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便是蓬莱也归来
回屋的时候,沈小依还未睡醒,叶晓奇看着她已经恢复红润面容,顿觉安心,便拿起许多衣裳,又轻轻地合上门,到偏房去了。孟家给林叶二人安排了一所别院。林福在孟家人面前大方地表示,自己苦修,便是柴房也可安身。只是当叶晓奇住了正房,林福却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床上,还道,反正叶晓奇平常夜里多是修炼,不过睡几个时辰,这样对床该是多么浪费。叶晓奇只能无语,便不管他。只是现在沈小依住了进来,叶晓奇是打算是让两人都住在偏房。 林福正拖着一瘸一拐的肥硕身材,刚刚走进院子,看到叶晓奇正拿着许多衣裳,正欲大声说些什么,却被叶晓奇两步上前捂住,“嘘!”叶晓奇小声说道,“她还没醒。” “她?!还没……”叶晓奇一松手,林福便大声呀道,只是还未说完便又被堵住。 “不要吵!林福大哥,别那么大声!”叶晓奇小声呵责,见他点头不语,才放开手。只是林福却没那么容易听话,不顾伤腿,径自往屋里看去,想一探究竟,到底是怎样的金屋藏娇。 叶晓奇无奈,只得加力把林福拉进了偏房,然后详细地和林福说起了关于沈小依的事情,甚至昨日与魔教的争斗也说了,只听得林福甚是惊讶,道:“原来沈小依没死,我倒要去看看她究竟怎样的美貌,让你如此魂牵梦绕。”却是完全对于那些争斗没什么兴趣。 叶晓奇只得道:“她还没睡醒,而且孟公,对了,还有孟宁还在等我们。赶快洗漱,不要去打扰她了,又惹得孟宁急躁。”说道最后竟似想要发脾气了。 林福对于叶晓奇发脾气却是根本无所在乎,只是想起一天都没吃饭,该是赴宴先,况且还有孟宁也在,便说道:“是,该是先去赴宴,可不能怠慢了东家,不然又得流离失所了。” 叶晓奇见终于说动了他,便松了口气,稍加整理,换上了另一件比较稍新的道袍,便提笔开始写信笺。林福却是仔仔细细地好生打扮了一番,顷刻间便从落魄的纨绔子弟变成了颇有仙风的道人,只是拖沓的伤腿和雍肿的身材却是透露不少世俗气。当林福准备好的时候,叶晓奇也写好了信笺,正想着怎么折叠时,林福却是一把夺过,念了出来:“小依,今晚有宴,不便相聚,若是思念,小指轻摇,顷刻得见。” 叶晓奇挥手便拿住了林福,却又生怕破了信笺,只得轻轻拉住林福。林福读完随手一扔便箭似的冲出门外,倒完全忘了伤腿之痛。叶晓奇接过信笺,小心翼翼地折好,轻轻推开正屋房门,看见沈小依还是睡得安稳,悄悄放下信笺,就又退了出去。 走到迎松厅时候,林福已经在与众位达官贵人评论天下,叶晓奇听到却多是草庐仙人的原话,只添加了些许冗长的无用修饰。林福看见叶晓奇过来,便招得众人看向叶晓奇,起身欢迎。这时,叶晓奇才知道迎松厅是多么的大,修的是金碧辉煌,共近百桌,左右由三间房屋打开相连而成,落座的却是足有数百人之众。叶晓奇本想就那么简单地找个角落,等到酒过三巡,自己便可离开,只是林福这么一折腾,却是不得不来到迎松厅中间与众人一一示意,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叶晓奇目光渐渐掠过四周,发觉迎松厅中,除了寻常达官贵人,却有不少修仙人士,竟是些修真界中弱小或者刚刚兴起的门派,只在上桌坐着几位章新师兄的门徒,林福却是坐在孟公身旁。叶晓奇硬着头皮走上那桌,孟超眼见立马起身,让得叶晓奇与林福却是远远坐着。 林福看见叶晓奇落座,朗声说道:“这位是我义兄,却是修为极高。”众人眼见叶晓奇相貌倒算清秀,只是说的修为怎样,确是不少嘈杂,林福却不顾,见叶晓奇入座,接着说道:“我们行走天下,却在庐阳这块宝地逗留,全因此处的一些今年来逐渐增加的灵气四溢。而如今虽说天下还算太平,但后宫国亲掌权,却是残害不少忠良,已是渐渐不如早年的太平。我等修仙门派自是不会过问庙堂之事,只是庐阳地处也算中原一带,便是江淮之间,日后定也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我想众位大公自是不惧,但早一些准备应付却是应该,未雨绸缪定方能有备而不患。” 众人听得林福如此大胆说得众人想说不敢说,皆是惊呼,迎松厅一时竟是哗声四起,过了好一会,也不见安宁。只得孟公起身,略微咳嗽一声,道:“道长果然高见,只是当今圣上极为圣明,国亲当权更是无中生有,忠良遭难怕也只是道听途说。还望林道长日后不要再这么说,今日你也不便酒席,还望道长先去歇息吧。”说罢,孟公挥手却是招人架出了林福,一开始两名家丁还没能拖动,只是来了四人方得拖了他出去。 孟公眼见林福被架出,也说道:“最近庐阳却是渐渐入秋,昨日老朽不甚偶感风寒,难以陪客,还望诸位自便。超儿,你定要好生招呼!”孟公说道,便也起身而出。诸位皆起身相送,章新门徒最是贴近,围绕着他,不让余人靠近。只是,几乎所有人都起身相送,回来的却连一半不到,孟超小心招呼,却是酒未过三巡,人竟是渐渐散去,只剩些毫无名目之人在迎松厅饮食甚欢。孟超眼见众人十去八九,也就悄悄拉过叶晓奇,离开了去。 两人穿过好几层走廊,走过暗道,出了后门,上了抬轿,又经过几条大街,最后入了别处宅院。叶晓奇正在门前想着如何脱身,却是被家丁紧紧簇拥,走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落,比迎松厅却是小了十倍有余。只远远地,叶晓奇便听到了林福与人争吵的声音:“以我料得天意却是大乱必始,但是盛唐气数未尽,必能逃过此劫,延绵下去。你说的国亲掌权,节度使拥兵自重,虽是危机,却未必就胆敢造反,而我料得必是杨玉环是爆发点。当今圣上,必能逢凶化吉,只是这其中的内容,却有天机,不可说,难以说。” 却是孟公接口道:“林公子其实所言非虚,只是这其中因缘,可望详谈?” 林福还未答话,却是有人答话:“我等虽是愚昧,久居蓬莱,但是这问天知命的事却是信手拈来。林公子,怕是看得天下太轻。社稷大事,岂能随意推算,我师父却是知命高人,谪仙所想都能算出。如今天下大乱之象,却是只在夏桀、商纣出现,定要社稷移位,乾坤颠倒!” 林福大笑道:“这只怕是你错了,你师父何人竟然敢如此对天定论?” 孟公答道:“他师父便是蓬莱章新道长,在昨日夜间归来。今天本是打算邀他前来与你相见,只是章新道长甚觉疲惫,未能前来,只得派来弟子代为议事。” 林福和叶晓奇听得章新回来,皆是惊讶不已。两人便想立刻相见,叶晓奇冲进里屋,未及细见,却是也拉过林福转身就走,只是说的,“孟公,今日款待,甚觉感激,却是不及相告,暂且回居。”孟公见得两人如此匆忙甚是惊讶,只是他也听的小女说叶晓奇不喜嘈杂,确是真的修为高深的道人,也未强加阻拦。孟公转身欲和章新弟子详谈,只是这小道却是气得不轻,也就告辞而去。 孟公见屋中只剩孟超,便小声吩咐孟超道:“方今往后如何,便是两位道长皆是说的天下即将大乱,你且去城中加紧cao练兵将。无论往后如何,我等多些准备,多些兵马,定是对的。” 孟超领命而去,这时孟公身后却飘飘走出一白眉灰袍僧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孟公如此准备定是对的,只是方今天下,自从太宗玄奘大师取经而归以后,却是佛教日渐兴盛,孟公切莫着了所谓仙家牵强附会之说。只是待到一日我等佛家从西北寿春定会将他们皆赶出庐阳,还望孟公早日定夺。” 孟公不语,却是又点点头,便也出门乘轿离去,只留下白眉僧人在中暗自抚须。 叶晓奇也不顾林福脚伤,拉着他往孟家给予章新居处而去。可是章新并不在,于是两人来到孟府对面的蓬莱道观,却是大门紧闭。叶晓奇大声叩门,却无人来应,林福出主意两人从后门而去试试运气,只是当两人还未走到门口,却是有一不起眼小轿匆匆离去。有人相送,赫然便是章新,叶晓奇不顾林福,快步跑去,无形中竟是用了蓬莱法决:微步。章新警觉身后有人使道法而来,回身防御,一见却是叶晓奇,更是高兴不已。
章新走过来扶起正瘫在百步外的林福,却是几下,未能提起。林福面色无辜,不管他们师兄弟二人,自己慢慢蹒跚地向着前门走去。章新愕然,叶晓奇看着林福脸色,便知何故,却和章新耳语几番。章新示意,命弟子跟随,又招来另一名进屋而去。 叶晓奇便随师兄从后门,入了道观。两人穿过院落来到前门,林福却是不愿进来,只是盯着门上“蓬莱”二字相看,嘴里还振振嘀咕。 叶晓奇一抬头见的牌匾,“蓬莱”二字苍凉而不张扬,正是当年蓬莱道观殿前所挂。叶晓奇直觉陡然心伤,不忍看着。林福却道:“章新道长,只怕这牌匾却是今日早些时候才得以安上。” 章新看着林福,神色复杂道:“林兄弟难得竟有好眼光,不错,牌匾正是贫道昨夜从蓬莱岛上携带而来,今早才得安装。”章新说完颇有黯然,转过身不看林福,只对着叶晓奇道:“有些师门要事,我得转告与你,晓奇你且随我来后院。” 林福却是被晾在一旁,只是他见状,并未多言,便只身蹒跚离开。叶晓奇想追过去,却终是没有,便随着章新入了后院,又进了里屋密室。 章新命得弟子在守候,便也进了密室,和叶晓奇述说蓬莱之变。当听到无为道长竟是在自己离开之日离世,甚觉心伤,不自觉泪水满眶,只是强加忍耐才不致哭泣;可当听到陆誉师兄舍弃仙来峰,入了无名道长门下,也颇是不解,甚有气愤;而当听得雪晴师姐竟是在前些日子,在陆誉师兄钱月师姐媒下,许了无道道长门下第一高徒陈获,甚觉痛心。后面的一些师门的事情却是没能听得清楚了。 章新说完喊了几声叶晓奇,竟是无人应答,一看,却是叶晓奇气血上涌,兀自憋闷了过去。章新稍有不解,只得输给他几分灵力,方才见叶晓奇好转,只是却未能立即醒来。章新无奈,把叶晓奇背到道观居室,便托弟子照顾。自己却是又从后门走出,就着夜色匆匆往西而去。 当林福再一瘸一拐地回到孟家时,沈小依则刚刚醒来,正站在门口,手拿信笺四处张望。 林福看见这个女子,知道便是沈小依,只是却在气头上,走向偏房,毫不理会她。不过摔门之声刚过,却又打开房门,对着家丁喊道:“去给这位姑娘准备一份餐饭,呃,却是东海海鲜和几只冰糖葫芦最好,”然后又对着沈小依道“晓奇,他的师兄章新回来了,令人秉烛饮酒长叹,怕是已经醉了。而且他师兄也不让他晚上回来,你且吃些餐饭,歇息吧。等到明日她自然回来。”林福说完,就关上了门不顾兀自问着自己还吃不吃的家丁。 沈小依神色落寞,摇摇食指,果然毫无反应,轻轻一叹,只对家丁说道,“你且去吧,不用准备什么餐饭了。”家丁还想说些什么,沈小依却又是轻轻地幽幽一叹,“自从那年蒙难,我早已不吃海鲜,也戒了冰糖葫芦……”然后便合上了门,只是沈小依也不知,这最后一句却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