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苦命女求死不得 孟怀玉怒闯总坛
做出求死的决定，兰慧馨的确心有不甘，但又能如何。以前跟程.凯和李儒在一起的时候，李儒是主心骨，什么事情都能有个主意。程.凯虽然有点胆小，但真正做起事来也是有勇有谋，只是顾虑的多些。要是这两个人能在身边，兰慧馨也不至于有心灰意冷的想法。只是眼下连家门都出不去，怎么去找他们。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兰慧馨的右手颤抖着拿起一把剪刀。冰凉锋利的刀口从腕上深深划过，鲜血立刻从伤口动脉喷涌出来。兰慧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伤口慢慢消逝。这个苦命的女子心中涌起莫名的巨大悲哀。 兰慧馨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模糊，眼前一片黑暗，耳旁也一片静寂，她的脑中出现了幻觉。似乎又回到了小的时候，父母的音容笑貌浮现出来。父亲慈爱的脸庞，母亲温柔的呼唤，让她激动不已。 “爸，妈，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兰慧馨奋力地想要抓紧父母的手，可是每次都像抓到空气一般。她想扑进母亲的怀里，再次享受那难得的温暖，可每次等她靠近时，却发现母亲却在更远的地方。她只有不停地向前走，耳边响起母亲温柔的声音。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不断地摸索着，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前行。“mama，等等我！爸爸，帮帮我！”慢慢地兰慧馨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完全昏迷过去了。 蔡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规矩却一点不少。两个女儿每日晨昏定省，照例要比父母早起，到父母窗前请安后才能再去吃饭或者别的事情。但是今天早上却没有看到大女儿前来请安，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蔡氏夫人心中大感不安，未及梳洗便到兰慧馨门前叫她。可是一连喊了好多遍，屋里都没有人应，蔡氏夫人顿时预感到大女儿可能出事了，连忙喊来丈夫。 蔡秋生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就急忙叫来家中的伙计们，硬生生破门而入。眼前的景象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兰慧馨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双目紧闭平躺在床上，鲜血已经浸透了身下的被褥。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蔡氏夫人及小女儿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浑身打颤。蔡秋生毕竟也是个老爷们，立刻上前撕下床单，扎住了兰慧馨还在流血的伤口，一面让下人赶忙备车，自己则迅速背起兰慧馨向门外走去。 “四海帮”的人正守着门口打盹，一大早听见院子里面吵吵闹闹，好像是出大事了，一个个从懵懂中醒过来，却见蔡秋生背着一个血淋漓的人往外面小跑，一个伙计着急忙慌地跑上前帮忙把那个血人扶上车。主仆这就要往门外走。“四海帮”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前拦住马车。蔡秋生这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胆量，顾不得他们拦阻，指挥着马车一路冲了出去。“四海帮”的徒众则吱吱歪歪地在后面追跑着。 东成县自打民国政府上台后，就有了几家较为先进的医院，能够做外科手术的大夫也从外面请了一两个，并且兼着培养医学人才的职能。这其实算是龙长兴的功劳，主要也还是为了给他的治安团服务的，此处不需赘述。 兰慧馨很快进了急救室。蔡秋生和伙计则在外面焦急的等候着。这时就见“四海帮”的人从后面跟了过来。其中一个就走上前来就要质问蔡秋生是不是要逃跑。但一见蔡秋生身上湿漉漉的血迹，干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兰慧馨从急诊室里面被推了出来，又被推进了另一间病房。一个白大褂疲惫地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冲着满身是血的蔡秋生道，“你就是病人的家属吧，她……她现在没有危险了，已经输了血，不够估计需要休息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白大褂干咽了口唾沫，抿抿嘴唇仍旧向蔡秋生道，“你是她什么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可就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蔡秋生听到大夫说“她现在没有危险了”，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眼前一黑，身体就有些不支，几乎晕倒在随行伙计怀里，幸好那伙计一直在搀扶着他。 白大褂上前看了一眼，对伙计说，“没事，没事，他就是太紧张了。你扶他到那边好好休息。” 蔡秋生拉住白大褂的衣袖，颤巍巍地说，“大夫，我能进去看看吗……” 白大褂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行，病人刚刚输完血，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你现在先跟我来。”蔡秋生在伙计的搀扶下，跟在白大褂后面蹒跚地进了一间诊室。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父亲，”蔡秋生极为紧张地应道。 白大褂又问，“病人情况很不好，我在治疗的过程中发现她的求生欲很差。你们是不是……”说到这里，白大褂没有继续，而似乎是等着蔡秋生自己来说。 “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蔡秋生才无奈地指着仍旧在门外徘徊的人道，“看见了吗，‘四海帮’的人，从家里一直跟到这里，我闺女都这样了，他们还……”蔡秋生哽咽了。 白大褂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这个病人是不是……叫阿巧？” “您怎么知道？”蔡秋生不解，这一反问就等于是默认了。 “噢，噢，猜的，我猜的，”白大褂急忙辩解，赶紧挥挥手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去那边交一下手术费和住院费吧，我下面还有几个病房要转。” 白大褂说着就站起来向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蔡秋生道，“噢，忘了说了，好好劝劝阿巧姑娘。作为医生，我们只能救得了一时，心病还需要心药医。你们好自为之吧。” 蔡秋生目送白大褂离开，又回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坐了下来，似问非问地向着伙计道，“刚才那位大夫说心病什么意思？” 伙计想回答却又不好开口，支支吾吾地说，“东家，外面都传……传言大小姐是……是……” “行了，别说了！”蔡秋生打断了他的话，“扶我起来到病房前瞧瞧。” 蔡秋生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病房前，隔着玻璃向里望去。只见兰慧馨还在昏睡中，胳膊就平放在床沿上，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颓然一声叹息，蔡秋生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自语道，“巧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我死去的大哥交代啊……”言罢热泪纵横。 就这样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经过这么一折腾，“四海帮”万家也得到了消息。万仁不方便出面，依旧躲在幕后，金二就匆忙赶到医院里。从手下人口中得知兰慧馨是自杀，现在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就放下心来，走过来和蔡秋生攀谈，“我说老家伙，怎么回事？连个人都看不好吗？自杀？！难道嫁给我们‘四海帮’的少帮主真的有这么委屈吗？” 不待蔡秋生开口，金二就一连串的诘问起来，似乎错误都在蔡秋生一方。蔡秋生情绪异常激动，“金二，你说什么混账话！我闺女都这样了，你来不安慰一下也就算了，反而还来责怪我！我说你安得什么心，非得把我们整得家破人亡你们才开心吗？我……我……跟你们拼了！”说着说着蔡秋生就要动手。 金二没想到他眼里绵羊一般温顺的老家伙居然起了血性，急忙往旁边一躲，他手下的人立刻冲上来把蔡秋生控制住了。 “放开，放开，”金二对手下人说，“都滚一边去！” 手下人松开了手，金二走上前去，把蔡秋生按到椅子上，又向病房里面瞅了一眼才开口道，“算了，算了。刚才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不也是着急嘛！好了，老家伙，阿巧姑娘就在这而住着，一切费用我们‘四海帮’出了，怎么样？谁叫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呢！” 蔡秋生冷哼一声，没有理他。金二自觉没趣，就跟手下人轻声说了些什么转身走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一点不假，仅仅是几个时辰的工夫，东成这个小小的县城里面又有了新的谈资。刚过晌午，孟怀玉与顺子一起下楼用午饭，就听见客栈里的伙计们热闹地议论着什么。孟怀玉上前一问才知道老蔡家的干闺女出了事情，急忙带上顺子往蔡秋生家赶，到了一问才知道已经兰慧馨已经住进了东成医院了，又转头向医院奔去。 到了医院一看，孟怀玉发现兰慧馨依然没有醒来，心中颇为内疚。本来是一片热心帮忙救她，没想到反而差点儿害了她。计划是好的，却没想到兰慧馨这里又横生枝节。孟怀玉诚恳地向蔡秋生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愧疚。蔡秋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直说自己当时承诺，无论有什么风险都与孟怀玉无关，不需要他承担什么，只是自己没有想到女儿终于还是没有挺住，生出这些变故来。 当孟怀玉听说这种情形下“四海帮”的人仍然不依不饶，甚至还加派了很多爪牙到医院及医院附近监视这家人的时候，他心中的涌起滔天的愤怒。这个世道上居然有人无耻霸道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弱rou强食，真是要逼得人走投无路了。不行，必须要还以颜色，想到这里，孟怀玉怒道，“这‘四海帮’还真的要无法无天了。顺子，走！跟我去‘四海帮’！我倒要去瞧瞧这万芝海是个什么货色！” 蔡秋生忙上前阻拦，急切地说，“兄弟，兄弟，莫要冲动，莫要冲动！‘四海帮’人多势众，你这样去了会吃亏的！咱们还是商量商量，从长计议吧……” 孟怀玉斥道，“从长计议，还从长计议个屁啊！我看就是你他娘的太怂包！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他娘的！”心中义愤，怀玉口中就少了遮拦。 “兄弟，三思，三思啊！要去也是我去，不能让你为了我们赔上自己的性命啊，你要是不听，老哥哥我这儿给你跪下了！”说着说着蔡秋生当真不顾周围的目光跪了下去。 “哎哎，蔡东家，你这……这是作甚呢，快起来快起来，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了呢！”孟怀玉边说便急忙扶起蔡秋生，停顿了一下轻声道，“蔡东家，方才是我失言了，你莫怪，莫怪！我也是心里实在气愤。现在话说出来了，也就好些了。不过这‘四海帮’早晚还是要去的。你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老话说得好，‘是疮早晚要流脓，是疖子早晚要鼓包’的。” 蔡秋生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孟怀玉，正欲再开口阻拦，就听孟怀玉大声道，“顺子，走了！跟我去会会‘四海帮’！”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