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相持
好在除了这些之外,其他的事情还都算是平静,松蓝的随军军械处也很是有些水准,只用了六七天的时间便按照小夏的要求打出了一柄适合费戈使用的巨大双刃厚背战斧,大致有多重就不说了,反正当看到那柄竖起来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的斧头时,所有人的嘴巴里都像塞了个鸡蛋似的,半天都合不上。就连十一皇子和尼可拉将军都忍不住好一阵赞叹,看他们的样子是恨不得这个野蛮人能变成自己手下的一员悍将,毕竟统军的大将没有不喜欢费戈这样的“怪物”的。 那次虎骑兵突袭后,军队里似乎就流传起了一些奇怪的说法,毕竟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得到,仙度亚人的虎骑兵怎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松蓝防区的后方呢?要知道那种数万人规模的军队调动是很难瞒过斥候兵的,但既然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前方的防线……可能出现了某些不该有的漏洞吧? 虽说这五万正规军都是精锐的部队,松蓝军长胜不败的概念已深植于每个人的脑中,但这样明显不利的信息还是让很多人的心悬了起来。尽管他们的心中对松蓝对取得这场战役的最后胜利始终坚信不疑,但每个人的心底都不自然的打了个突,十数年来一直被松蓝压着打的仙度亚人怎么突然反身占据优势了?这让松蓝人一时间很难接受。 中军的大佬们自然也感觉到了这样的气氛,但一时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下了道噤口令。不过这终归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长时间这样持续的话则肯定会影响士兵的情绪,军队如果丧失了斗志的话无疑是他们所不愿见到的。 好在这里距前线已经相当近了,两天后他们便已到达了前线。中军大营在下令修建大营的同时立刻四散派出了大量斥候,搜寻前线主力作战部队的位置。同时,为了不让随军的大小阔少们闲出毛病来,大营象征性的派他们也参加到了斥候队的行列中(实际上是嫌他们待在营地里碍事)。反正这些怕死的家伙随身都带着大批亲卫,而且是清一色的骑兵,在这样地形没有太大起伏的平原地带,就算遭遇敌人的话怎么说跑还是没问题的。 由于这种“出勤”是轮换制的,所以小夏他们一行人自然也是推不掉,他们这一小队区区五百多人又是阔少军团中人数最少的一群,所以当他们出动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这让小夏十分不爽,他在出发执行任务前还是相当忌讳这个的,尽管他本人是个无神论者。 幸运的是队伍中的库库多达尔族人都是精于追迹的行家,哈里德更是其中的翘楚,再加上他们的运气不错,很快便摸到了那片恐怖的战场。 谁也不知道从那片埋葬了二十万生命的土地上归来的他们都有怎样的感觉,除了小夏大人面色如常无动于衷外,就连哈里德大叔的面色也难看的很,比较敏感的查尔斯和苏菲儿更是大吐而特吐了一番,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都面色青白食欲不振。 而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从死尸堆里挖出了个幸存下来的乔伊,这对大营的下一步军事行动无疑会有相当大的帮助。这消息自然不能隐匿不报,所以在返回营地的第一时间里小夏便把这消息传给了中军。当然,最先要做的事还是要替乔伊这幸运的家伙处理一下伤口,否则还没问清想要的东西人却挂了的话,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果然不出预料,就在小夏刚刚从乔伊·孟斐斯嘴里敲出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之后,中军派来的传令兵就急火火的奔过来了,意外的是后面居然还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参谋军官,看样子大概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第一步从这个幸存的伤兵嘴里挖出有价值的消息了。而先他们一步的小夏自然也不会去说破,反而是恭恭敬敬的把人交给了几位大人,顺便执礼甚恭的把他们送了出去,几句不着痕迹的马屁一拍,两位参谋军官自然心怀大畅,不经意间他们看向小夏的眼神也不再那么戒备了。 当然,尽管这样这两个参谋军官的嘴巴也还是严得很,小夏想从他们嘴里打听些中军动作的想法也都落了空。想必是那位皇子下了严令,不允许向他们这一行人透露任何军情,否则的话小夏还真不太相信凭自己的本事还有套不出来的消息。 目送他们抬着可怜的乔伊急匆匆向中军大帐奔去,小夏满面笑容的向他们招着手。但他的心里可没这么轻松,而是不住的考虑和分析着从这个列兵嘴里得来的消息。 依旧保持着惯常的表情,他挥手叫过附近的库库多达尔族的年轻族人。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也学会了几句他们的族语,用于简单的交流是不成问题了。 低声在那人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人会意的转身离开,很快便有整整二十人飞奔过来,密密实实的围在了帐篷周围。因为在当初选址时有考虑的缘故,为查尔斯勋爵所设的帐篷周围大约一百步之内都是没有障碍物的,所以很自然的,想要摸上来偷听的家伙们也无处施展手脚了。 回到帐内后小夏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惊得周围的人一齐跳了起来,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松蓝军队里有内jian!”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由此引发的效果那可真是大得很。苏菲儿蹭地一下从角落里飘了出来,轻轻巧巧的蹦弹了几下;艾米尔手中的铜盆咣啷一声掉在地上,刚刚打来的清水洒了满地;哈里德原本半眯的眼睛猛然瞪大,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而反映最激烈的倒是在一边无所事事的查尔斯了,这小子从座位上直跳起来就要张口大叫,没想到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登时面红耳赤的咳嗽起来。 小夏皱皱眉头,走过去在他背上一拍,立刻帮他顺过气来。同时他又狠狠朝艾米尔瞪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也是明显的很,那分明就是在骂他没用,跟了自己这么久居然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会有这么失态的反映。 可惜事情与他的估计多少也还是有些出入,艾米尔这小子心智显然已渐渐成熟,小夏那看似喜怒无常的古怪脾气他也早就摸了个七七八八,可以说他早就不把这个主人平日里的威吓当做一回事了。当下他就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个鬼脸过去,在小夏发怒前拣起地上的铜盆乖乖的退到旁边,一副低眉顺眼的的小厮模样。 见这小子又拿出这副嘴脸,小夏一时倒也不好发作,之好气哼哼的坐下,顺手狠狠撕扯着垫子上的绒毛,聊以发泄心中的怨气。那鼓起嘴巴生气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发脾气的小孩子,看得周围的人都是暗笑不已。 苏菲儿轻轻的贴着他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他那一头漂亮整齐的雪白银发,柔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嘛,至少大家能听明白啊。” 小夏闷闷的哼了一声,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仍然是很不爽。不过苏菲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毕竟不同于他人,所以他还是勉强答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被干掉的那二十万大军里,肯定有仙度亚的jian细,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相当高,远不是普通一兵那么简单来的。” 哈里德从嘴里移开烟斗,缓缓地喷出一口浓烟:“……本来俺也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的说?” “这很简单。”小夏冷笑道:“能全权指挥二十万军队的指挥官总不会是个脑袋短路的白痴吧?如果他真是个饭桶,那么我想就是松蓝皇帝的脑袋出问题了。而仙度亚人发动的禁咒我也观察了,大致上是一种土系与火系相符的复合系魔法,虽然要以数千法师合力发动,但输出的媒介同样需要一个庞大的魔法阵来支持,而这个法阵无疑是不可以移动的……” “就是说,那些法师不可能带着魔法阵到处跑的!”艾米尔突然从旁边插了一句。 小夏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错,就是那样。为了支持魔法阵的运作,至少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准备。按照那个伤兵的说法,松蓝军完全是主动出击与仙度亚人决战的……嗯,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二十万人根本就是蒙着脑袋钻到人家早就布置好的陷阱里去的!” 苏菲儿不断眨巴着淡绿色的大眼睛:“……或许,或许真的是他们一时失察呢?左右都是有心算无心,也未必是有jian细在里面啊。” 可惜她的推测被小夏大人毫不犹豫的一口推翻了:“怎么可能?难道随军的法师团都是傻瓜吗?就算开始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但当进入伏击圈之后,魔法阵运行时产生的能量波动他们不可能毫无感觉,如果那种情况下他们还没有做出反应或是示警的话,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听小夏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都沉思起来,就连一向都没什么脑子的查尔斯也不声不响的坐到一边不吭气了。虽然不太明白夏所说的这些具体代表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严重到甚至和自己的小命有关的程度。 “我们没义务去管这个闲事,我也没兴趣多花这些心思去替他们打赢这场战争,我们共同的目的只是安安全全的把这个大少爷带回家里……”小夏朝查尔斯翘翘下巴:“但眼下的局势似乎越来越对我们不利了,再说我们的人又只有区区数百,万一真的混到万人厮杀的大场面上,这么一点人肯定是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说到根子上,我们现在还不能对眼下的情况视而不见……” “你的意思是我说,我们暂时不动?”哈里德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错!”小夏肯定的一点头:“表面上我们要老老实实的,如果有什么分派到我们的任务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完成,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猜忌,平日里也都要表现得正常一些。但私下里每人都要准备好最轻便的行李和三天的口粮,以防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内逃跑。当然,其他要准备的还很多,不过这些都是我认为目下最紧要的,剩余的还要一点点准备,但,切记要防备那些该死的探子,要是被他们听去了些什么的话,那可就乖乖不得了了。” 苏菲儿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呵呵呵~夏啊!你好像越来胆子越小了呢!早些年你可不是这样子哦!现在怎么还没开打就预备要逃走啊?” “嘿嘿,嘿嘿,这个嘛……”小夏大人居然也少有的脸红了一下,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最近不是背字走得太多了嘛,总要替自己盘算一下退路,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再说打仗哪有稳赢不输的道理?万一那时节时局不利,可就是玉石皆焚的场面,刀子砍脑袋可不分贵族平民将军士兵,统统都是一样的利索。我这么安排,也只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一旦有最坏的情况出现,我们这一队人保命的机会能够大上一些而已。” “这话实在。”哈里德慢吞吞的在靴底磕了磕烟灰:“未言胜,先算败,这安排可是颇有大将之风啊!不过……夏,即便是按照你的安排,恐怕一旦败退,到时候兵败如山倒,我们逃生的机会恐怕实在也是小得很啊……” 小夏看着他古怪的一笑:“谁告诉你我们有百分之百的逃生机率了?谁告诉你我们有绝对的保命机会了?事实上这种机会不需要很大,只要比其他的人大上那么一点,就可以了!” “……”哈里德知趣的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反倒是查尔斯在一旁不知趣的叫了起来:“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不报告给皇子殿下和将军大人他们?那样我们松蓝不是可以少死很多人吗?” “……”小夏用一种看到白痴时才会有的表情盯了他好一会,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那些家伙又不是我要保护的人,如果他们要死的话就尽管去死好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样回答的查尔斯禁不住愣了半晌,好一阵子他才醒过神来:“……那,既然败战的后果那么严重,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口,就连艾米尔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夏更是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仰天长叹:“……天哪!求求你随便派个天使下来拯救我吧!要不是你个小子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引得我们跳出去救你,你以为我会高兴留在这里吗?还不早早的找理由溜回帝都去?现在倒好,我是很想走,可拜托你动动你那不多的脑筋想一想,中军那班人会什么不说放我们回去吗?” 被狠狠抢白了几句的查尔斯终于不吭气了,依旧有些愤愤不平的小夏仍然很恼火的破口骂着:“笨蛋!什么机会之类还不是要自己来创造?逃跑怎么了?打不过跑路这很丢人么?再说这逃跑可也是门学问!谁说一定要跑得最快了?我们只要比大多数人跑得快一些不就行了?……” 在一旁听着他大发牢sao的苏菲儿等人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只得辛苦的强忍着,小夏瞪了他们半晌,终于无奈的摆了摆手:“……哼,你们笑吧,我不介意的!” 顿时,疯狂的笑声在这间不算大的帐篷里响了起来。 ※※※※※※※ 一轮又红又大的太阳悬挂在荒草森森的远处地平线上空。寒带草原那特有的凄冷夜色已经开始降临洛德尼草原。这片看上去灰蒙蒙到处弥漫着雾气的草场与丘陵的结合地这时候已是人兽绝迹,留下的只有死人,还有些打扫战场的士兵,像成群结伙的鬼魂一样在这里游来荡去。 甚至连苍蝇都飞走了,早一些时候苍蝇还云集在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聚集在尸体上。他们纠缠着活人,成群结队的停留在士兵们的眼睛边和湿润的嘴角边,吮吸着他们的汗水。 当然,它们更喜欢死人,明天太阳爬上对面的地平线的时候,这些苍蝇又会回来继续它们的盛大宴会。 在暮色已临的一片红光中极目望去,只见到遗尸遍地,在这里战死的不仅仅有松蓝的士兵,仙度亚军团的战士们也大批大批的占洛德尼这块土地上死亡。 仙度亚军团是一个传奇,是一个能攻善战的敌人。它代表着暴虐和杀戮,同时也是一种光荣,用松蓝十一皇子安德里斯·安·库玛凯拉殿下的话来说,是值得我们与之决一死战的劲敌。 自那次草原上的会战过去很多年后,吟游诗人传诵的长诗《洛德尼战役》依旧在大陆上,在洛德尼草原的长草间久久的回荡: 士兵们都说,胜利后的战场 是一副怵目惊心的景象, 因为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尸体 在炎炎烈日下腐烂成泥,可是你须知道,一场大战之后 一定要有这样的景象。 尸体确实多不胜数,看了使人怵目惊心,但更为显眼夺目的是,在这片奇异的空旷荒原上,烧得只剩个空架子和两个车轮的兵车遍地都是;胡乱遗弃的残骸伸出长长的车辕,在柔和的灰白色、褐棕色和鲜红色的广袤原野上,投下延长的青灰色影子。 这是一副和洛德尼草原万分不协调的景象,在小夏大人的想像中,这片原始荒凉的草原旷野里,应该是一望无际、密集到铺天盖地的重型攻击坦克,而天空中应该是数量恐怖的武装直升机和对地强击机,再后面则是武装到牙齿的机械化步兵…… 可惜啊可惜……小夏很惋惜的拢了拢鬓边垂下的长发,如果上述想像能变为现实的话,那么征服这片大陆甚至扫平这个世界都不是梦想了吧?当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是否要成为世界之王无关,以他的心思,不过是想要握有足够的实力后随性的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而又不会被一些无聊的人或事打搅罢了。 看样子再过上一会,太阳就会彻底落山了,那就可以回到营地去,而回营之后的第一件事倒不是干别的,而是先要到随军的书记官那里报告这一天的行动并记录在案。这事对小夏来说倒没什么,以前做职业军人的时候每出一次任务回来后都要写述职报告,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了。 但对其他的人讲,这就是非常讨厌的一件事了,打扫了一天的战场看了无数的死尸,谁不想好好洗漱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可碍于军规又不得不去面对一个啰哩啰唆的老官僚,被派到打扫战场这类轻省活计的大多是随军前来的贵族私军们,这些少爷们哪个不是飞扬跋扈说一不二的主儿?现在却要干这只有下等士兵的工作,每天出没在死尸堆里和苍蝇打交道,这对这些心高气傲的大少爷们来说,无疑是最要命的事情了。虽然碍于森严的军规不能说什么,但私下里从上到下的一众军官早就被他们问候过无数次女性先人了。 小夏大人见过无数的尸体,自然对那闻人欲呕的尸山无动于衷。但话说回来,不厌恶并不代表喜欢,他也并不是喜欢待在那样的环境里,虽然亲自动手的粗活不需要他去做,但长时间留在那里终归不为他所喜,几次下来,他也渐渐有了厌烦的感觉。 现在,太阳已接触到地平线,在距离他不到五十步的地方,两个士兵正在从一辆已经烧毁的大车里往外拖一具尸体。这个松蓝的士兵浑身焦黑,头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身子、手臂和腿,一股臭猪rou的气味。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靴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只烧坏了一点。 小夏忽然少有的感觉到一阵疲惫。事实上在上一次的述职中,那个唠叨的书记官就喋喋不休的对他说,这次由十一皇子指挥的战役是松蓝近十年来取得的最重大的胜利,这一堪称辉煌的胜利绝对可以载入松蓝的军事历史。取得这一胜利的主要依靠是殿下英明的指挥及皇帝陛下的运筹帷幄,今后不论在任何地方作战,松蓝士兵将一如既往的英勇战斗,打垮任何敢于无视松蓝天威的敌人等等…… 这些都是无耻的阿谀奉承之词,对整个战局一直冷眼旁观的小夏却已敏锐的感觉到,虽然战斗打得惨烈,松蓝军从局部战争来看像是略占上风,但实际上整场战争的主动权正在从他们的手中慢慢消失。 自从立定大营之日开始,便不断的从各个方向有仙度亚军来袭。几番战斗下来,双方都互有损伤,基本上战局是呈胶着状态,不过仙度亚人似乎有恃无恐,视损失于不顾,接连频频的增兵前来挑衅,十一皇子本来是抱着坚守的态度来作战,但一来二去的也打出些了火气,近十万大军不知不觉的追着仙度亚人深入到了洛德尼草原地带。 当然,皇子殿下到底是松蓝皇室着意培养的统军人才,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很快他便感觉了战局的不正常之处,很快便放弃了与仙度亚人正面硬捍的不智举动,转而重新转到了筑营稳固防守上来。毕竟这是松蓝军的长项,虽然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可以抗衡被萨满祭祀加持过的虎骑,但那毕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消耗。 经过皇子和一众高级军官的商议,松蓝军开始在洛德尼草原修筑起近二十里长距离的连营,辅以大量的防御工事和陷阱、明枪暗矢及流动哨、瞭望塔等。他们的算盘打得也非常明白,就是欺负工程技术远远落后于松蓝的仙度亚军团没有进攻坚固连营的能力,借以大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毕竟和庞大的松蓝相比,仙度亚人的后勤供给能力和兵员补充能力都远逊其后,如果说松蓝拖不起的话,那么仙度亚就更加的拖不起。时日一久,恐怕仙度亚军团就要不战自溃了。
这样的计算原本是好的,中军安排下来的计划也完美的很,仙度亚方面的指挥者如果不是脑子进水的话肯定会料到这一步。但奇怪的是他们方面似乎对此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不断的以数千规模的小股兵力进行sao扰,一击不中便远遁而去,将骑兵那来去如风的高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虽然对松蓝的连营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接连不断的sao扰也甚是让人头疼。 出于个人性格,小夏对这种龟缩防守的战术是颇不赞赏的。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喜欢仙度亚军那种长途奔袭,攻敌要害的战法,因为这隐然和现代的特种作战理念有着某些惊人的不谋而合之处。只是这番心思只能一个人憋在肚子里,倒是让他郁闷得近乎抓狂了。 尽管战事从表面上看来似乎在像松蓝有利的局面发展着,但小夏仍然觉得那片笼罩在头上的不安的阴云愈发的浓重了。这倒不是说他觉得那位皇子殿下和将军大人的指挥有什么不妥,从事实上来讲,他对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术指挥也确确实实感觉到有些陌生,虽说他一向自称精通军事情报分析和指挥,但那也只局限于过去在课堂上所学到的知识以及从中枢计算机中获得的资料,执行过的任务大抵上也只有一些小范围内的渗透、破坏或暗杀之类。像眼下这种动辄就是数万大军的调配指挥,那还真的是毫无经验呢。 当然,没有经验并不代表没有能力。仅仅几天的时间冷眼旁观的小夏已把军队间常用的命令方式及日常的活动看了个大概,虽然不清楚大本营是怎样具体发布命令,不过他自信如果把部队交给自己的话,一般情况下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小夏非常有自知之明,虽然那样说,但他也明白自己只是能率领这支队伍,还没有自大到有信心率领他们去打赢一场战争。对于熟悉现代化作战的他,肯定是不适应这种冷兵器时代、上级和下级之间沟通极其困难的统率方式。他深知在战机稍纵即逝、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如果不能及时快速准确的将信息传递下去的话,想要打赢战争的话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仍然静静的待在队伍里,不声不响的履行着自己的“义务”。 大概是因为小夏一直都没有什么露出什么应有的动静的缘故,最近出现在附近的坐探们的数量少了很多,虽然不时的仍会出现几个,但已经可以看出他们的警觉性明显的降低了不少,所谓的监视也渐渐例行公事的流程化了起来。小夏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当然不会好心到去提醒他们,同时对这些密探们的专业素质大大的贬低了一番。 十一皇子显然不是笨蛋,估计他们并没用多久便也得出了和小夏大人同样的结论。自然为了稳定军心,关于内jian之类的说法并没有在军营内流传开来,不过紧接下来的一连串命令让所有的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头脑聪明灵活的家伙可能多多少少嗅到了一点空气中的紧张气息,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而相对脑子比较慢的家伙们就没有感觉到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混着日子,反正呆在大营里,有吃有喝又安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虽然会有些闷但也要比出去找那些仙度亚人拼命好得多,这样一想他们还是很安心的缩在简陋的帐篷里,就连洛德尼草原上的夜风也感觉不那么刺骨了。 自然,最幸福的也就是他们这样的家伙,比起那些一天到晚都是提心吊胆的聪明人来说,他们过得就舒服多了。 仙度亚人的虎骑兵仍然时不时的出现,依旧是以小股sao扰为主,几乎是数百人乃至千余人的规模呼啸而来,但他们的冲击显然对于松蓝坚固无比的大营没有任何效果,往往还被箭塔和寨墙后长弓手射出的利箭撂倒几个,余者唿哨一声便远遁而去,往往是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拾。 关于战死者的尸骸,倒不是松蓝有尊重战士的风俗,而是在接近八月,气候已经越来越炎热的情况下,大量的尸体如果不及早掩埋或焚烧处理的话很容易便会腐烂,而这些腐烂的尸体则很容易造成瘟疫的流行。因此禀承中军的命令,无论是敌我双方战死者的尸体,一律都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或掩埋或焚烧,双方的立场随不同,这尸体处理的方式倒是不分敌我和官衔大小爵位高低,公平公正得紧。 大本营对仙度亚人这种看似自杀的愚蠢行径甚为不解,但一时间参谋们也想不出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有鉴于此,参谋本部的作战人员还分成了两派日夜不停的轮班争论,分析仙度亚人这么做是不是有阴谋。 其中一派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他们坚持认为仙度亚人白白耗费了那么多士兵的宝贵性命,不可能没有后手。只是这暗藏下来的后手是什么一时之间他们还无法确定而已;而另一派则都是狂热的大松蓝沙文主义者,他们坚持认为连成形的文字都不具备的仙度亚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更多的招数,现在他们这种自杀式的冲锋完全是内心虚弱的最好表现,否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派出那么多士兵来送死。按照这样的情况相持下去的话很快雨季便要来临,而到了那个时候的话,后勤无法保证供给的仙度亚军团肯定会不战而溃,到时候不战而屈人之兵,十一皇子殿下将必将成为一代绝世名将…… 两派参谋就这样也不怕浪费口水的一直这么争吵下去,反正渴了饿了有勤务兵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困了的话可以下去睡觉,自然有同事替补上去,这简直太对这帮官僚的胃口了!一来二去的他们竟然吵出了兴趣,中军参谋部里的灯火彻夜通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熄灭了。 最后还是十一皇子看不惯这帮家伙的作风,怒气冲天的指着鼻子臭骂了他们一顿,他们这才安静了下来。皇子殿下最后愤怒的咆哮道:“如果等你们这班饭桶讨论出结果来的话,本殿下的脑袋早就被敌人摘走拿去报功了!告诉你们!阴谋肯定有,这是毋庸置疑的!不必再议!现在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要做的就是快些给我找出他们的阴谋是什么!听懂了没有?” 如此,这番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的漫长扯皮才算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已经习惯这样工作的参谋们怎么可能轻易的有所转变?很快的,他们又再次陷入到下一场无尽无休的争论当中去了,围绕着仙度亚军团究竟有怎样阴谋的这个问题,他们展开了热烈而又不失活泼的大辩论,一时间种种合理或不合理、荒诞或不荒诞的奇思妙想纷纷涌现,无数匪夷所思的阴谋和恶毒计策被参谋们想像出来,大可以写成一本行军计策大全了。至于活泼么,那自然是一众大人们说得兴奋激动之时不经意采取的一些rou体上的亲密行为了。当然当然,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文明人,只多也就是扯扯头发拉拉胡子,顺便外带上几个不怎么标准的耳光罢了,至于比较阴损的挖眼睛或是踢小弟弟,那都是街头小流氓打架才会使的手段,一众伟大的参谋大人们自然是不屑为之了。 皇子殿下愤怒之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不管这帮家伙,任由他们去折腾了。 按照他和尼可拉将军私下商量的出来的办法,士兵们不断加固着长长的联营,防骑兵冲击的地壕和鹿角建了无数,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四下搜寻仙度亚军团的主力。无奈洛德尼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仙度亚军团又多数是来无影去无踪、机动力极强的骑兵,所以时间虽然一天天的过去,派出去的斥候却仍然没有能发现敌军主力的踪迹。 皇子殿下也隐然觉得有一丝不妙,但他却依旧想不到这纰漏出现在哪里。如果照眼前这般拖下去的话,那么最后吃亏的无疑是仙度亚人,但对方的指挥官显然非常沉得住气,在局势明显不利于己方的情况下居然仍可以这样沉着,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呢? 在这个时候,他才深深的感叹帝国情报部门的不足,与敌人相持了这么久,可自己这边居然连敌军的指挥官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仗打到这个糊涂的份儿上,也真是够让人郁闷的了。好在据了解仙度亚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出名的将领,或者情况真的像那班笨蛋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敌人徒劳的挣扎而已罢了,无法可想之下,皇子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还有,他还派人快马返回帝都,要求大量征调粮草和物资过来,他是打算和敌军消耗上了。不管他们有什么诡计,只要防守得当就这样拖延下去的话,最后败的肯定是仙度亚,毕竟到了雨季的话,后勤跟不上的他们肯定无法与松蓝大军对抗的。 双方显然都有各自的打算,就在这样沉闷而有压抑的气氛中,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哈——啊!”小夏毫无形象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叹息起来。 “……好无聊啊!”的确,比起自己从前的工作来说,现在每天的生活简直是无聊透顶了。又不像在帝都的时候,可以到酒店或是图书馆里去消磨时间,现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隔三差五的还要出去来一次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巡逻,这在小夏来看实在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