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拜码头怀玉献宝 花子赖答应出头
孟怀玉暗自下了决定,必须要去拜拜这个所谓的“东成花子赖”。因为自己所做的局中正需要一个“花子赖”这样的角色。此番布局若能得“花子赖”相助,可谓如虎添翼,胜算必然可达八九成以上。 势在必行,然而孟怀玉初来乍到,如何才能面见“花子赖”便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毕竟作为一方头领,“花子赖”估计也不是人人想见就能得见的,孟怀玉心里琢磨到。 “贵东,”孟怀玉亲热地向绸布店老板笑问道,“在下不日将在钟楼旁开一爿烧酒铺,还望掌柜的多多照应啊!” 绸布店老板一脸和气笑答道,“呵呵,原来东来也是买卖人,好说好说,鄙店也盼望东来常来走动。都在一片天来往,应该的,应该的。”这绸布店老板听孟怀玉主动介绍,便知他是贸易行内人,当下就用做生意的行话来应答了。孟怀玉当然明白,“东来”是绸布店老板对自己的尊称,因为不相熟识,便以“东来”代替,与称人为“贵人”、“贵东”相类。 孟怀玉笑容不改,谦虚道,“贵东,客气!一爿小酒铺子而已,呵呵!在下初到宝地,还有一事相询,请贵东务必指点一二!” “直言无妨,若在下了解,定据实相告。东来请讲!” “实不相瞒,咱贸易人家每到异地,各个码头总是要拜的,与其等他上门,倒不如我提前去约会他们,免得漏掉了哪一方土地,总归是自己要麻烦的。”孟怀玉说着,双眼带着询问之色直视着对方。 “是了,东来年纪轻轻,没想到倒有如此见识,”绸布店老板赞道,“不像在下初到东成之时,因为拂了某家土地的面子,差点做不成了。来来来,东来这边请,伙计,上茶!” 因为谈得比较投机,两人互通了姓氏,孟怀玉揖身谢过后,便跟随绸布店老板到一旁坐下,轻声道,“贵东久住东城,可知这东成有多少处码头?” “要说东成地方不大,可大小码头也不下四五处。远的不说,就说这‘四海帮’就是非拜不可的,否则无论店面大小总归是无法开张的。还有就是这东成的丐头‘花子赖’,虽然势力比不上‘四海帮’但也是一方神佛,非拜不可。剩下的无非是‘军’、‘警’、‘宪’这些吃官饭的。咱们这一片天是‘四海帮’的地面,‘沙帮’和‘白帮’的倒不用理会了,”绸布店老板如数家珍般说道,“这‘军’、‘警’、‘宪’倒不用先拜,自然会有人上门,去衙门办好了手续,再打发一些就够了。” 孟怀玉听完这番话蹙了蹙眉头,不悦之色一闪而过,眼下这做生意的当真是不容易,谁也不能得罪啊,“贵东,这‘花子赖’可在何处觅他?在下想先去拜一拜,另外也不知什么礼合适?” “呵呵,”绸布店老板轻松地笑了,“不难找,不难找,虽然在下也不知道‘花子赖’确切的地方。不过,你到街上随便找一个年纪大点的花子,只要你对他说你要尝尝‘百家饭’,多数都能带你去。” 孟怀玉明白了,会心地一笑道,“多谢贵东指点,改日啊,改日在下定然再次登门拜谢,告辞,告辞!”说着起身抱拳施礼。 “东来慢走,带贵号开张之日,鄙人必上门捧场,不远送!”绸布店老板还礼道。 孟怀玉转身带着顺子出了绸布店,向大街上走去。二人还跟前面一样,遛遛跶跶地闲逛着。顺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时地问这问那,很少到县城的他感到什么都很新鲜。不过当着外人时,即使自己听不明白他也不敢多问,谨慎得很,生怕走了嘴。跟孟怀玉单独相处的时候,顺子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拉着孟怀玉问个不停。有些东西孟怀玉也没见过,就敷衍几句了事,顺子却不甘心,总是缠着摊主非得问明白不可。 这二人又闲逛了多时。快走到通乐大街和泷河东道交口的地方时,孟怀玉又看到了那一群小叫花子。这旧历的二月似乎天天都是他们的节日,小叫花子们跟在年岁稍大一点的后面,挨家讨去。 孟怀玉快步跟了上去,拉住一个差不多有十五六岁的花子微笑道,“我想尝尝‘百家饭’哩,排琴(兄弟之意)好心替我顺顺道吧。”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叫花子倒是懂得些江湖规矩,立刻跟孟怀玉盘道起来,反问道,“上排琴(哥哥之意)是吃搁念子的还是冷子点?” 孟怀玉指指自己的打扮,苦笑道,“水码子腿长,水做捡地来。”小叫花子笑了,眨了眨眼睛,指着街对面一家小饭馆道,“上排琴攒儿亮,浑天到那啃吃窑等好了。”三两句话的来往,孟怀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只能等到天黑了才能见到“花子赖”,这家伙的气势还不小呢。 顺子听得稀里糊涂的,等小叫花子走远,便向孟怀玉问道,“怀玉哥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啊?”孟怀玉笑了笑道,“顺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啥都没学会呀?我们刚才是‘盘底’呢。他问我是‘吃搁念子的还是冷子点’其实是在问我是吃江湖饭的还是做官的,我跟他说我就是一个跑了很多地方的穷人,在他们这个地面上做个穷生意,不发财。‘攒儿亮’就是夸我懂得江湖规矩,让咱们天黑之后在对面的饭馆里等他。” 孟怀玉解释了一通之后,顺子才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啊,看来以后还得跟你好好学学了!”怀玉听言,满意地点点头。 午饭过后,孟怀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急忙带着顺子到蔡秋生的杂货铺去。走到门前,见“四海帮”的人还在门口把着,孟怀玉就上前解释说前几天跟蔡秋生谈了笔生意,今儿个是来取货的。“四海帮”的人里面有一个是那天见过孟怀玉的,打量了一番觉得面熟,又看孟怀玉的穿着打扮似个生意人,就没有多为难他,放他进去了。 见到蔡秋生,孟怀玉把晚上要去拜码头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蔡秋生闻言喜上眉梢,心中暗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不简单。若是能有“花子赖”的帮忙,自然是胜算多了一分。 蔡秋生一边叫人给孟怀玉上茶,一面快步走进里屋取出五十块大洋外加一个紫檀木匣子。开匣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黄白两色玉石象棋棋子,颗颗晶莹剔透,包浆自然,绝非等闲之物。孟怀玉看了也不由得两眼放光。 只听蔡秋生徐徐开口道,“孟东家您上眼,这是在下藏在家中的镇店之宝。买时卖家说是到代的,我也请古玩行里的前辈给看过了,绝对是真品。一直没舍得转手,今天你就把它带着,当成是给‘花子赖’的礼物好了。”没等孟怀玉开口,蔡秋生接着解释道,“这个‘花子赖’对钱财倒不甚看重,就是喜欢下象棋,有了它,你再开口托事会容易些。” 孟怀玉明白蔡秋生的好意,就没有拒绝,“难得蔡东家如此信任,怀玉既然赶上这事儿了,就一定帮忙帮到底,绝不会无功而返!” 蔡秋生高兴地说,“孟东家义气,大恩容当后报。还有,前些天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把风放出去了,现在东城大部分有名望的士绅,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慧馨爹娘惨死原因,以及留下大笔遗产的事情了。当年我们没有声张,是为了慧馨丫头的安全着想。现在好了,新帐旧帐一起算吧!”
孟怀玉拊掌笑道,“很好,下一步就看令爱怎么表演了,呵呵!”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孟怀玉就起身告辞,回去准备晚上拜码头的事情。孟怀玉出来的时候,听见西屋里面传出女子爽朗的笑声,估计可能就是兰慧馨。孟怀玉心中好奇,心头忽地冒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故意对着送他出来的蔡秋生大声说,“蔡老板,恭喜了,过几天我一定来喝令爱的喜酒!哈哈……”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女子匆匆走到西屋门口向外张望。孟怀玉只瞟了一眼,脑子里立刻就浮出一句诗“芙蓉如面柳如眉”,心中暗道,“怪不得你兰慧馨那么倒霉,也难怪万仁会看上你!”不顾蔡秋生疑惑的表情,孟怀玉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是夜,孟怀玉如约到饭馆去等。过了掌灯时分没有多久,就见两个花子模样的人走进店来,饭馆的老板正要上前阻拦,被孟怀玉给叫住了。两人扫视了一下店里的人,又把孟怀玉打量了一番,就叫白天的那个小叫花子进屋来,小叫花子拿手一指脱口道,“格档码子(就是此人之意)!”那两人走上前来,把随手带的“乞食棍”横在孟怀玉做的桌子上。怀玉拿双手的中指贴在茶碗底部两侧,食指弯曲成半圆形,又用两拇指扣在碗沿上,向来人推过去,口中称道,“五湖四海,水码子没的居米肘山,请三老四少哨个牙淋!(没有钱买酒,请大家喝茶)”那两人对望了一眼便站起来道,“好说,爷叔在阴堂候着(师傅在庙里等着)。”说罢,便把顺子拦下,带着孟怀玉要往外走。孟怀玉示意顺子在饭馆等他,便跟着二人出门。 三个人加上小叫花子一起七拐八拐,便到了一处还不算太破的庙门前。就见守门的过来向两个年长的叫花子盘问一番,都是用的帮中切口,孟怀玉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太明白,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带自己来见丐头吧。进得殿中,只见一垂髯老者斜卧在地上的干草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摆着的一盘残局,一边喃喃自语。孟怀玉一照面,老者抬眼看了一下也不再理他。带他来的人上前跟老者耳语了几句。老者有些不情愿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孟怀玉。孟怀玉立刻深鞠一躬抱拳道,“给前辈爷叔问安!请爷叔有花赏花,有酒赏酒,赏口‘百家饭’尝尝。”说完直接将带来的五十块钱送上。 谁知那老者接下了钱袋子,掂了掂,就丢给手下弟兄,居然只吝啬地说了两个字“知了”。旁边的人就过来要带孟怀玉出去。孟怀玉事情只是办了一半,急忙再拜说道,“爷叔,在下还有一事请托!”说着从怀里把那紫檀木盒取出递上去。 那老者开盒一看,眼睛立刻爆射出两道精光,一边用手抚摸着棋子一面十分陶醉地自语,“好,好,今儿个太写意了!”一面起身,一只手扶了扶孟怀玉,“快起,快起!说吧,什么事情。为了这东西,什么条件我都应了!哈哈……宝贝儿啊,你终于转到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