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尸鬼
十一月十一，晴，宜婚娶。 坐落在飞鸾山下、氤氲湖旁的雪梅山庄，在今日一改平日低调习惯，不仅正门大开，而且还在门前空地搭起了棚。棚前立一小牌，上书‘许家公子大婚，敝庄略备饮食，过往路人可随意吃喝’。 许家当家家主许承有一双儿女，哥哥叫许阳胜，meimei叫许樱。许阳胜上月刚满十九，年纪轻轻，却已难掩一身锋芒。出类拔萃的修为，英俊挺拔的身躯，一提到他，凡是曾见过其人的女性，均不免要多看几眼。也因此被一些好事之徒列为江南四公子的‘花’位，其意为花一般的男子，而非性格花。 由正门进入，面前会出现三个方向的走廊。正、左、右，回廊弯转，曲径通幽，每一道走廊旁，均可见长长枝头上爬满的梅花。雪一样的花，很小很小，若单独放在哪，肯定没人注意，但当其已如此形态出现在人面前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傲、怜惜。 手持请帖的宾客鱼贯涌入，带着强烈好奇之色打量着周围。虽然他们中许多人都是许家的老相识，但由于山庄一年到头紧闭大门，因此庄内景物，实是难得一见。 “商家、李家、洛家……”山庄后方小楼二层，许震有些意外的看着下面，满脸惊奇。“来的竟然都是他们的未来家主！阿承啊，这几家怎么会与我们好上了？” 许承淡淡笑笑，将许久未见的女儿放下，道：“其实这几家，也不见得比咱们高多少，以前没来往只是因为您喜欢清静，现在嘛……” “你啊你……”许震连连摇头，想批评他几句，但见许樱正在一旁，也就闭上了嘴巴。 “南宫家的小少爷死了，南宫蒙恐怕要伤心许久。”许承站起身，走向门口。“看来江南这块地可以平静几日，哎，这恐怕是最近唯一的好事吧。”他拍拍衣服，面对女儿时的喜色消失，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以及一小点的无奈。儿子即将大婚，但听其之意，竟然感觉不是好事，这未免也太…… “金家小姐恐怕就要到了，我去看看，顺便和来人打声招呼。”许承原地立了一小会儿，打开门出去了。 许樱见父亲走了，调皮的吐吐舌头，过去拉住爷爷的手。“哥哥在哪？这么长时间不见，他难道不想我？” “怎么会？他就是把我忘了，也不会不想你。”老人捏捏她的小脸，“他是新郎官，太忙了。不过等会就能看到，当然，还有你未来的嫂嫂。” 飞鸾山顶。 一座面积不亚于雪梅山庄的建筑静静坐卧在此，只是时间长河已将其昔日光彩，全部隐瞒掉了。 乌黑的墙，满地野草，种类繁多的小虫在眼前飞来飞去。止清将院内一石板擦抹干净，而后静静坐在对面，眼神盯着上面石板上的字。许樱邀请参加喜宴，他想也未想的就拒绝了，而为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待着，在这山、在这院，想着很久之前的事。 万物随风而逝，连那坚硬岩石也抵不住岁月催袭，人呢？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愿再想下去。 “呜呜……” 夜晚来临，原本就很暗淡的月光，在穿过树缝来到院中后，早已没了踪迹。周围黑的惊人，也没有一丝动静。 什么声音？止清睁开双眼，见到前方一片淡绿，他诧异起身回头。 早晨关闭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了。门口处黑影浮动，有趴在门槛上的，也有紧贴着门的，奇形怪状、惹人生疑。 止清的脚向上一挑，将凳子扬起，而后手掌轻轻一拍，整个凳子立时变成火球，呼哧飞出。 火球飞旋，极不可思议的改变轨迹，定在了大门顶部。 “尸鬼！”火光照出来人样貌，那些动个不停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个瞪着幽幽绿眼的死尸！止清身形后退，一跃飞上后方屋顶，脸色煞白。 绿色尸鬼！即使仅仅用手指碰一下，也会中毒而亡！对付它们，恐怕得将玄天诀练至‘焚’才有可能……止清无奈的望着，掌中刚刚出现的太极慢慢消失。 “看来你对自己实力知道的很清楚嘛。”冰凉的手由后面递过来，抓住了他脖子。 止清身形一震，玄天诀透体而出，挣脱对方手掌，飞上空中。 “哎，其实我很讨厌杀人的，但总是有人找死。”止清悬在空中，在微薄月光下，见到下方屋顶处有一团灰色东西。而声音，正是从中发出的！“你刚才若是不动，我指甲上的毒还不至于进入你体内，但现在嘛……” 对方的手一直抓着自己脖子，一动之下，皮肤自然会被划破。止清伸手一摸，立即感到湿湿液体。 “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动吧，若不是算到这一点，你又怎么会这么做？” 灰色东西中传出笑声，沙哑之极。“不，别将我想的这么坏，我可是真的不喜欢杀人呢。” “你是冲，”止清取出别在腰间的聚灵伞，“这个来的吧。” “没错，若是让那帮秃驴得到此物，一定会用追灵术查找鬼族宝物。要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幻相寺脱身的，可不愿再遇着他们。” “那么……”止清手掌一翻，下方屋顶上的瓦纷纷飘动，凌乱砸向那团东西。而后他道袍一动，整个人冲天飞起。 飞鸾山下灯火通明，人声沸腾不安，因此谁都没注意到月亮中出现人影，而后向东飞去。 风驰电掣间，止清已飞出近千米。他回头看向身后，没发现一丝动静，悬着的心放下了。那团东西一定是为了不让我看清面目而设的假象，真正身份一定是偷盗鬼族聚灵伞的家伙无疑！ 正想着，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都说了你已经中毒，难不成还不相信我的话？” 话音刚落，止清前飞的身影顿住，而后向下坠去！一层诡异绿色出现在他脸上，模样极为可怖！ 哗啦！身体划过树枝，砸断几节后摔到地上，与断枝湿土混为一体。 止清身体翻滚，斗大汗珠由额上出现，嘴巴死死咬着，流出血丝。 “忘了告诉你，”那团灰色东西静静落在他旁边，“中了这毒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全身痉挛五个时辰，体验到万千虫蚁撕咬的快感。”说到这，那东西又嘶哑的笑起来，声音发寒。“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享受这五个时辰吧。因为在这之后，你就会死的！” 一只手由灰色浓雾状中伸出，抓住别在止清腰间的伞。“那么就，再……” ‘见’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躺地之人上身闪电挺起！虽然他脸色绿的渗人，嘴巴也紧紧咬在一起，但眼睛，却依然坚定未变！ 止清凝结玄天诀，左手发着淡淡白光，冲对方伸出的手狠狠劈下！朦胧月光下，他根本没注意那手是如此洁白无暇。 那团东西轻‘咦’一声，快速收回手臂，堪堪避过。但就在其放心之际，一束看不见的力量，刷的撞上浓雾似的外壳！ 剑……剑气！ 灰色外壳碎成碎片，止清模糊的看到，面前出现一身着黑衣、头戴面纱的女子，正用那双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而后他脑中一白，整个人向后仰倒。 女子面纱由中间裂开，分成两半挂在耳际。樱红小嘴微微张着，很是呆滞。一个连御物都还未掌握的小子，竟然催出了道家正宗剑气！这是怎么回事？ 伸手抽出聚灵伞。巨大伞体诡异着起火，在一片绿油油火光中化为灰烬。而后女子拍拍手，慢慢站起身，冷冷看着他。 脸上绿色更浓了，身体依然抽搐不停，但由于昏迷，也已感觉不到痛苦。混蛋！抬脚冲着肚子狠踢两记，女子清秀的脸上闪出杀机。这样的货色竟然敢伤我！剑气划破面纱，自然给其脸部造成了损害，微微刺痛感，令她发疯。 “混蛋！混蛋！”又踢了几脚女子才停下。她冷冷看着一动不动的止清，脸上浮出森寒笑容。“哼，玄天门的狗道士，慢慢去死吧！”说完，她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而后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