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十 章 回山寨各怀心思 判重罪受刑十日
田黑七仰面躺着，一只大脚重重地踩向他的腹部，剧痛传来，让他不由地怒火中烧。踹他的人正是马未然，他一下弓起身体，想要缓解一下腹中痉挛的痛苦。 一股莫名的悲壮涌上心头，田黑七脸上肌rou扭曲着，却忽然大笑道，“哈哈……成者王侯败者贼！来吧，老子今儿个认栽，给老子个痛快！” 马未然听得分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臭皮贼！老子要一刀一刀刮了你！”话音未落，一把半尺有余的锋利短刀已经噗地一声，扎进田黑七的踝部，随着马未然用力一挑，田黑七右腿的大筋已然被挑断。 一刀，又是一刀，马未然毫不留情地把田黑七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还要下手时，却被甘天龙喝住了。“留他一口气！带回天龙寨！”甘天龙冷漠地指着血流不止的田黑七，低声吩咐到，“‘顺天响’带着你的人跟我们走！其余的都留下，看着这帮兔崽子。谁要是敢乱动，都给我如此照办！” 众人领命，默默地跟在甘天龙后面。老猫着手下人拖着田黑七，向豹旗寨门方向走去。 “小三山好”快走几步拦在甘天龙面前，行礼道，“大当家的！天龙寨的家事，我们黑山的不便插手。请大当家的开口，让我带弟兄们回去吧。下月初十是我爹的六十寿辰，既然在这儿见着您，我也就不再跑一趟了，”“小三山好”边说边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请帖，恭敬地递了过去。 金百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去，翻开看了下就交给甘天龙。甘天龙顺手放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看也没看闷声道，“‘三山好’倒是壮实，六十大寿可是马虎不得。行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吧。回去告诉你爹，就说大天龙一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那我先替他老人家谢过了，大当家的，诸位，告辞！”“小三山好”一边回话一边招呼手下人向黑山方向走去。他们常年生活在山里，腿脚十分麻利。现在正是天龙寨多事之秋，“小三山好”明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没多大工夫就转过山脊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小三山好”见事不好先开溜了，虎旗旗主“顺天响”因为被甘天龙点了名只好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孟怀玉审时度势，觉得自己这六人也该借机遁走。土匪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自己若不趁此赶紧下山，恐怕到时候甘天龙翻脸不认人。 于是，孟怀玉紧走几步追上金百，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金爷，你看这事情已经了结，兄弟我该做得都做了，希望你能遵守承诺，放弟兄们下山。” “呵呵，孟教官莫急，”金百听了孟怀玉的话，眨了眨眼睛笑道，“既然已经掺和到这事里来了，定要有始有终才是。孟教官是信不过在下？” 孟怀玉摇头苦笑道，“哪里话，若是信不过二当家的，兄弟我当初也不会答应趟这趟浑水了。只是如今大事已了，更不便再在山寨长留，生出瓜田李下的嫌疑来。希望金爷能够体谅！” 金百看出孟怀玉是不愿意再搅和进去，毕竟他的身份要比“小三山好”等人还要特殊。真要把前事旧账翻出来，大天龙对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友好。金百起初强留，是想要孟怀玉等人出来指证田黑七，这样更容易服众，自己将来也容易脱清干系。只是孟怀玉这番话提醒了金百，治安军的这六个人的确不能再留下去了，否则若是将来治安军有意摧城拔寨，天龙寨岂不是毫无隐秘可言。一时间，金百矛盾起来。戡定豹旗叛乱，孟怀玉等人算是有功于天龙寨，可就这么放他们下山，又怕他们曝露山寨机密给老冤家治安军。 从平定叛乱的喜悦中走出来，金百顿时觉得孟怀玉这六人的去留问题的确十分棘手，况且现在不知大天龙心中如何打算，于是他微微皱眉道，“孟教官所言倒是合理，不过此时你们牵涉甚多，还需要大天龙的一句话。不过，孟教官宽心，既然咱们有承诺在先，在下定不会让你难做。” 孟怀玉察言观色，看着略带为难之色的金百，心中凛然一惊，暗自警觉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多谢金爷体贴，那就请您快些跟大当家的说明，免得我这些弟兄们忧虑。” “好，一有机会，我定然先向大当家的叙说原委。既来之则安之，还望你手下的兄弟安心等待！”金百展眉道。 孟怀玉也明白，若是悄悄溜走倒是没了这番周折，可也从此与天龙寨生出嫌隙，大天龙反而会疑心大起，倒不如坦坦荡荡地辞行。于是他别过金百，回到队伍中去。 “玉柱大哥，”孟怀玉张望一下，见没人注意，拉住王玉柱小声道，“你去吩咐一下弟兄们，多留个心眼。万一苗头不对，立刻开溜，若是他们强行阻拦或者起了杀心，咱们就跟他们鱼死网破！” 王玉柱一听，心中也是一惊，旋即明白了孟怀玉的意思。六人中他年纪最长，阅历要别其他人丰富得多，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还是懂得。于是他也没说话，递给孟怀玉一个“放心”的眼色，就悄悄走到其余四人中，把孟怀玉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这队人马浩浩荡荡，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天龙寨方向行进。一路之上，除了甘天龙在椅子上打着盹，匪兵喽罗们亦步亦趋外，其余的则各怀心思。 “顺天响”最是不安，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即杀了田黑七。因为田黑七在起事前曾经找到他，要与他联手对付大天龙。虽然他留了心眼儿，没有立刻亲口答应，可内心也在犹豫。他怕万一田黑七扳倒了大天龙，自己恐怕连口汤都抢不到；可又怕田黑七败了，如果自己牵连进去，恐怕大天龙连骨头渣都不会让自己留下。正是他这摇摆不定的态度，让田黑七一直不敢贸然行事，如果不是孟怀玉这次刺激了一下，说不定田黑七还需要再等待些时日。因此“顺天响”现在一方面暗自庆幸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愣头愣脑地趟进去，否则现在被拖着的也有自己一份儿；另一方面也怕田黑七乱咬，万一他受不住酷刑把自己也牵扯进来，该如何撇清自己。因此“顺天响”五内俱焚一般。 金百返回甘天龙身后，心里也在思索，不知甘天龙将如何处置田黑七，还有孟怀玉等人。同时也在想孟怀玉等人虽然算是仗义，出手相助，可毕竟是受治安军辖制，若是上峰勒令攻山，他们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交待山寨里的情形。因此对于治安军的这六个人，现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大当家的回来了——”一声大喊打破了队伍中的沉闷，原来已经到了天龙寨脚下，在队伍前面开道的匪兵正向山门方向喊话，传递消息。 孟怀玉抬头一看，只见高高的石砌寨墙上呼啦啦一字排开一队旗手，各执一面红色牙旗，其余的人则争相探头向下张望。待甘天龙等人回到寨门前时，寨墙上一片欢呼，众匪兵大声呼号，“大天龙！大天龙！”声如钟鼓，势如龙吟虎啸，激荡在山谷之中。 随着寨墙上几个匪兵用力地转动绞盘，轰轰隆隆的一阵声响，天龙寨厚厚的石门向内开启。又有一群匪兵从寨中冲了出来，旌旗招展，站列两旁。待甘天龙走过仪仗，低沉的号角声连绵不绝起来。 老猫和金百等人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甘天龙这时也从浅睡中醒来，受到众人情绪的影响，脸上也舒展开来，露出一抹红润。 被两个匪兵拖着的田黑七从昏死中被人弄醒，每当他经过时两旁的匪兵就不时有人过来狠狠地踢打一顿，也有很角色直接拔刀刺在田黑七身上不致命的地方。甘天龙等人对此浑不在意，规矩就是规矩。敢于背叛山寨出卖弟兄的人，就得是这个下场。 可怜田黑七还没进入寨中，身上已经被插了十几刀。孟怀玉饶是定力不错，也被这场面震惊了。没想到天龙寨的人如此残忍、冷酷。田黑七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旗主，也算是兄弟一场，一旦双方翻脸，居然毫不顾及往日情谊。真是令人心寒不已。 “这甘天龙也是个冷血的家伙！”孟怀玉不住地微微摇头，他本以为田黑七被马未然废了以后，甘天龙至少会留下他的性命，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此时天龙寨里的人，已经被血腥刺激得接近癫狂，毫无理智可言。 待众人涌入校场站定，一场残忍的审讯即将开始。甘天龙依然歪坐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环视一下，淡淡地对金百说道，“军师，开始吧。” 金百从怀中掏出早已拟好的书状，对着在场的重人大声喊道，“天龙寨众家兄弟！查——原豹旗旗主田黑七意图不轨，共有如下十条重罪： 一、勾结官府，阴谋篡位。 二、煽动反叛，私自结盟。 三、手足相残，意图弑主。 ……” 十条罪状，条条都是死罪，金百足足念了一盏茶的工夫，接着便是定罪行刑了。“依照定下的规矩，田黑七当受刑十日！”金百面无表情地宣读着最后的审判。 “顺天响”面色惨白，他明白这“受刑十日”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冷汗湿透了后背。他呆呆地望着血葫芦一般的田黑七，心中叹道，“老七啊，你这头蠢驴，为什么非得弄个如此下场？若是开香堂拔香头，顶多是落个三刀六洞，何至于如此惨死？” 金百口中的“受刑十日”，可不是普通的刑罚。这第一天便是断筋络，就是挑断四肢筋脉，这已经让马未然当场实施了。第二天是断四肢，即用铁锤砸断小臂、小腿。第三天是骨rou离，即用尖刀沿折断的四肢剥下皮rou，直至露出骨骼。施刑的时候，是有寨子里的人来看护的，目的是替受刑的人止血，并喂给补益的汤药，不让他很快死掉。 第四天叫作去是非，即是将土匪们认为可以招徕是非的器官从受刑人身上割掉。他们认为眼睛、耳朵、嘴巴会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说出不该说的，要一并割掉。其他的只要是认为不该留的，全部都要割去。 第五天的刑罚叫作升灯笼，即用浸过盐水的麻绳将人的密密麻麻地缠起来，只露口鼻供其呼吸，然后倒吊到旗杆上。这样做也有目的，一是让受刑者全身的血液都供到脑部，减少四肢出血的同时也能让大脑保持清醒，二是避免蚊蝇蛆虫在伤口滋生。麻绳的缠法最为讲究，松了不起作用，紧了会让受刑人窒息，因此都得让寨中的老手来做。 第六天叫作拆皮，取下人腹部、背部皮肤；第七天叫作换新衣，所谓换新衣则是将新宰剥的牛皮覆在受刑人溃烂的皮肤上，并捆扎起来，让牛皮与人体相连，然后再将牛皮撕下；第八天叫作洗心肠，剖腹将人的肠子取下；第九天叫作通天门，其做法与“串串子”类似，只不过是用两条铁筋在已剖开的腹部向上穿，铁筋从人口中穿出，挂在架子上；第十天叫作敬地母，即把奄奄一息的人，自大腿以下埋入土中，然后用铡刀将人的大腿齐根铡断，土中的残肢则随即用土埋上。十天后，受刑人的上半身则会被丢到山谷中，活生生地任由豺狼虎豹啃噬。 一般人到了第五天的晚上就会死掉，绝无可能活过第八天。如此残忍的刑罚也只有这些土匪想得出来。受刑的人常常会找机会一死了之，决不愿任人施刑，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挑断人的手脚筋络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受刑之人没有一丝机会自杀。 不过话说两头，在“去是非”之前，受刑之人如果自己认罪，并得到大部分头领的认可后，也可以求得宽恕，或者砍头或者吊死，都要来得痛快一些。 而田黑七此时听到对自己判决，心头大骇，不觉全身瘫软，脑中嗡地一声，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