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东阿城下，认怂投降
三十七万大军在梁县休整三日后，梁县和左右的嘉县、东平县都有如遭遇蝗虫过境一般，府库已是颗粒无存了。若不是从三县的豪富、乡老家中又强行征收了五千石米粮，大军连开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尽快回到粮草充足的东阿大营，多日来未曾吃过一顿饱饭的楚军士卒们不用催促都是跑的飞快。 从梁县穿过东平县到黄河平阴渡口也不过是百十里路，三十七万大军只用了大半日就已经走完了，速度比平日行军足足快了一倍。 出于后勤接济的原因，章邯大军并没有沿黄河南岸推进，平阴渡口仍然被楚军掌握在手中。而现在驻守平阴渡的却是王元所率的二万五千烈日军精锐。 当日项羽与龙且只率天鹰骑急赴东明渡，王元随后率烈日军赶到平阴渡口本就已经晚了一日。等在平阴渡稍事休整向东明渡进发不久，烈日军前出的骑卒斥侯已经发现了零星沿黄河南岸逃回的楚军士卒和滔滔黄河之中无数具楚军遗体。 从败卒口中得知东明渡项梁大败的消息，自忖难以抵挡数十万秦军精锐，王元也只好率烈日军回转平阴渡口。一边派人与黄河北岸的东阿城楚军取得联系，一边在平阴渡口处扎营立寨以备秦军。 等项梁与项羽赶到平阴渡口时，王元已经亲率钟离昧、虞子期、宋阳、王博诸将出营恭侯多时了。看到项梁、项羽都安然归来，王元也是唏嘘不已。 简单的见礼后，项梁急迫的向王元询问起了平阴渡对岸东阿大营的情形。虽然早有预料，可是从王元口中得知了范增的最新消息后，项梁还是情绪低沉悔恨不已。 范增在龙且与涂韦诸将的护卫下三日前已经平安回归东阿大营，与平阴渡口的王元也早就互相通报过军情了。现在除了龙且率五百天鹰骑沿黄河南北两岸向前斥侯秦军动向，各部楚军倒是都暂无战事了。 大军扎营自有军中各级将领安置，项梁的上柱国行营大帐也被迅捷的临时安置在了紧邻平阴渡口的一处山岗上。等行营大帐立好，王元早已准备好的酒菜也迅速呈了上来。 黄昏时分，大帐中的共尉、桓楚等项梁麾下文武开始享用美餐时，项梁的身影却没有出现在帐中。正四下张望时，一名项梁身边亲卫跑来给项羽传达了项梁的命令。“禀少君，君上请少君与王元大人前去，有事商议。” 项羽叫上王元随亲卫出帐后，发现项梁负手而立，正在帐外不远的高处遥望平阴渡口。 来到项梁身后，心情舒畅的项羽抬眼望去，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幅壮观的黄河落日图。 夕阳高挂天际，没有午时的耀眼金光，在昏黄的暮色中却另有一番恬静之美。身处高高的山岗上，前方不远处那波涛汹涌的滔滔大河，仍一刻不曾停息的奔流向海。 远方葱翠的山林，近处金色的沙滩，在落日大河的衬托下竟是那样的幽远祥和。 黄昏总会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状的舒缓与怡然，如果不是项梁有事相召，项羽几乎想要坐在高高的山岗上那大片绿油油的草丛里好好欣赏一番这醉人的景色。 “哼！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直到项梁不悦的哼了一声后，顺着项梁手臂所指的方向，项羽这才发现了那条一眼望去有如一条丝带般横贯黄河南北的平阴渡浮桥。 此时的平阴渡浮桥竟然是一幅无比繁忙的景象。无数的民夫甚至是军中士卒，都在不停的将一辆辆装满粮草军械的牛车往平阴渡运送。 做为项梁钦点的楚军大本营，一应粮草军械原本应该积存在东阿城内。如今却正有楚军士卒将大量物资从东阿城中运出，项梁当然是心中震怒了。 大楚上柱国、武信君项梁可是当世的擎天巨柱，一旦发起怒来，那股千军辟易的威势让处在项梁目光逼视下的王元也是心头忐忑冷汗淋淋。 恭敬的躬身一礼后，王元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当初与范增联系后商议的结果向项梁一一禀明。 “禀君上，两日前范增师叔与龙且将军等人败退东阿。除东阿城中驻守的项离将军尚有二万军士，范师叔麾下只剩几万败卒。当时君上与少君尚未有消息传回，元与范师叔商议后，为防秦军趁势袭取东阿，范增师叔这才下令将东阿城中粮草军械运回南岸。” 听闻是范增所下的指令，出于多年来对范增的信任与尊重，项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项梁想到近年来心中所谋划的以东阿城为根基的反秦蓝图，还是马上下令停止从东阿城中运出粮草军需的行动。 东阿城可是如今楚军在黄河南岸唯一据有的大城，项梁一向都是把东阿城做为将来攻秦的大本营来规划的。如今虽有东明渡大败，可是项梁却仍然坚持自己与范增当初所定下的谋略。 隐忍多年，从江东一禺之地起兵席卷天下，项梁的坚韧自不必说。如今已经年近五旬的项梁在躲过了原本历史中定陶兵败身亡的噩运后，却毫无气馁之意，仍然是斗志高昂要以东阿城为根基继续攻秦。 越是大人物越是会有种超出常人的固执，而大人物的成功与失败往往也都缘于这种与众不同的坚持。 如今楚军新败，而章邯麾下三十万精锐秦军兵锋正锐，项羽和王元心里都对项梁的这个意见不敢苟同。不过在项梁多年的积威下，项羽可不敢明着反对叔父的意思，看到项羽默不作声，王元也只好怏怏退下。 等项梁传令派人前往对岸东阿城请范增前来议事时，项羽马上自告奋勇的将此事揽了过去。先和范增私下沟通一番，由范增来劝谏素来刚直的项梁应该会容易的多。 过平阴渡口后离东阿城只有七八里路，有骏马代步的项羽只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出现在了东阿城下。 初次抵达东阿城下，看着眼前这座比彭城还要雄伟宽阔的坚城，项羽被震憾的目瞪口呆。与前世印象中那个以盛产驴皮阿胶而驰名的小小县城不同，如今的东阿可是天下有数的雄伟名城。 扼黄河渡口，位于齐、赵、魏三国交界处的东阿城自春秋以来可一直都是天下有数的军事重镇。 从东阿出兵，北上可攻略赵地，向东可呼应项梁派出的齐地义军，向西则可席卷魏国旧地。不仅可以直接攻击任意一方，而且背靠黄河城池坚固的东阿城本身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从秦人手中费尽千辛万苦夺得东阿城后，修葺城池、囤积粮草军械，项梁几乎是把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聚集在了东阿城中。想让项梁轻易放弃东阿，避开与章邯的直接对决，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暮色渐深，项羽刚要入城之际，东阿城外却有一队骑卒如飞奔来，打的旗号正是烈日军天鹰骑的烈日飞鹰旗。不等马匹踏起的烟尘消散，激动万分的大吼声中，一骑已经赶到项羽身前。却正是连日来苦苦在黄河两岸搜寻项羽消息的龙且。 不等马儿停稳，跳下马背后的龙且冲到项羽身前，一个“恶虎扑食”直接把项羽从马背上扑落地上。 骑在项羽身上龙且一边状若疯狂的捶打着项羽的胸膛，一边怒骂着：“你个王八蛋，自己去逞英雄，害的老子这么多天都没睡过好觉。你个王八蛋跑到哪去了，到现在才出来？” 知道龙且是担心自己，项羽这会也“不敢”还手，急忙抬起受伤的左臂求饶道：“阿且，你饶了我吧。左臂前几天刚被利箭射穿，伤还没好呢！” 能让项羽认怂投降，估计这世上也就龙且能办得到了！ 听到项羽重伤未愈，龙且嘴里骂的更凶，可是却立刻住手了。多年的兄弟情谊，让项羽听着龙且的骂声，心中却只觉得很是舒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直把龙且气的忍不住又狠狠一脚踢向了项羽的屁股。不过这一脚，项羽可是躲的很麻利。 等龙且心情平静后，项羽身前又跪满了一地亲卫。当初孤身前往定陶，项武等三十名亲卫也只好与龙且一道陪在了范增身边。连日来忠心的亲卫们也都陪着龙且日夜不停的搜索着黄河两岸，现在看到主上安然归来，心情激荡的亲卫们也都哽咽着跪伏于地。 别情叙罢，见到了龙且后，项羽又有了一个熟悉东阿城的临时向导。一路上前往范增所在的东阿城楚军帅府之际，项羽也不停的向龙且问起如今东阿城中的楚军各部情形。 等兄弟两人各自将自己所知的军情相互对应一番后，项羽意外的发现，楚军如果继续占据东阿城，不仅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反而是非常有利的。 天鹰骑精锐前出斥侯秦军动向，已经探明如今章邯麾下的三十万秦军正在濮阳城中休整，并无异动。 城池深阔的东阿城中原本就有项离部二万精锐驻守，加上范增和涂韦、项铁收拢败兵后又有五万楚军回到城中。七万大军在粮草军械充足的情形下，又有平阴渡项梁麾下三十七万楚军为后盾，只要不出城与秦军野战，秦军不可能在东阿城下占到什么便宜的。 难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以至于有点忧虑过甚了？项羽直到见到范增时，脑子里还在不停的反复思考着到底应不应该对范增提及退出东阿城的建议。 如果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让出东阿城这样的战略要地，别说项梁，就是范增也不可能会赞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