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营救路曲折难行 梦必反手握重筹
十几里路,若是直线距离,恐怕常人也不在话下。但要在夜间,尤其还是沟壑纵横的山间行走,没有点胆量和脚力恐怕不行。没过多久,经常疏于训练体能的丁庆辰就有些吃不消了。他不仅气喘吁吁,而且眼睛也因为缺氧感觉面前影影绰绰。 孟怀玉赶上来,扶住摇摇晃晃的丁庆辰道,“丁营长,这样走下去可不行。这里地形复杂,若是不小心失足,大家可连个向导都没有了!” “不碍事,我还能坚持,等到了山脚下就好了!”丁庆辰硬撑着说道,“看来,我还真得拖了大家的后腿,实在是对不住了,孟教官。” “这不怪你,能撑到现在已经超出常人了!”孟怀玉安慰他说。 剩下的五个人都颇为轻松地看着二人,似乎将要到来不是一场恶战,而是月下登山的游戏一般。 “这样吧,让王玉柱打头,在前面探路,你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走!”孟怀玉短时间内就做出了调整。 “好吧,我丁庆辰真是丢人丢大了!” 王玉柱走过来开玩笑道,“营长大人,你可得好好锻炼了!不然以后连嫂子都抱不动了!” “去去去,这个时候还有心开玩笑,听孟教官的,你到前面探路去!”丁庆辰佯怒着把王玉柱支开。 孟怀玉道,“玉柱,你小心点,越往里走土匪的暗点子越多。去吧!” “得,二位大人在后面压阵吧,我去冲锋了,哈哈!”王玉柱小声逗笑一句,收敛形神,若猿攀虎跃一般一路探去。不多时便向后方发出预先约定的暗号,告诉这边一切顺利。 丁庆辰执拗地不让手下搀扶,竭尽全力地跟在队伍后面,可还是落下了一大截。等他追到山脚下时,只看见孟怀玉等三个人在那里休息,“玉柱他仨呢?” 孟怀玉道,“早就摸上去了。丁营长,我看你就留在这里接应我们吧。再往里去山路恐怕更难走。再说,山上的情况也需要有人回去汇报,你留在这里等,到明天日落之前若我们还没回来,你就开车回去调兵过来。” “这……我……可是,”丁庆辰真心想亲自上去看看,但无奈有心无力。 “别磨叽了,里面你也不熟,你就在此处找个地方藏身,回来时我们会找人来接你!记着明天日落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回去报信!”孟怀玉催促着,再次叮嘱他。 在一处突出的大岩石下,六人汇合在一处。王玉柱、李力、李开山三人先期抵达,孟怀玉带着向杰、党俊随后赶到。前面三人报告说,前面不远处发现了十几处暗点子,人数都不多,可很难绕过去。李开山恶狠狠地说,“孟教官,把他们都宰了吧,省得麻烦!”一边把绑在腿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不行,”党俊道,“等咱们挨个摸完,恐怕天都亮了,那时要是想进去就更难了!” 孟怀玉看看天,估摸着时间已经接近四更天了,若再不行动怕要错过了时机。可正如党俊所说,如果挨个摸掉这些暗点子恐怕天都亮了。他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咱们一齐动手先干掉最外边的三个再说。记得留一个活口!走!” 六人潜进到最靠山脚下的这个暗点子后,孟怀玉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人。李开山刚要行动,却被王玉柱一把拉住。这时暗点子里的人提着马灯走到外边,虚空划了三个圈圈,而斜对角的山坡上接着就出现一点同样的亮光,闪烁了三次。等那人回到依山势而建的窝棚里时,孟怀玉低声道,“留下活口,一起上!” 李开山最先冲了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摸进了窝棚。刚才出来发信号的土匪正把马灯放在桌子上,忽然感觉背后有人,随即把背上的枪一横,大声道,“谁?” 五条大汉一拥而上,把那人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就被李开山一刀抹了脖子。李开山舔了舔刀上的血迹,朝尸体上啐了一口,道,“妈的,真臭!” 李开山痛快过后才想起孟怀玉的叮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躲到一边。孟怀玉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土匪,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王玉柱急了,“李开山!你他娘的急什么,这里还有话要问他呢!这下好了,你留下来替他吧!” “别!别把我丢在这儿啊,老子还没跟他们玩够呢!”李开山急忙请求道,看向孟怀玉。 只见孟怀玉阴沉着脸,并不发表意见,李开山赶忙表明心迹道,“孟教官,我错了,后面我肯定听从指挥!” “哼,”孟怀玉不满地哼了一声,他知道这几位挑出来的干将,能干事也能惹事,却不是对人言听计从的主儿,“别磨蹭了,赶紧去下一个,一定要留个活口!” 大家鱼贯而出,不多时便悄悄来到下一个暗点前。这个暗点已经接近半山腰,隐蔽在一个雨水冲刷形成山坳里,四面精心栽植了一些灌木,窝棚顶上覆盖着厚厚的土层,那上面早已自然生长了许多茅草。远远看去,这个暗点即使在白天也难以被发现。里面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动静。 正当孟怀玉心生狐疑之时,一队巡山的土匪走了过来,他们放下马灯,陆续进到棚里,有的点起烟来使劲儿地嘬着,有的把鞋子脱下来磕出里面的泥沙。这队土匪不下十人,孟怀玉暗暗琢磨着怎么对付,手下五个人也都屏气凝神不敢妄动。 过了十几分钟,里面一人喊道,“走了走了,下一道,下一道!”。那人从里面出来,拿个东西遮在马灯前,又挪开,反复三次后,这十多人才稀里哗啦地背上枪,跟在那人后面消失在半山坡上。孟怀玉道,“他娘的,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文章!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花样。” 月渐西沉,这面的山坡上几乎完全暗了下来。好在孟怀玉几人眼力不错,脚步沉稳,一路上有惊无险地摸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 “他娘的,天龙寨在什么地方?”王玉柱埋怨起来,“怎么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这都不懂,要是那么容易被找到,大天龙早就玩完了,还能撑到现在?”李力接道。 党俊像是刚刚想起,后悔道,“嗐!忘了问问上次的进过山寨的弟兄了,运输队的还有侦察连的,不都有人吗。” “问了也白问,啊——”向杰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低声惊喝一声,赶忙俯身把那要滚落的石块扶住,避免弄出响动。 李开山走在最前面,他半弓着身子在灌木从中穿来穿去,忽然他发出几声极似夜枭的叫声,并迅速地伏下身子。这是发现危险的信号,后面的人立刻停止了小声谈话,隐身到草丛中。 虽然孟怀玉之前就曾叮嘱过,前进时不要出声,可王玉柱几人胆大心粗,早就忘掉了。这时听到信号,赶忙躲到一边不敢再言语。孟怀玉心想,这帮家伙还是调教的时间太短了,等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地教训一顿。 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李开山悄悄溜了回来,对孟怀玉道,“教官,前面有个山坳,里面有不少房屋,不知道是不是天龙寨!” “走,瞧瞧去!”孟怀玉尾随着李开山来到他刚才发现山坳的地方。微弱的月光下,孟怀玉目力所及之处,隐隐约约看到成片的建筑。夜风中吹送来哗哗的流水声,他四下搜寻一番,只见在二人身下某处一小股水流飞泄直下,在远处形成一个数丈有余的池塘。水流沿着渠道,缓缓地流向山坳之中。 看着那人工开凿在峭壁之上的水渠,孟怀玉心道,这天龙寨不愧经营了这许多年。只是这引水渠没有十年八载也休想完成。 “孟教官,你说这里面会不会就是天龙寨?”李开山小声问道。 “说不准。开山,有没有胆量进去?”孟怀玉用询问的口气问道。 “这有设么不敢的,我当兵之前,总一个人在坟地过夜,胆子壮得很!”李开山不屑道。 孟怀玉笑道,“那好,你给我进去抓个舌头出来,就当抵消你刚才的抗命之罪!”
“嘿,您在这儿等着我呢,”李开山有些懊悔,不甘道,“得,爷今儿个就戴罪立功了!” “快去,啰嗦什么!”孟怀玉轻推了他一下,“办好了没功,办砸了回头一块算账!” 李开山苦笑一下,没说什么,又向前一路探过去。 孟怀玉把人聚拢到一起,让大家轮流休息,等着李开山归队。静谧的山谷之中,已经断断续续响起山鸡的啼鸣,孟怀玉躺在草丛里,看着天上的星星,那感觉仿佛是沉静地融入了山川之中。 马上四更末了,孟怀玉的脑中忽地闪过龙筠的音容,一会儿见她笑靥如花地向自己招手,一会儿又见她泪眼婆娑地大声呼救。正当他要伸手去抓住龙筠时,却忽地不见了伊人身影。孟怀玉焦急地四处寻找,却发现龙筠正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他急忙上前扶起龙筠僵硬的身体,欲张口呼唤,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急得他满头大汗。 “孟教官,孟教官!”耳畔传来王玉柱熟悉的声音,孟怀玉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开山回来没有?” “还没有,”王玉柱也有些焦躁不安,“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再等等,”孟怀玉双手搓了搓脸,勉强打起精神来,“玉柱,你也歇会儿吧,我来守着。” “没事儿,我不困!你再睡会儿,接下来还要你指挥呢,你得养足了精神才行,”王玉柱关切地说道。 “那好,我也睡不着了,咱哥俩说会儿话吧,”孟怀玉小声道。 “说点啥?”王玉柱用低得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问道,“对了,刚才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孟怀玉怅然道,“我梦见大小姐了,浑身血淋淋的就死在我怀里,”言罢低声一叹。 王玉柱劝道,“别想了,梦都是反的,说明这次咱肯定能救大小姐回去!” “但愿一切顺利吧,”孟怀玉情绪不高。 “哎,孟教官,我老家有句话说喜见谁才能梦见谁。看来你挺喜见大小姐的!” 喜见是当地人“喜欢”“喜爱”的意思,孟家沟的人也有这个叫法,孟怀玉当然听得懂,低声嗔怪道,“别胡说!” “没有胡说,”王玉柱道,“弟兄们都看出来了,大小姐也挺喜见你,就你还跟梦似的。” 孟怀玉听了感觉很诧异,自己没怎么跟大小姐接触过,怎么这帮弟兄就能看出来她对自己有意思呢?是,如今身处茫茫大山,就是为了来救龙筠。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可不跟梦一般么。 头顶上响起轻微的响动,二人不再说话,慌忙叫醒了身旁的人,都竖起耳朵警惕着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肩上还扛着一个软塌塌的人。 “你怎么才回来!”等李开山把抓来的舌头放好,王玉柱责问道。 李开山平静地说,“出了点小问题,耽搁了一会儿。” “什么事!”大家都围过来问他。 “孟教官,这山坳里不是天龙寨,哦,也不能说不是,大天龙不在这块。这里是天龙寨豹旗的老窝,”李开山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说,接着解释自己晚回来的原因。 原来当他潜入山坳之后,几乎摸遍了每座建筑。无意间进入了一个还亮着灯光的院子,偷听到了一段谈话,巧的是屋里的人正是豹旗旗主田黑七与手下人在密谋,欲杀掉大天龙,取而代之。李开山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就在房外偷听了许久。 “没想到天龙寨里发生了内讧!”李开山总结道。 对于孟怀玉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一个可以拿来谈判的筹码。他重重地拍了下李开山的肩膀,喜不自胜道,“开山,这回你立了一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