士兵们!我,回来了!!!” 唰地一声,无数把蓝汪汪的马刀和无数支长枪直直的刺向天空,组成了一座锐利而可怕的刀山枪林。埃文森军港上空再次回荡起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叶——塞——诺——拉——!!!” 海面上,几只孤零零的海鸥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远远的飞开去了。 大陆历一万二千八百零三年七月三十日,魔族远征军在航行了近一个月后,赶在冬季封海之前回到了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