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同门相残
与燕国使节一番长谈后取得了不错成果的张良回到自己临时下榻的驿馆驻地时已是夜色朦胧的时分了。 总算是忙完了各种预期中的诸事,心情大好的张良吩咐亲卫弄点酒菜,准备在月下独酌一番。因为楚王熊心对张良的重视,所以张良所居的驿馆内外不仅防卫严密,而且随时都有侍者在厨下等侯。张良的亲卫很快就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回到了张良身边。 驿馆内花园小亭中的石桌上摆好了四样精致小菜和一壶张良最喜欢的“女儿红”后,性喜风雅的张良先斟满一杯醇香的女儿红,在鼻端深吸一口气后,伴着醉人的酒香和花园中的满园花香,张良在皎洁的月色中仰首满饮杯中美酒。 饮了一杯上好的美酒,张良看着身后那两位时刻手按剑柄侍立在自己身后的亲卫和善的说道:“张大、张二,你们也来尝尝这楚地菜肴和美酒的滋味。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又没有什么外人,就不必讲究那么多的规矩了。来来来,你们陪本令饮上一杯。” 若是寻常亲卫,在听到自家主子如此和善的赏赐,必定是心中欣喜万分的应声而动了。可是在听到张良明显是兴致高涨,真心实意的邀约,唤做张大、张二的两名亲卫却纹丝不动的仍然静静的侍立在张良身后。就连一直紧握着腰间剑柄的右手,也没有一点松开的迹像。 年纪稍长一点的张大微微一躬身,就在张良的身后恭声回复张良道:“多谢少宰令大人美意,不过张大、张二职责在身,实在是不敢饮酒。大人月下独酌,小人就不打扰大人雅兴了。” “唉,你们啊!”叹了一句后,知道这两个由自己挚友韩信亲自挑选出来的勇士都受过韩信的死命令,张良也只好摇头一笑后,继续自己的月下独酌了。 想到韩信,张良对于自己这位儿时挚友在治军之上的天纵奇材也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不已。只看自己身后的两名亲卫就可以知道,韩信的治军之严。即便是远在齐国千里之外,又是自已亲自发话的情况下,这两名亲卫仍然坚持着当初韩信所颁下的严令:只要张良未曾入寝,那么张大两人就要时刻按剑侍卫于张良身旁。 能让属下军卒在远离自己的千里之外,仍时刻谨记军令,韩信治军之严,驭下之能可见一斑啊! 想到好友后心情似乎也更舒畅了一些,张良在不知不觉中已连饮了三杯美酒。不知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还是饮了美酒的缘故,素来酒量甚豪的张良竟是觉的自己有了一丝醉意。 “咦,这楚地的女儿红喝起来略有一些甜,想不到后劲这么大?”不等想要站起来在花园中走两步活动一下筋骨的张良起身,一枝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射出的细小弩箭从花园左侧的一处阴影中直奔张良胸口而来。 如果不是张大、张二确实是把韩信的嘱咐放在心中,时刻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那么张良此刻绝对躲不开这一支夺命暗箭。 “叮”的一声响,眼看利箭及身之时,张大手中快速挥动的长剑,将这一支细小的弩箭在离张良胸前不足一尺的距离挡下。 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张良在发觉有人欲刺杀自己时,马上就起身想从花园中逃回护卫众多的居处。可是当站起身后,张良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种浑身无力迈不开脚步的感觉。 身处险境,头脑恢复清明后,张良很快就理清了思绪,这肯定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而且自己方才所饮的女儿红酒中,有行刺者提前掺入的毒药。 毕竟是黄石公最为得意的弟子,张良当初在大意之下虽说不曾察觉酒中异常,不过这会却是马上就醒悟过来。重新端起酒怀嗅了嗅后,张良面色阴沉无比的从怀中取出解毒药物放入口中。 曾随师尊修习过药略的张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种在酒中混入之毒就是马蹄莲的粉末。此物毒性虽不烈,可是却可以让人在很长时间内陷入全身无力行动迟缓的情形。而这种手段,张良也很熟悉,这是自己那位心狠手辣的师兄常用的一种间刺手段。 药已服下,可是身体想在一时半会内完全恢复到行动自如却是不可能的,虽然胸中所学庞杂,不过张良对于武技一道却可以说是一窃不通,所以张良也只有在这四面透风的凉亭内等待最后的结果了。 在张大用剑格落弩箭的同时,一条干瘦的身影从花园的阴暗处如风一般冲出,挥动着手中一柄通身黝黑的细剑直扑凉亭内全身酸软无力的张良。 张大和张二两人勇猛无畏的大喝着扑到张良身前与刺客展开激烈的搏杀,张良看着那位一身黑衣就连面容也被一条黑布遮住的刺客,却是好一阵苦笑。 当年随黄石公一道修习多年,纵然是风烈黑衣蒙面,张良又如何会不认得自己的大师兄呢。 没想到这位当初因为心狠手辣被师尊赶出门下的大师兄,如今对自己竟是这般怨恨,以致于竟然亲自动手前来暗杀自己。清楚风烈在武技——尤其是暗杀、行刺方面的超卓身手,张良知道仅凭张大两人恐怕是很难挡住风烈来到自己面前。 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吗?张良苦笑着向刺客说道:“想不到师兄对小弟竟然如此怨恨,一心想取小弟性命。小弟现在逃也逃不掉,就请师兄放过这两个护卫吧。” 一个利落的闪身,从张大两人身形的缝隙中一晃而过后,风烈缓缓将面上所蒙黑布取下,阴声对张良说道:“小师弟别来无恙啊!师兄为你精心调制的酒滋味如何?还有功夫关心护卫,看来小师弟现在越发的仁慈了啊。可是当初师尊赶我出门时,怎么不见你说一句话呢?” 随着风烈最后一句陡然转冷的恨声话语,身上被风烈手中细小黑剑划出几道细小伤口的两名忠心护卫却忽然倒在了地上,在一阵全身痉挛过后,就全无声息了。
风烈的剑,显然是涂了牵机剧毒的。 “师兄的牵机毒果然厉害,只不过剑上涂毒,看来师兄的心术果然还是和当年师尊赶你出门时一样,太过歹毒啊!”张良面对着身手高强又对自己恨意如潮的大师兄,不仅没有一丝讨饶之意,反而是故意讥讽起了素来心高气傲的风烈。 深知自己这位师兄秉性的张良知道,想让心狠手辣的风烈晚点动手,那么只有先激起他多年埋藏于心中的怨恨,使风烈在自己面前有种发泄积年怨气的想法,只要风烈没有一上来就动手,那么张良就总还是会有点机会的。 做为专司阴暗勾当的牵机阁的创办者,风烈在训练牵机阁的杀手刺客时经常训戒手下:只要行刺的目标还有一口气,那么就算你的剑已经搁在目标脖子上,你的任务也依然没有完成,因为天下间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在多年怨恨的目标出现在眼前,自己随时都可以一剑取其首级的时刻,风烈也难以自控的忘记了自己所订下的刺客准则。这其中即有风烈想要在小师弟面前一吐胸中积怨的心态,也有风烈过于自负的性格在做怪。 知道张良最不喜舞刀弄枪,身手高强的风烈站在张良面前,当然就会本能的产生一种一切尽在掌中之感。 就这样,风烈在心中激荡之下,没有立即动手,却失去了最好的一个除掉张良的机会。 今夜有月,凉亭周围在皎洁的月光下很容易让人发现异状。就在风烈迹近疯狂的向张良斥骂着当年师父黄石公的偏心和张良的“不义”时,两声低沉的“嗡嗡”声破空而至。 如果不是风烈的身手确实超卓不凡,那么两支比弓弦的颤声更快抵达风烈身前的利箭可能就已经刺穿风烈干瘦的身躯了。 一个迅捷的侧身,躲过两支利箭,风烈也马上从激动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多年的暗中行走经验,让风烈对自己刚才的无妄情绪和废话极为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蠢事? 从利箭破空而来的同时,一群仅以布带束额,葛衣、披发手持长剑的人足下无声却快捷无比的从花园外疾冲而来。而且两箭过后,空气中接连不断的响起了弓弦颤动时的“嗡嗡”声,射出头两支箭后,那两名显然属于神箭手之流的弓箭手一刻不曾停歇的对风烈展开袭扰。 一时大意之下,纵是以风烈的身手,也被两名隐于暗处的神箭手逼的手忙脚乱。眼看花园处的人群就要抵达,风烈在心中懊恼万分之下,咬着牙拼着受伤的危险,进身挥剑朝张良的颈部划去。 “噗”的一声,利箭入rou的声音传出,一支强劲的利箭狠狠的射入了风烈的左肩,可是风烈右手划出的黑色小剑也离张良的咽喉不足一尺之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