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摩尔家的午餐之旅
求收藏！求推荐！ ————————————————————— 一个清新明媚的早晨，天上漂浮着细细的云朵，如同在瓦蓝色的幕布上卷起层层浪花。晶莹的露珠在草茎和树叶上打着滚，银子似的闪闪发光。湿润的土地在玫瑰色的晨曦中，渗透出醉人的芬芳。欢快的鸟儿穿过林间，留下一连串悦耳的音符。 对于兴致盎然的摩尔夫人以及她的一双子女来说，在这样完美的早晨悠然散步，无疑是一次愉悦的体验。 不过她的丈夫——哈里－摩尔先生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情。 作为曾经在华尔街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的他却只能经营一家门面冷清的小型银行，做些小打小闹的投机生意，偶尔仰望着华尔街的一栋栋高楼大厦，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而最要命的是，眼下就连这种杂货铺似的小生意，哈里－摩尔也几乎经营不下去了。 大银行的倾轧，同业者的冷眼旁观，投资人的讥嘲讽刺乃至手下职员狐疑的眼神，都让哈里－摩尔倍感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愚蠢的蜗牛，被束缚在重重的壳上进退不得。 偶尔他也会想起当初的豪情壮志。只不过如今看来，那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场笑话。他已经老了，再也不适合白手起家，尤其是在遇到一个喜欢不声不响卷钱走人的合伙人的前提下。 这一切他从没有跟妻子讲过。哈里－摩尔自认是一个传统的爱尔兰绅士，可不是那些喜欢推脱责任的美国人——尽管实际上他早已归属美国国籍。 他希望能够默默地解决这些难题，让妻子和儿女远离生活的烦恼。虽然看上去，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当昨晚摩尔太太表示希望出外就餐的意愿时，已经准备缩减开支的哈里－摩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沿着哈德逊河岸边缓缓步行，穿过华盛顿广场，走上东百老汇大道，一路向南，最后停在一座高大的东方风格的门洞式建筑前，哈里－摩尔仰头看了看，认出是纽约中国城的“牌坊”。 “艾米，你要带我们去的不会是一家中餐馆吧，亲爱的？”哈里－摩尔皱着眉头冲妻子问道。 “哦，哈里，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摩尔太太笑眯眯地轻抚着丈夫的脸颊，“偶尔尝试一下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这难道不是上帝恩赐给我们美国人的美好生活吗？” 哈里－摩尔撇撇嘴，“我可不是美国人，你知道，我一直以爱尔兰血统为荣。” “当然，亲爱的，我也一样。”摩尔太太狡黠地眨眨眼睛，“可是在爱尔兰我们吃不到这些好吃的——而且也赚不到美金不是吗？” 哈里－摩尔知道自己在辩论上从来不是老婆的对手，他果断地决定将话题转移。 “好吧好吧，你是对的，艾米。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中餐馆？” 说着他用手杖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华人店铺。在店铺门口，一个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女人正将盛满的尿壶肆意地倾倒在门口。 “你确定希望在这种地方跟我共享一次惬意的午餐？” “哦，哈里——” 摩尔太太怨怪地看了丈夫一眼，拉着一双儿女转过头，试图从脑袋里驱走刚刚看到的恶心的一幕。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就餐的好地方。”哈里－摩尔冲妻子耸了耸肩，“也许我们可以去苏豪区，那里有一家苏格兰餐厅很不错。” 也许是刚刚看到的情景让心情大受打击，摩尔太太似乎对丈夫的建议有些心动。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亲爱的。”摩尔太太犹豫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只是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不错的餐馆，据说很多喜好美食的家伙都赞不绝口。” 摩尔太太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至少你得允许我去给孩子们买几样外卖的点心。我已经答应他们，会让他们尝一尝来自东方的美味食物。” 哈里－摩尔自然无有不许，他可不想惹自己的太太发飙，尽管他还是有点担心中餐馆做出来的点心会不会带着痢疾病菌什么的。 一家四口穿过低矮的华人住宅，在泥泞肮脏的道路上寻觅良久，却始终无法找到摩尔太太的朋友所说的那家中餐馆。这让摩尔太太有些烦躁不安，但同时也更加固执，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找不出那家中餐馆就绝不离开。 哈里－摩尔深知妻子的脾气，这个时候任何劝解都与事无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帮她找到那家不知躲在哪个该死的犄角旮旯的中餐馆，然后迅速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鬼地方。 直到走过华人聚集的街道，他们仍然没有看到那家餐馆，正在哈里－摩尔感到头疼的时候，他可爱的小女儿罗丝摇了摇他的手臂。 “爸爸，你看那些人在干什么？”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道。 摩尔太太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唐人街的最东端，街道转角的地方，一群男女老少排起了长龙。令人惊讶的是，队伍中的大部分面孔都是明显的白人。 “亲爱的，快看那儿！”摩尔太太兴奋地叫道。 “我看到了，亲爱的。”哈里－摩尔嘟囔着，“唐人街大甩卖吗？” “不，一定是那家中餐馆，没错，就是那里。” 摩尔太太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顾丈夫痛苦的脸色，不由分说地拖着一家人走了过去。 这次他们的选择没有出错。出现在眼前的确是一家大型中式餐厅，坐落在紧邻白人街道的位置上，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转角的另一边。 哈里－摩尔摇摇头，看这个架势他们似乎吃不上午餐了，哪怕只是买几样外卖的点心，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摩尔太太却不管这些，仿佛一个胜利者似的，骄傲地冲丈夫说：“看呐亲爱的，我说的没错，这里的生意好极了。” 哈里－摩尔没有说话，因为很明显妻子的意见是正确的，除非在门口排队的这些白人统统是一群傻瓜。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尽快吃上这顿该死的午餐！ 哈里－摩尔的一双小眼睛不停地朝队伍里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两个熟人——他倒是没有插队的想法，只是希望能用钱买一个位置。 而就在他四处打量的同时，一双清澈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 埃文－西蒙斯现在是这家中餐馆的小服务生。由于他张着一张白人的面孔，又能说口音纯正的美式英语，因而受到许多食客的欢迎。 原本羽东来不希望他跟华人社会有太多明面上的联系。按照羽东来的打算，他应该成为一个彻底的“白人”。毕竟西方社会对于华人始终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戒心，这种戒心甚至比对于黑人或者印第安人的歧视还要根深蒂固，以至于许多事情只有一张白色皮肤的面孔才能解决。而西蒙斯，虽然目前来看有些胆小和软弱，但羽东来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培养成在白人社会的代言人。这就要求他的履历上尽可能不要和华人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埃文现在还是个孩子，没有哪个食客会在几年之后仍然一眼把他认出来，因此一两年内倒并不需要过于担心这一点。 埃文－西蒙斯站在门口，负责维持队伍的秩序。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服务生套装。黑色长裤搭配锃亮的小皮鞋，上身是白色的衬衫与红色的马甲。精神气质焕然一新。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磨磨蹭蹭的哈里－摩尔。对于这个用了一百美元买下羽东来画作的胖子，西蒙斯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那顿丰盛的早餐一直令他回味不已。 因为一点与生俱来的小聪明，埃文－西蒙斯敏锐地感觉到，羽东来应该会对这个出手阔绰的胖子感兴趣，所以他马上笑眯眯地走了过去，远远地就冲哈里－摩尔大声地打招呼。 “嗨，摩尔先生，您好。” 在摩尔一家错愕的眼神中，埃文－西蒙斯快步走到他们跟前，微微一笑。 “摩尔先生，您还记得我吗？前些天在东河岸边的那幅画。对，没错，就是我。您的记性可真好。” 哈里－摩尔有些尴尬地抬了抬帽檐，“你好，小家伙，你是……这家店的伙计？” 他压根就不知道埃文－西蒙斯的名字。之所以能够记得这个小鬼头，还是因为羽东来的那幅画太过出色。哈里－摩尔在拿到画之后专门去了一趟大都会博物馆，找了几个鼻孔朝天的艺术家看过这幅画。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一位留着古怪胡须的老艺术家所说的话。 他说，创作这幅画的人“莫名其妙，狗屁不通，内心险恶，并且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天才！” 大都会博物馆方面希望用1000美元的价格收购这幅画，被哈里－摩尔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他可不是那些整天只知道涂颜料的蠢货——投资的美妙之处就在于看着商品价值不断增长。 看到埃文－西蒙斯，哈里－摩尔不禁再一次想到了那幅画。 说不定可以通过他找到那个华人小孩。哈里－摩尔心里盘算着。 埃文－西蒙斯不知道哈里－摩尔正在打自己的主意。他微微一笑道：“没错，摩尔先生，我现在是在这家餐厅打工。让我猜猜，你们也想尝尝‘佛跳墙’的味道，不过很不幸没有订到位置，对吗？” “‘佛跳墙’？那是什么……” 哈里－摩尔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身旁的摩尔太太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哦，没错，就是那道菜。小伙子，你能帮我们订一个位置吗？” 埃文－西蒙斯得体的举止无疑博得了摩尔太太的好感。当然，摩尔太太更喜欢他身上的那套服务生套装，因为那可以帮助他们绕开这条长长的队伍。 显然，埃文－西蒙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见男孩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带领着他们绕过前门，从小巷中的侧门走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