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神之密
从少女的房间走出来后,一口气穿过回廊的齐娅拉在连接内堡与外堡的中庭间停下来。他扬起脸望着这片太阳即将离开的暗黄色天空,然后深深吸了口混合着淡淡花香的微凉空气,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和少女的一番谈话在让他感到欣喜的同时,又带来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我是为了保护我想守护的一切而战。如果不战斗就无法保护的话……就必须战斗下去!”喃喃自语的齐娅拉低头仔细打量着这双执剑的手,指掌间的硬茧因为最近高频率的摩擦反而又有了渐渐磨平的趋势。 “为了让所有我想守护的人都不再受到伤害,我……必须得更加努力才行!必须!”他紧紧攥起拳头,眼中卷起一片激烈的火焰。 晚餐时,看到首次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贝露塞布小姐那还有些躲闪的身影,齐娅拉无疑是高兴万分的,这代表一个让人兴奋的开始。而这份愉悦的心情进而影响到了他的食欲,他今晚吃下去的东西几乎令所有人惊讶不已。 “我的朋友,难道你打算明天绝食一天做一场盛大的弥撒吗?奥丁大神一定会为有如此虔诚的信徒而感到欣慰的!”康西诺子爵甚至如此打趣他。 至于莉芙莎小姐那在他和把通红的脸蛋深深埋在胸脯间的小小姐之间转个不停的暧mei眼神,齐娅拉倒是能接受多了。和坏心眼子爵的单纯戏弄不同,莉芙莎小姐目光至少是善良的,虽然调皮,但却充满鼓励。 而达芙妮公主呢?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选择了悄悄地跑去贝露塞布身边咬耳朵。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还互相调笑着锤打了两下。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男爵正在他的房间里等候即将到来的客人——青盾骑士阿历克塞·伊凡·耶洛德。 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些大同小异的油头粉面、穿戴华丽衣服和珠宝,以掩饰其已经发福的肚子的花花公子形象。这是莱文经常向他描述的帝都贵族青年的标准外貌。但这位侯爵少爷显然不同,他有着健壮的身躯,灵活的身手,还有冲动的性格和一双虽然骄傲但却依旧正直的眼睛。按照古纳德的描述,这正是他身边需要的一类盟友。从那封热情洋溢的致歉信中完全可以看出:这类人崇尚骑士精神,有着善良的内涵,并且重视贵族礼仪,在大多数时间里可以让人放心利用又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这是个拉拢他的好机会,要把握住。”他一面擦拭佩剑,一面自言自语。这个念头使得他原本温热的肌肤渐渐开始冰冷发痛。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没过多久,寂静的门外突然传来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请进,门开着。”齐娅拉回应道。 侯爵公子穿着一件颇气派的银边外套,一头金栗而稍带红的头发,两撇往上翘的胡须仿佛紧贴在唇上。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披垂的头发从头顶向两边梳下来,就像‘狗耳朵’似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多节的粗棍子。这种模样和打扮,倒象是个十足的贵族阔少爷。他踩着那种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天鹅般的优雅步伐走进屋子,并很有礼貌地随手关上门。 他随手将多节棍挂在墙面上的钩子上,然后鞠身行礼。“晚上好,男爵阁下。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 “您好,伊凡·耶洛德准侯爵阁下。”齐娅拉微微额首,“不过这身打扮可真不适合你,朋友。你应该像个战士!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纨绔子弟。” 齐娅拉亲切的讽刺让这个年轻人欣喜莫名,“这麽说……您是打算原谅我那个冒失的过错了吗?”他站直身子,目光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我从来就没有责怪过您,准候爵阁下。”齐娅拉笑了起来,他指示客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那么我们可以做朋友吗?阁下,刚一接触椅子,阿历克塞就焦急的询问,”我已经从康西诺子爵大人那儿了解到昨晚给您安排的武器并不称手,不然飞走的只会是我的剑,而您的刀刃将在下一刻出现在我的脖子上。子爵大人对您可是推崇之至!” “哦?子爵大人是这样告诉您的吗?”齐娅拉有些感兴趣的问道,“您为什么为如此相信他的判断呢?毕竟你并没见过我用其他武器时的样子。” “子爵大人是我最崇拜的奥丁骑士!”阿历克塞握紧拳头,热烈的眼神中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无比崇敬。“我个人毫不怀疑!银狮将军—朱利列斯·珐·康西诺子爵阁下一定是帝国所有紫盾骑士中最强的几人之一,而且是最年轻的!他正是我心中要追赶的那个目标,是鞭策我前进的动力!啊!对不起,我太过激动了,请原谅我的失礼。”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站起来向主人道歉。 “这没什么,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齐娅拉摆摆手,用优雅的微笑抚平客人的尴尬。 …… 谈话一直都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两人很快就能互相使用“你”这个亲切的称呼。虽然齐娅拉确实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但青年人与青年人的相遇,总是能一见如故,水*融的。 “瑞恩王子无疑是位剑技强大的骑士,气势、速度、力量、还有判断力,几乎全都是顶尖的。”齐娅拉用低沉的语调叙述着,他们正在讨论坦克雷的那场决斗。“说实话,即使现在这个渐渐领悟了风的真髓的我,依旧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我真的很庆幸没和他在战场上碰面。” “精灵武器真的有这么强大吗?”阿历克塞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需要试试吗?风的力量。”齐娅拉微笑地看着他,“虽然和瑞恩王子还不在一个等级上,但只是体验的话应该足够了。” “可以吗?”阿历克塞兴奋地点点头,“我们去广场上试试看。不过得先找地方处理掉这身衣服,”他一脸郁闷地扯了扯紧绷的衣领,“被母亲强迫穿上的。说是正式拜访,不能失礼。meimei、还有你,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话。” “走吧!”齐娅拉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的身型很标准,夜鹰那儿一定会有适合你的装备的。” 当一身戎装的二人来到广场中央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得到消息的好事者抢占了看台上的有利位置。莱文、还有“头鹅”特里,都是其中之一。 齐娅拉缓缓抽出青之护国者,“看好了!”他将竖起的剑身贴住另一只挡在面孔前的手心。 阿历克塞一脸严肃的摆正长剑到一个防守位置,双眼紧盯着对方的手,不漏过哪怕一丝细微的动作。 “风,撕裂!” 齐娅拉一声低喝,挥舞的弯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淡青色的轨迹。阿历克塞愣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似乎有些远,这种攻击怎么可能够得着他呢?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个判断有多愚蠢!周围空气中突然传出呜呜的轻响,紧接着就是无数条细薄的风刃从四面八方向呼啸着向他涌来。已经无路可退的青盾骑士选择闭上眼睛,完全依靠感觉用手中的长剑阻止风刃的侵入。他一连发出数记斩击,力图用高速的挥舞剑身上鼓起的风压吹散靠近的风刃。以往艰苦训练在身体上印下的敏锐触感帮助了他,在耗费了大量体力后,他终于挡住了这轮攻击。 齐娅拉将弯刃送回鞘里。 “感觉如何?酣畅淋漓吗?”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打量着那个大口喘气的朋友。 “很好!要是再来一下的话,我肯定就得躺在这儿数星星了。”面孔苍白的阿历克塞在深深呼吸了一下后回答,“不过真是充分的饭后运动。这样一来,恐怕今天晚上又得来顿丰盛的夜宵才行。” “这种招式不能常用,”齐娅拉解释道,“因为不太熟练,所以体力消耗也是大的要命。现在的我并不比你好多少。” “那可很遗憾……”阿历克塞一脸可惜的磕了磕嘴。 “啊!这深沉而迷人的夜!您就像少女般神秘……”莱文不合时宜地大嗓门突然充斥在寂静地广场上空。 “闭嘴!你这个臭流氓!”另一个甜美清脆的女声在看台边上响起,听起来似乎在怒气冲冲之余还隐含着一丝尴尬。 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让阿历克塞仿佛受惊的兔子般一下蹦起老高,“吉娣!?”他不敢相信地大声喊道。 “晚……晚上好,哥哥……” 披着一件足以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掩埋的大外套,不情愿的少女畏缩从看台上的阴影部分一步步挪出来。 “我……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 她吞吞吐吐地胡乱搪塞,小脑袋几乎全埋进外套里,甚至都不敢看跑到身边的哥哥的眼睛。 “算了,”阿历克塞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偷偷跟来这里的目的,有告诉母亲吗?” “没……没有……” “你还真是乱来啊!我可爱的meimei。”阿历克塞牵起meimei的小手,“走吧!去和主人打个招呼。” “不!”少女一下子变得张皇失措,她拼命拉住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肯往前走一步。“求求你……求求你!哥哥!我……我不敢……我害怕……”她苦着一张小脸使劲哀求。 “害怕?”阿历克塞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太让我吃惊了!吉娣。你说你‘害怕’!天哪!我要晕过去了……”他夸张的按住额头作出晕厥的模样。 “哥哥!”少女似乎发怒了,她鼓起红彤彤的腮帮,恶狠狠地瞪着阿历克塞,一副打算吃掉对方的样子。 “好了,好了。”阿历克塞笑着摆摆手,扭头朝那边正向莱文询问情况的齐娅拉大声打招呼:“齐娅拉,我的朋友。来这边一下,我要为你介绍一位美丽纯洁的小姐。” 齐娅拉回应了一个手势,然后撇下正喋喋不休地莱文冲兄妹那边走去。 “我告诉你呀!我的将军。”莱文仍然不休止地追在身边唧唧咕咕,“不是自夸!只要是美少女,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纯洁幽香和青春气息,我这个灵敏到极点的鼻子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齐娅拉交叉双手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我已经清楚了解到你这份高超的技能了,我的统领。不过下次能不能稍微练习一下闻闻男人,尤其是刺客和密探的味道?我想这个我应该更需要。” “这不可能!您不能让我忍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莱文气急败坏地辩驳道,“我会晕厥的!被那种甚至一个月不洗一次澡的男人的体臭熏到的话……我一定会被毒死的!” “头鹅”特里明白自己是时候表态了,不然莱文一定会被实在忍受不了的将军拿剑砍回去,而自己也很有可能被无辜殃及。 “什么我总是要负责给别人擦屁股?”在无奈的感慨中,他上去一把架住开始手舞足蹈的莱文的胳臂。“去那边聊聊,兄弟。我对你那个独特的技能很有兴趣,大家探讨一下怎么样?” “好,好!”莱文双眼放光,连连点头。“走!咱们去好好谈论一番!” 毅然撇下不识趣的将军,兴奋地莱文拉着实际上不情愿但依然作出一副欣喜状的头鹅跑向广场的另一头。 “您好,尊贵的侯爵小姐。”在阿历克塞的眼色下,挂上一副符合身份的优雅微笑的齐娅拉首先冲少女打招呼。 “您……您好!男爵先生。”少女慌慌张张地回应道。她的小脸通红,直到哥哥的提醒才记起还没有还礼。良好的家教让她连忙掂起裙摆欠了欠身。 “关于昨晚,我很抱歉……” 就在齐娅拉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少女猛然打断了他。 “不!不!先生。您别说了,那会让我羞愧死的。都是我的错!那是我第一次出席正式的社交舞会,我太紧张了……我真的不是有意……”少女一下子变得泪光盈盈,晶莹的珍珠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看到有些手足无措的齐娅拉,阿历克塞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吉娣。齐娅拉从来就被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看!我不是都和他成为朋友了吗?他可是个好脾气的人,你们一定也会成为朋友的。” 一个如此纯洁、美丽得异乎寻常的女孩儿就这样用带着闪烁泪花的可怜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她那夹杂着金丝纹的栗色长发微微散开,光艳精致的面庞,画眉鸟蛋似的青蓝双眸,如凝脂般白暂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羞红。面对这一切,齐娅拉还能说什么呢?让一位美丽而高贵的仕女伤心难过可是每一位合格的绅士所不齿的卑劣行为。 “很荣幸成为您的朋友,克莱尔松侯爵小姐。”心中苦笑的齐娅拉只得再次低下他倔强的头,轻轻吻了一下少女光洁的手背。 就在这一刻,满心欢喜的吉娣突然觉得夜风从未像现在这般清爽过,屋檐小鸟的叫声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清亮悦耳。她有些发呆地望着面前这位男士,明亮的眼神在黑夜中闪烁着别样的光采。 …… 在不情愿的少女被强硬的哥哥毫无商量的带回家之后,发现少一个人的齐娅拉向跟随他一起离开广场的头鹅询问道:“莱文那家伙呢?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偷跑才对。” “您说得对,将军。”特里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说实话,这件事有点让人担心啊!我尝试用最大力气打那家伙的脑袋,可他竟然连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头儿。”一个密探接口道,“我想副统领阁下他已经晕过去了。” “哦?是这样吗?”特里挠挠杂乱的头发,露出疑惑的表情。“真该死!一定是天太黑了,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一群恐怖的家伙!有幸聆听到这段对话的齐娅拉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之余立刻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感慨深埋心中。 两天来,一直悄悄尾随在特使团队后面充当保镖角色的休伊特爵士与他那群被莱文形容为“特勤疯子”的手下们在接到康西诺子爵有关黑鸦的消息后,便立刻在苏媚兰郡的每条道路布满岗哨,戒备十分森严。他们自己则选了个正中间的镇子舒舒适适地安顿了下来,至少看上去如此。 休伊特爵士坐在旅馆一个房间的火炉旁,即使是春天,对于周围布满沼泽的合木镇来说,雨后的夜晚气温都是很低的,因为它一整个夜晚都得浸泡在浓重的露水中。此时的爵士身披一件看上去十分暖和的腥红色披风,在他的身边放着一大杯加了香料的麦酒。他已经脱下了那顶带有镶金狮子面甲的头盔,用一只手托住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接近这个彪壮汉子就像接近一头狮子,他令人生畏,但又确实拥有像那种巨大的猫科动物一样优雅迷人的风度。灯光闪烁下,那根翘起的小指上套着一支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在房间的另一头大约有七个人。作着奇怪的打扮,他们中有的正站在门边站岗,有的则躺在长凳上打瞌睡。在稍稍靠近休伊特爵士身边的软沙发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少年浑身上下裹着一件斗篷,眯着眼将头枕在手上,无所顾忌的把一双沾满泥浆的靴子在休伊特的面前晃来晃去。一支套住手指整个关节的戒指上闪出虹彩,它那明亮得像一滴水珠的核心,似乎燃烧着神奇的火。 “子爵那边怎么说?”休伊特懒洋洋地询问道。 “找出来,然后清理掉。这是陛下的命令。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把他们牵扯到某些不怎么听话的家伙身上,一并解决。”少年玩弄着戒指回答。 “陛下突然这麽执著于黑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从不关心这些。”少年撇撇嘴,“倒是你这头懒狮子,有这种无聊的空闲,还不如多想想接下来的工作吧!挡在我们那位殿下前面的障碍,可能比你我想像的还要多呢!” 休伊特耸耸肩,“这些可用不着我担心,老大会搞定他们的。还有……你难道不知道吗?雄狮子本来就是懒的,和捕食相比,它们真正喜欢做的事是躺在太阳底下睡大觉。” “你倒得意,”少年仍然在笑,好像这件事真的很好笑,他说:“至少你肯承认自己懒了,这可是不小的进步。” “无论目的如何,像这种挟持弱小的行为实在称不上体面。依老大的脾气,应该会给对方一个永远都忘不了的教训吧?以后可就有得忙了。所以说,清闲日子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一阵风吹来,说溜就溜,完全不跟你打商量。”休伊特用一只手使劲揉/搓着被挤出皱纹的脑门,满脸苦态的吐苦水。这份不甘愿地表情简直就像一个刚得知将被调往特洛伊矿山的苦行工。 少年对休伊特的态度嗤之以鼻:“你就因为总是这样,所以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个小爵士。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让你这种家伙坐上狮子团长的位子。要么就当上这一行里的顶尖人物,要么干脆改行。你总这么半吊着,死人看了都会生气!” 面对少年不留情面的讽刺,休伊特呵呵大笑:“不要说得这么刻薄嘛!人年纪大了,心也难免会变得脆弱哦。” “大哥让我们找个机会和皇子殿下打声招呼,”少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毕竟你、我还有狮子团的各位都已经被划到那边去了,让雇主了解的保镖的存在也是特勤处的规矩之一。” 休伊特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派人通知康西诺子爵作出安排了,相信很快就会见面的。” “那么谁会负责和殿下接触呢?” “门殿长老。” “明白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管怎样……既然大哥已经决定将筹码压在这位殿下身上,我们自然也得确实努力才行!以后认真点,休伊特。不然……我可是会毫不犹豫地取代你的位置的!” 少年从椅子上跳下来,紧紧斗篷走向门口。 “喂!凯特。”休伊特从后面喊道,“你去干什么?” “冥想。”少年头也不回的回答,“虽然不是很强烈,我确实感觉到了银月的光辉。如果不嫌麻烦的,你也可以来试试。” “我还是算了,”休伊特连忙摇头,“我有这个就足够了。”他举起右手,小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随便你……”少年摆摆手,单薄的身子很快融入屋外的黑暗中。 平静的夜很快就过去了,朝阳霞光万丈。 对于古老的塞瑟堡来说,阳光、露水,每一个清晨似乎都没什么两样。 在被常青藤和鲜花环绕的墙壁围成的广场上,两名高速冲锋的骑士交错而过,混钢骑枪发出轻脆的碰撞声。 “时机把握的不错!但是枪端得太低了!把重心前压!要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冲撞对方!” 休斯大声指点着他年轻的上司。 齐娅拉点点头,透过头盔间的眼罩仔细观察着冲阵指挥官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当他看到对方的战马做了个微微后撤的动作时,随即猛地一夹马腹,最终被莉芙莎小姐定名为“流星”的坐骑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了出去。 两杆骑枪在空中摩擦出一串激烈的火花。 在力量较量上处于下风的休斯一个侧身,灵活地闪过齐娅拉刺过来的枪尖,两匹战马再次擦身而过。 “干得好!将军。”他掉转马头,冲齐娅拉扬了扬骑枪。“就是这种感觉!要一下就将对方撞下坐骑,这样跟在你身边的步兵们就会一拥而上活捉他!一个活着的骑士俘虏比一百颗敌人的脑袋都有用!” 齐娅拉摘下头盔,使劲甩甩有些粘湿的头发后长舒了口气。 “下次有机会,干脆就由将军您亲自带领一次冲阵吧!”休斯纵马来到他身边笑着说,“现在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了。” 齐娅拉也笑了起来,“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夸奖的话,指挥官先生。”他开玩笑般的说道。 休斯耸耸肩,“我是不会吝惜您应得的鼓励的,阁下。您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在单骑作战能力方面,我已经没什么可教您的了,至于其他的技巧,由于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只能靠您自己去体会到底什么才是最适合您的方式,而这需要通过真正的战斗才能获得,单纯的训练是不行的。” “好的,”齐娅拉点点头,“我明白了。要一起去用早餐吗?”他微笑着作出邀请。 “不了,阁下。”休斯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我得去看看那个一夜未归的莱文,听说他好像得了重感冒。”
“这样啊!”齐娅拉颇为遗憾地说道,“那就算了,呆会儿我也会去探望一下那个笨蛋的。” “感谢您的关心,阁下。”休斯在行礼后嘟嘟囔囔的离开了。齐娅拉隐约听见他在嘀咕:“不是说傻瓜都不会感冒吗?怎么搞的!” 就在他也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和这有关的事来。 “难道……不会吧?他真的在这儿躺了一夜吗?头鹅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算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完全没必要搅合进去。” 顺利抛开一份附罪感,运动了整个早晨的齐娅拉开始感到腹中空荡荡的难受的要命。就在他计划着要怎样才能大吃一顿的时候,莉芙莎小姐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 “早上好,我的学生。”她带着调侃的口吻和齐娅拉打招呼。 “恐怕一点都不好,老师。”齐娅拉苦着脸回答,“我正赶着去吃早餐呢!奥丁大神保佑您千万别有事找我。” 小姐微微一笑,“看来你对奥丁大神的信仰还不够虔诚,我的学生。在子爵那儿正有位重要的客人在等您,他正好代表大神在世俗间的权威。” “神父?” “门殿长老。” “啊?”齐娅拉吓了一跳,“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可以随便离开神庙吗?” “这要你自己去问他,我只是来传个话。好了,我还约了克莱尔松侯爵小姐和贝露塞布她们出去逛街,没时间陪你分析这些无聊的东西。” 说完,莉芙莎小姐就仿佛一朵云彩般轻飘飘的离开。只留下一脸郁闷的小男爵,不知道嘟嘟囔囔再说些什么。 最终选择放弃早餐的齐娅拉在一刻钟后出现在康西诺子爵的私人会客室门口。 房间里正一位崇高的神职人员在等待他。齐娅拉还从未和这类人打过交道,无法在脑海里作出适当练习的他只有深吸了口气,然后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出子爵精神奕奕的声音。 他的目光在进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环顾四周的动作,这个房间和昨天相比似乎并没什么变化,一张漆成暗红色的长长的柚木桌子,四张带靠背的橡木椅子,只是大概因为还是清晨的缘故,所以光线显得稍微暗淡了些。坐在面带微笑的子爵对面的是一位身披高领黑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他胸口正中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二人间的对话显然是被突然的齐娅拉给打断了。 老者的注意很快就集中在他身上,那双睿智的目光给人的感觉是沉郁而坚实的。他从宽袖子下伸出一节干枯的手指,轻轻放在胸口上,然后微笑着说道:“奥丁大神将为你降下福音,我的孩子。” 齐娅拉立刻站直身子行了个标准礼,“愿奥丁大神的光辉照亮世间一切不平。”他恭敬地回答道。 “好了,”知情识趣的子爵这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接下来的时候就留给二位好好谈谈吧!我这个局外人就不打扰了。” 他冲老者行了一礼,接着又冲齐娅拉微微点头致意,最后迈出资深贵族的优雅步伐离开房间。 老者示意齐娅拉插上门闩,虽然有些奇怪,但齐娅拉仍照做了。一个老人能带给他多大威胁?而且相信康西诺子爵也没有谋害他的理由。 在子爵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后,老者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发出邀请:“别拘束,孩子。奥丁大神对于每一个正直的人都是宽容的。”他的声音慈祥而温暖,就象是逝去的爷爷,齐娅拉突然觉得面前这位老人有些亲切。 “请问您召唤我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尊贵的门殿长老阁下。”屁股还没坐热,他就急切地问道。 “我是接受一位慈祥的父亲的委托来到这里的。”门殿长老微笑着回答。 齐娅拉吓了一跳。怎么搞的?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他怔怔地看着老者,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不要惊讶,孩子。奥丁大神是不允许侍奉他的人说慌的。”门殿长老接着说道,“我是你父亲私人上的朋友,所以他委托我来照顾你一下,至少要让你赢得神庙的支持,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可是……这和……嗯……” 齐娅拉想了想,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长老立刻看出了他的疑惑。 “这和奥丁大神避免干涉世俗事务的教义不符,是吗?” “嗯……没错。”齐娅拉尴尬地点点头。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孩子。”长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像天边的晨钟,“表面上的信仰并不是什么值得看重东西。记得在我这副身躯还强健有力的时候,曾见过很多假冒神的旨意的人在外面胡作非为。而所谓‘圣洁’呢,它只存在见义勇为,保护弱者的人中。最后是‘神圣’,奥丁大神看中的是这里(长老指指胸口),和这里(又指指头脑),还有这里。”他的手指最后停在胸前的火焰火焰标志上,“我要你决志,每天都做一个你心目中的好人。只要这样,你就能得到奥丁大神的眷顾。你能做到吗?” “心目中的好人吗?”齐娅拉反复考量着这个敏感的标准,最后点点头。“好吧!我决志。” “很好,”长老仿佛完成了一此雍长的祈祷般拍了拍手,接着又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释的吗?我听着。” “我想是没有了。不过……能将您的名字告之于我吗?尊敬的长老阁下。”他又问道。 “伊凡,伊凡·撒斯特。”长老爽快地回答。 “那么撒斯特长老,我想您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我吧?”在接受对方的身份后,齐娅拉立刻又表现出应有的敏锐,他目光烁烁地看着长老。 长老发出两声低沉的笑声,“不错,孩子。我的确还有件事情要转告你,”他说道,“你的父亲从特勤处调拨了一批人特别负责你的安全工作,而我暂时负责你们中间的联络人这个角色。现在这些人正在追捕上次漏网的黑鸦们,如果你对此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可以帮你转告他们。” “特勤处?”齐娅拉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莱文对他们的形容——一群疯子。 “不,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他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们继续吧!” “这样吗?那就没有其他特别的事了。”长老突然话锋一转,“赶快去吃饭吧!孩子。我看你都饿坏了!” 充分领教到长老敏锐的洞察力,齐娅拉忍不住尴尬地挠了挠头。 “您说得对,长老。那么我先告辞了。” 他站起来朝长老行了个神礼,转身走向房门。 就在他即将拉开门闩那一瞬间,长老突然又喊住了他。 “请记住,孩子。即使皇帝或者父亲能够驱使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如果你没有选择拒绝,那么当你面对奥丁大神的时候,你不能说,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或者当时我只能这么之类的话,这些是不被允许的,请记住这一点。” “是的,我会的。”齐娅拉在思索了一会儿后轻声回答。 “那就回到你父亲的土地上去吧,孩子。保护你的国家和人民,保护无助的人。也许有一天,当我无助的时候,你也会来保护我。” “您的每一句话都将深深刻在我的心里,长老阁下。”齐娅拉笑了笑,“但我衷心希望那一天最好永远不要来临。” 说完,在礼貌地关上房门后,挟着一股即将奔赴血腥沙场的凛冽气势,他动作飞快地穿过长廊,直奔厨房而去。 “西索迪亚在大陆偏东南的位置,你准备让我怎么去?”齐亚拉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这把骨头架子虽然很没有那种高手的架子和风范,该怎么欺凌弱小就怎么欺凌弱小,但是他眼光的毒辣确实非同一般。 也许就是在不经意的三言两语间,他就看穿了自己——看上去似乎对什么都淡然无谓,就算动念间被人取走生命也不能阻止自己的微笑,甚至还能甩甩毒舌,蹦出一两个冷笑话调侃对手或者自己……可是偏偏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执念,骄傲到不愿意亏欠任何人。 “以我那点浅薄的大陆地理知识,也知道安息荒原往东是提庇里亚骨骸沙漠。然后地势渐高,挡在面前的就是大陆第一高山,赫丁中央山脉。据说过了赫丁山脉,无尽大河阿瑟加德的源头两岸可不安静,我就要沿着这样一条河流走上100多马程么?” 乌洛波洛斯低沉地嗤笑两声,拍了拍手掌,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琉璃窗户砰然洞开,一只足有尺许方圆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 这只巨大的眼睛一片森然的惨白色,上面密布着的血红与暗金色的魔纹,虽然因为眼睛里没有瞳孔的关系,齐亚拉看不出来它的眼神焦点聚集在那里,但他能感觉到其中不怀好意的意味。 亡灵法师轻轻咳嗽了一下,那只眼睛倏忽一下在齐淼和齐齐的视野中变小了一圈——嗯,不是这只眼睛变小了,而是这只眼睛的主人远离了那扇琉璃窗。 “这里好像又不方便说话了?”骨头架子抱着手,一只胳膊支起脑袋,他口气里面的炫耀之意很明显,虽然齐亚拉也搞不清楚他在得意些什么。 这个喜欢得瑟的老不尊,怎么如此这般的德行也能在魔法领域的巅峰上行走? 这一次乌洛波洛斯没有用他那种一团迷雾带着人闪来闪去的法术,而是在他沙发旁边的一个灯座上按了一下,只听到隆隆的闷响传来,这个房间的天顶就像盛开的花苞一样,缓缓打开,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四周的墙壁下降了一些,还是地板上升了一些,总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待在房间里的感觉,而是像来到了一个奢华的露天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