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现蹊跷 (2)
然而，对蒯恩的微辞也随之不断地传入耳际。一方面是说他练兵过于严苛，经常有人受伤；另一方面是他常常不按军中规则行事，令别队的将士非常不满。只因没有严重违背军规，所以大家也都忍气吞声。 这一次，蒯恩竟然在校场当着许多士兵、百姓的面把人打伤了，而且打的还是队长。这可是一条严重的违规之举。 我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个队长的伤情。伤得并不重，但是血却污了半张脸，看起来倒似十分严重的样子。我宽慰了他几句，吩咐到场的军医好好医治，然后环顾一下围观的百姓。 所有这些从句章来的人都知道，蒯恩是我的爱将。他从一个新兵开始，连升几级，直到现在成为领队的队长。在句章的军中，还没有哪一个人升职这么迅速的。 如今我的这位爱将犯了事，该做怎样的处置？ 对于如何处置蒯恩，对我而言不是一个大问题。既然他是我的亲信，如今犯下了军规，为了给军中所有人立个表率，对他的处罚自然是从重不从轻。但是，违背军规的处罚多半是体罚。其区别就是军棍的数目而已。 自古以来，打军棍都是一件极其微妙的事情。同样的军棍，却有不同的打法。如果棍子实打实地尽力打在臀部，即便是十棍也能让人伤筋断骨，打死人也并非不可能；如果棍子虚打，则打上百来棍也不痛不痒。 重棍暂且不说，轻棍的手腕着实不少。如果用棍头打，则看起来棍子抡得圆，其实在落到受罚人身上之前，执刑者已经收了力，棍子拍在身上的声音大，却是轻飘飘的无力；如果用棍身打，则更好处置，只需要把棍子伸长一些，就可以让棍头着地，以卸去大部分力道，受刑人承受的只是不重的敲击。 百姓们不懂个中的蹊跷，但是士兵们不会不懂。 作为我的亲信爱将，作为严整军纪的典范，蒯恩必须重罚。然而，小溪将寡兵少，有赖蒯恩等几位和我一同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倘若把他打伤，对于我们守寨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的我没有思考的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必须要有所行动。这时，见到何无忌挤了进来。 他走近我，问：“听说蒯恩打伤了人？” “嗯。为争训练场地把另一队的队长打伤了。” 何无忌走过去看了看受伤的队长，而后又回到我身边问：“司马准备如何处置。” “重罚军棍！” “啊？”何无忌吃了一惊，而后凑近了小声问，“真要打军棍？” “否则还能如何？” “这蒯恩他……” “我知道。”何无忌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了，“且先把百姓的那一关过了，士兵的那一关回头再说罢。” 何无忌有些狐疑地望着我。我转身大踏步走到校场正中，大声宣布：“蒯恩违背军纪，先打二十军棍！立即执行！其它处罚，待商议后再定。亲兵速速通知队长以上军官到府里议事。” 行刑的士兵有些怕蒯恩，逡巡半晌才挪步到蒯恩面前。蒯恩此时也无奈，把手里的断掉的木刀扔在地上，任士兵们把他摁在地上，扒下裤子。 看到这个壮汉光着屁股伏在地上，寂静的人群中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并伴随着嘻笑声。年轻些的女子用手把眼睛一挡，一言不发地红着脸往外挤；年长的女子倒也不在乎，嘻嘻哈哈地挤在众男人间看热闹。 饶是蒯恩脸皮厚，在此时也臊得满脸通红。他冲行刑的士兵怒吼一声：“你祖宗！要打快打，看什么看！” 那几个士兵见我光看着没吭声，举起棍子好一顿打。 这二十军棍打得不轻也不重。不轻是因为下手的并非蒯恩手下的士兵，不重是因为施刑的人还不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敢随随便便就这样把蒯恩打坏了。 我监过刑之后，下令把蒯恩绑起来，押进囚室看管。让校场的兵各自回营待命。 把围观的百姓们驱散之后，我带着何无忌、刘钟等人回府去议事。 如同在句章一样，军府县府并在一处，设在一所大院子里。离我的住处不远。 “今日校场之事，各位怎么看？”等将官们到了之后，我问他们。 他们来之前已经知道校场发生的事情，因为涉及到蒯恩，所以他们个个都回避着我的目光，不表态。 “世之，你对情况了解得最清。你以为如何？” 刘钟虽然和蒯恩不和，但也不愿意明目张胆地去招惹他。不过见我问他，躲又躲不过，只好说：“蒯恩犯下这样的大错，应该重罚。打他百来军棍都不嫌多。” 在场的有几位见到刘钟出头要给蒯恩重罚，马上附和着说要多打他几十军棍。 我正要说话时，虞丘进开了腔。他说：“蒯恩是位猛士，如今守寨之人当数蒯恩最佳，守寨之士也数蒯恩部下最强。打伤蒯恩一人对守寨有害无益，况且还会影响士气。要罚也不必行军棍。不如将功代过。” 我拿眼看看何无忌。 他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说：“豫之的话我深为赞同。军法重要，不过也要看天时地势。如今正当用人之时，能不伤人、能不沮士气则更佳。倒不如进行别的处罚、降职，令他带罪立功。” 见到这两位出头要免掉蒯恩的体罚，马上又有人附和着说要从轻处置。 这几位刚才还跟着刘钟说要重罚，现在又跟着虞丘进说要轻处。他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主意？ 虞丘进的提议正合我意，我点点头说：“何参军与豫之的提议很好。革去他的队长之职，降为什长。罚饷三个月。并司各营洒扫细务一个月。各位看如何？” 打过的二十军棍只能让将士们解气，但却不能让他们信服，降职罚俸也是如此，但这个带有羞辱意味的洒扫，却能够令那些嫉妒、害怕、愤恨蒯恩的人释怀。 我传令把蒯恩押来，当着众人把对他的处罚宣示了一遍。蒯恩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听到处罚的最后一条时，他的脸都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