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只为你
人心惶惶的自杀事件在班主任的三令五申和学校大会的统一指示中渐渐消弭下来，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在我们漫长的人生中，这样的时间或许真如浩瀚星空中的一粒尘埃，突然的一阵秋风扫过，便真的一点痕迹也不剩了。 学校对我们严格要求，不准任何学生在外面透露这件事的只言片语，这让我想起小学的时候，同样一个六年级的哥们因为意外从4楼摔下来死掉了，学校同样给我们下达了同样的要求，不向外透露半点，后来政治我们学到有中国特色，我在想，这样的特色也真的是非常有中国的味道了。 还好，日子和生活总要继续。 晃眼看到家里的日历，才知道不知不觉依然到了11月底，2002年的最冷的冬天似乎已经蔓延开来。 我和我的伙伴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开始疯狂的喜欢上了一种食物，早饭，午餐，晚饭甚至夜宵（如果有的话），我们的不锈钢饭盒里，都毫无例外的躺着这种食物，那个是时候学校的食堂是没有座位的，我们拿着饭盒，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围在食堂外的空地上，迫不及待的将这个食物送进嘴里，吃起来不免满头大汗，嘴里一直哆嗦个不停，但还是爽得娃娃叫。这食物像极了那些年的我们，火辣，带着些许疯狂的刺激。这食物有着一个全国人名皆晓的名字“康师傅泡椒牛rou面。” 我们当然是没有钱买桶装的，如果能够一天吃上一袋，已经可以满足的一整天都还念它火热的味道。我的老妈每天给我5块钱生活费，因为我号称在学校吃两顿，实际上呢，晚上我基本都是在教室里或者cao场上挨饿，运气好的时候会有大方的女同学赏包西西果或者臭干子。挨饿到下了晚自习，回家就嚷嚷学校食堂没人性，饭不给吃饱，菜不给吃好，心疼的老妈自然有香喷喷的饭菜和鸡蛋面伺候。 然而对于现在的我，这些天就显得不一样了，心底藏了比方便面更为重要的名字，这名字和她的笑容承租期支撑起我略显微瘪的肚皮，在啃过3个中午共6个馒头之后，我终于满怀期待的冲进了小卖部，一次买了5袋泡椒牛rou面，摸摸口袋，算算钱，除掉周末上网的费用，还剩2块5rou松面包散发出阵阵的香味俘虏了我的胃，却没能俘虏我坚强的意志，我吞吞口水，用最后的钱，买了最后一样的东西。 寻觅到陆瑶不在座位的时候，偷偷的将两样食物和一张纸条放进她的抽屉。 “陆瑶，嗯，方便面不小心买多了，吃着吃着就烦了，所以，麻烦你帮忙代表月亮消灭了它们吧，实在不想再看它们一眼了。 嗯嗯，我知道，你说过，吃了方便面嘴巴里面的味道很难受，所以呢，为了感激你这么乐于助人，这个口香糖就算是报答你了。嗯，我感觉它肯定很好吃，因为电视广告都在打呢，叫，绿贱牌的哦……” 上课后，我焦急的等到了她的回复，小小的纸条上只有四个小字：“大哈宝儿……”四个小字让我体会到了满足，而手里的馒头，也似乎都带了些甜。 这单纯的只想对你好的心情。 绵延了近两个礼拜的细雨终于在这个中午停歇下来，下午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我惊喜的发现课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久违的阳光铺下了些斑驳的光晕。我拿出圆规，用尖尖的那头，在这温暖的斑驳中，小心翼翼的刻下到了她的名字。 然后我有些促狭的想，发明课桌刻字的鲁迅先生如果得知，他激励自己的绝招居然成了后辈懵懂早恋的手段的时候，他的表情是不是会很精彩。 趁着阳光，我和队友们商量星期五下午放学打这学期最后一场球赛，班长自告奋勇要去联系对手，我们当然应允。 星期五我们换上了新的队服—白色切尔西，我身披9号战袍，意气风发。其实我对切尔西并不了解，也不喜欢。倒是菜农和书包还有易诚都说切尔西今年特别强，斩曼联，杀利物浦，擒枪手，势如破竹，跟我们球队一样一样的，于是这球服便定下来。 选好的时候我想都没想，果断9号。开玩笑，世界所有伟大的前锋无不对9号情有独钟，我身为他们中的一员，自然非9号不要。 “咦，等等，切尔西的9号谁啊？” “哈塞尔巴因克” “哦，厉害不？” “很厉害啊，牛得嗷嗷叫啊” “嗯嗯，是我的风格，跟我很像嘛，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 “额，其实他还有个特征也特别符合咱们郑队您的风格” “哦？说来听听。” “他是个黑人....” “......” 比赛开始后才发现，对手居然是黑桃他们队。于是，一些过往的心情便在这交锋中开始涌现开来，于是这场比赛对我来说便多了些其他的意味，于是便成了必须要拼命拿下的一场比赛。 开场没多久我就凭速度甩开三个后卫，在黑桃的眼皮底下，把球射进网络。然而在领先不到10中，对面的前锋就凭借身体，硬是撞飞了我们2个防守队员，将比分扳平。1:1的比分一直保持到快要结束，天不知道何时又突然下起雨来。 我在雨中接到易诚的传球，开始疯狂带球，过掉几个后卫，终于单刀，黑桃弃门出击，射门的瞬间凶狠的扑上来。 我在空中转了一圈，狠狠的摔到地上。那个时候的学校是没有人工草皮的，我所有热爱足球的孩子们一样，奔跑在这碳渣组成的场地上，身上无数的伤痕，为我们的青春写了永恒的记忆。 而这次，当我痛苦的爬起来，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我看看右腿，一条快10厘米的伤口深可见rou。 我倔强的走到点球点，黑桃在门线蓄势以待，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我听见自己的颤抖的呼吸，而腿也开始不自觉的发软。 “郑—夕—禾，加—油！” 突兀的声音像一把利刃撕破了这寂静，我猛的转头，看台上，树荫下，大雨中，陆瑶形单影只的站着，雨水顺着她的脸划下来，她用倔强的身影，只为这个场上的那个人呐喊， “郑—夕—禾，加—油！” 这声音变成了魔咒，一遍一遍的涌入我的心底，我的大脑在这刹那一片空白，有一种陌生的却让我热血冲天的感觉充斥了我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这一刻，我抬起头，这种感觉告诉我，我无所不能！于是，我站定，助跑，拔脚射门 我不再去关注球是否进球，我转身开始奔跑，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有另外一件事我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去做，这件事是让我如此迫不及待，一如我迫不及待长大的年少。雨水混着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那个位置于我是无比的清晰。 我在看台边站定，对着雨中那个倔强的只为我呐喊的女孩，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喊 “陆—瑶，我—喜—欢—啊！！” 最后的字被队友和陆瑶欣喜的尖叫声漫过，然后我被一拥而上的队友按翻在地。 队友们开始叠罗汉，我在最底下喘着粗气，笑得像个傻子，“没关系，她知道的，她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