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语不惊人死不休
最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陈庆之终究没在金汤匙里等到丁克己进来。这秃子带着那江小鱼直奔回家,许是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误解要去化解,有太多的情愫在那些年里便生了根,如今迅速发芽,需要一次浇灌几次沐浴,然后结果。 陈庆之还算欣慰,好歹这厮走前也与他挥手打了招呼扯开嗓子说回去先把家事处理了。 十八年阔别重逢,本是相依为命的至亲,却彼此迷失在彼此的那条路上,无形却有幸再走到一起,或许两人都该庆幸吧。 对丁克己而言,再遇江小鱼该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年轻时给不了她的,如今他都能凭着步步努力给到,他在不久后就也明白这个他爱了二十多年不曾忘记的女人,因为他受过多少难以言喻的苦痛。 而对江小鱼来说,遇见丁克己,她的那些憎恨,便也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她曾以为,自己是真真切切恨这个默不作声便离开他的男人,可记忆深处的他,还是那么干净又坚决,坚持想给她好日子过,只是在那个狗-娘养的年代,有太多的不尽如人意,并不怪他。她过往的憎恨,无非是需要建立在一人身上,她才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而无助的她,终还是将憎恨建立在内心最信任的丁克己身上。再度遇见,已无恨却有哀愁,可时光总会荏苒,她从未如此相信自己将来会因这个长得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而变得幸福安稳。 在金汤匙门口的座位上休息了十来分钟,只有坐在前台的美女主动给他倒了杯大麦茶,然后便无人前来问津。对那前台美女而言,陈庆之无疑是个长的很漂亮的男人,即便被鸭舌帽挡住了眸子,仍能看见漂亮的脸庞轮廓。若是在外头遇见这样一个干净的俊秀男人,一定会心生好感,可惜是在金汤匙里,所以她如往常一样等着陈庆之稍后会否报号或是找这里的妈咪。 金汤匙一共六层楼,一至三层都是普通会所的格调。 地下一层是车库,一楼为接待和餐厅主题小酒吧,二楼是游泳池,三楼是十六个羽毛球场地和四个网球场地。从四楼开始,便是藏有暗门需要东绕西拐并开启密码门才有的水床主题屋了。这才是金汤匙捞金横扫沪上任何会所之所在。大多男人,都抵御不住胸前有胸器的动人技师在水床上的一系列服务。随便从这会所内挑一个二十三四的姑娘出来,套上一件制服在汉子跟前摇摆两下便能让那厮提枪上阵杀红了眼。 而在当初祝红豹亲手创建并重金从低到洗脚房高到旁人的私人会所里挖来手下有高素质小姐的妈咪开始运营这里起,便有了不成文规定。寻常的娱乐活动领卡消费,离开前结账即可,而桃色系的水床服务就要是熟客介绍或是有人引荐才会接待了。当然,能直接报出金汤匙五个mama桑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也视之为老顾客。 陈庆之又静静坐了十分钟,他不急不缓将前台美女倒的大麦茶喝了个干净,于是起身便要离开。 前台美女看在眼中,心中甚是不解纳闷,看陈庆之的举止本就不像一个没钱消费的人,可就算真不是过来找裤裆乐子的,那也该跟她要张卡去游个泳喝个咖啡不是,便这么傻坐了二十分钟然后走了? 只是不等陈庆之出门,便有一个穿着一身经典修剪款阿玛尼西服的健朗汉子快步而来,远远便喊了一声陈爷留步。 原本不解的前台美女更为不解了,只因喊住陈庆之的不是旁人,而是很少出现的金汤匙老总杜途。 陈庆之听见杜途的叫喊声,便止步不前,任由自动门开了关关了又开,转身看了眼来者何人,与之前资料里看到的照片如出一辙,笑道:“怎么就知道我是谁呢。” “当时在国金中心竹姐来时就和我们提及过您了,您的资料我们也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陈爷,我今真不知道您会过来看看,要不您坐坐,我自罚一瓶黑方给你赔罪。”杜途如临大敌,要不是接到电话收到金汤匙外有个这里的VIP客户被袭击了,他也不会下楼亲自看看,可一下楼,便看见陈庆之的侧脸。早把那张仅靠单刀便把形意宗师叶浮萍斩死,将他原先的主子祝红豹削去头颅的脸给记在心里的杜途哪里敢怠慢,这厮便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树心投资公司旗下所有产业链的持有者啊。 陈庆之稍稍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原本今天是打算带我小哥来接手这里的,别担心,不是让你多年的辛苦经营付之东水。我前几天看了看树心的所有资料,这金汤匙的吸金能力是树心现在最有提升空间的一条经济链,整个上海仅静安区有一所,未免庙小容不下所有菩萨。过几天我再领我小哥来,你花一个月时间让他他接触一下你交际圈里的那些人。然后我给你一笔只多不少的资金,你在杨浦建另一个金汤匙出来,地段已经有了方向,不用cao心。如果觉得吃亏了,我答应给你10%的分红协议,这块不烫手的山芋,你很容易就能吃下,只是前期要辛苦些。先前在祝红豹手底下干了六年,六年里,你拿到的好处和你付出的心血应该是不成正比吧?”陈庆之一语中的,杜途一时哑口无言。 约莫沉默了一分钟,杜途深深吸了口气,道:“陈爷,我没什么好抱怨和不接受的。先前祝爷被拉下马,我们这群人就都以为会被洗牌或是直接踢出局,谁能想到都还能停在原位,这本就是让人庆幸的了。你现在开出的这些条件,怕是让那些弟兄们眼红到死了。我愿意也有信心在杨浦经营出第二个金汤匙来,不过那10%的干股就不要了,我这小半辈子赚的钱其实早够自己富足一生了,人哪里能那么贪心不是?” 杜途言语之中没有做作甚至尤其豪爽,挺对陈庆之胃口。大抵情况都与陈庆之先前看过的资料并无两样,没有再与杜途客套的心思,只是指了指门口还倒地不起的暴发户和两个退伍兵保镖,道:“刚才特殊情况把他们放倒了,你处理下吧,封住口最好。”说完,便稍稍压低帽檐走出金汤匙,来到人潮攒动的马路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便消失在杜途视线之中。 杜途微微松了口气,发觉自己背脊竟有些汗水。自嘲一笑,轻声自言自语:“怕是被他一刀便轻易杀了叶老叶子的传奇事迹给吓到了。还以为是个难对付的主,倒是没想到比起祝红豹来亲和的多。”边说着,边坐在陈庆之方才坐的软卧上,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前台目光微微走神望着先前陈庆之站定位置的宋琪,轻声道:“小琪,给老黄打个电话让他来处理下,带门口几个去树心的私人医院,让老黄和他们说给他们两次挑号的机会。”说完,杜途起身,走到边上的电梯,按开电梯门便进去了。
宋琪很快反应过来,能在金汤匙做几年前台且出淤泥不染不曾被人动手动脚过,除了与杜途口中的黄有为是远房亲戚的关系外,也与自己世故却也精明的脑袋有关。方才陈庆之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得真真切切,能让杜途如此低声下气的,生平第一次遇见。当然,也因以往祝红豹都是长线cao作,从来不会亲自来金汤匙,所以宋琪至今才知晓原来杜途上头还有更大的话事人。惊讶归惊讶,却也没有想多嘴的意思,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说话便不会祸从口出。直接拿起电话内线拨给黄有为,大致提及一下,那头便答应说马上便来。 “一把刀就杀了黄老爷子?门口几个也是被他放倒的?那黄老爷子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宋琪自言自语,痴痴望着门口三个倒地不起的汉子。 陈庆之坐在出租车上,想去找竹沐白谈谈心,埋头在家看了三天资料,早已将树心产业链琢磨的一清二楚,因为以往读过不少八百从山下带上山的金融与管理方面的书籍,虽是一目十行匆匆看完,但对他而言些许精要都记在脑海里,这回倒是派上了些许用场。除了心下不得不佩服先前祝红豹长线cao控这些产业链的手段不赖外,也找到些可以突破的项目。例如金汤匙,也例如树心至今没去接触的食品行业。这两天陈庆之偶尔也会看看电视翻翻报纸,发现沪上美食行业发达,可在高消费的商业区,仍是缺少一些外来食品行业的产业店铺,其实这都是值得投资的商业渠道,所以陈庆之并非心血来潮的想去找竹沐白聊聊。只是刚与司机报了佘山别墅的地址,就收到季忆的短信,说八百和教文言文的老教授争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了,问陈庆之要不要来看看,八百犟脾气上来,她也没辙。 陈庆之看完消息,只是觉得有趣,古文是八百挚爱,全怪八百小时候陈谷生总喜欢扯些八百听不懂的那些文言文,这小胖子一赌气长大便苦心钻研这东西,说这辈子再也不希望听见这些听不懂的鬼话了。一来觉得时间不赶紧,二来也想看看八百这回要折腾出多大的动静,又对司机道:“师傅,去杨浦复旦吧。” 司机自然不会拒绝,瞎开了半天又去往一个截然相反的地段,明摆着让他多赚钱,何乐不为。只是应了声好便找了个可以调转车头的路口调车,尔后一路行驶。 而复旦双子塔楼八层,C3教室,泉壆光老教授怒目圆睁瞪着祝八百,动怒吼了声:“目中无人的小辈!” 而八百更有你打我一拳我还你十脚的彪悍气度,扯开嗓子便不知矜持为何物吼还道:“耳顺年的老秃驴,不出家当和尚念你的佛,抄你的经,跑这祸害大学生来了。老子说你教的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妈了个黑瞎子的,再给我唧唧歪歪,老子砍了你头上仅剩的几根毛信不信?” 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