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一会当降四十力
若说陈庆之起初对于重骑的欢喜在于它的外观传达给自己的直观感受,那在林楷带着他于蕰川公路上疯魔一次后,他便真正盲目爱上这种风声在头盔外滑过,车轮与地面摩擦碾压以及身边景色如时光穿梭瞬然消失的别样安宁。 当川崎z1000停回新江湾馨苑时,陈庆之从后座轻跃而下,臀部已是一阵酥麻酸疼。来回也就半小时的颠簸,可行驶的里程他也约莫记不清了,只知道林楷在载他一人的情况下仍驾驶的悍不畏死,纵然陈庆之在几个压弯处都心跳起伏。那股子刺激,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跳跃。如同心脏在嗓子眼,脖子被死神架着一把镰刀的痛快情绪,无法描绘。 “刚半小时,有什么领悟没。”林楷摘下头盔,卷起自己牛仔裤裤脚,乍一看满是细碎石子的磕痕划痕,“开这些猛兽,还是得带点防具的,今天来的匆忙,也没带,你看,两条腿就跟汽车被刮花似的。” 陈庆之看着林楷虽不至于血rou模糊却也是血迹斑斑的双腿,倒没有惊讶,早在方才的一路他便感到路面偶有细碎沙石敲打在林楷双腿脚骨上的细微声音,方才又看见林楷那已经被灰尘染成褐色的牛仔裤,约莫也能猜到一些。稍稍回顾了方才一路动静,回道:“只知道你压弯前会下档,压弯至一半就上档提速,总给人快要翻车的错觉,却愣是冲过去了。” “嘿,这门技术说实在的难度不大,拼命练车几个月的就能cao作出来,可真正能cao作出来的,还是少之又少,多是一些不要命的。相较中国,敢这么玩的,我至今也就遇见四个,至于国外,就是小儿科了,外国人大多不怕死啊。纯粹就是压弯中途提档加速的那种身躯脱离感,胆小的总会有轮胎承受不住的错觉而不敢尝试。差不多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在浙江跟当地几把好手飚车,一路从湖州到金华。期间经过沪昆高速,有两个大摆子的弯道,之前在国道和市区马路里都甩不了多大距离,即便甩了撞上几个红灯就能追赶回来,最后就是在这两个大摆子弯道上,被其中一个年轻小伙轻松赢了。那时候约莫半夜三点,打着车灯可见范围还是不广,他就这么降档两秒后提档加速,在内弯像个幽灵跟我擦身过去。那次的打击不小,想不明白这年头哪里会有那么拼命的人。最后自己苦练,先是克服这种恐惧,膝盖全身不知道磨坏了多少护具,一直到两年前,才真正掌握,知道最好的弧度和车身倾斜的极限。这辆川崎z1000是去年款的,我用不顺手,白天公路对头车太多,不适合飙马路。晚上我开今年的川崎z1000来,及不上Ducati1199s那么狂猛,胜在稳定,好驾驭的多。竹姐敢让你这么个新手直接玩Ducati,也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林楷只是大致看了看双腿的伤口,便又将裤脚卷下去,径自点了根烟感慨一番,随后上了拖车,又道,“晚上十二点我再来,白天补个觉,晚上才有精神教你。竹姐说只允许我教你一星期,不然就是拔苗助长了。”说完,与陈庆之摆了摆手,便开着偌大的拖车悍然离去。 陈庆之愣愣看着九辆猛兽停靠在公寓楼下,正琢磨先怎么处理它们,小区保安经过时便远远说了句放在那就行了。不知是被竹沐白做好了思想工作,还是觉着陈庆之应该是棵不可轻易摇撼的巨树。 再无心事上了楼,坐电梯时想起今天要去找季忆。回了屋子冲了身澡,方才半小时吃了太多灰尘,早上刚替换的衣服早就有些泛黄的污浊痕迹了。 祝八百见陈庆之又换了身衣服还戴上季忆给他买的鸭舌帽,自然知道陈庆之要干啥去,死皮赖脸说了句叔能蹭饭不。 陈庆之哪想过电灯泡的问题,就回了句走呗,反倒轮到八百不好意思,说下午打算自个儿去学校图书馆逛逛,晚上再来蹭饭。前者哪里有心思与后者较真纠缠,很快出门,骑着捷安特便往复旦赶去。 到了单人宿舍楼下,陈庆之将车锁好给季忆打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接听应答,语气带着哽咽,满是哭腔。 陈庆之听后心中便是一沉,当下紧张。即便当初在大白山,季节被牧人图放倒,其余几个军人悉数被废,季忆都没失去阵脚的模样,而现在言语之中的满满委屈,哪里像印象里那个安静倔强的妮子。 “你在哪?”陈庆之从未如此紧张,急促问道。 电话那头的季忆像是感受到陈庆之的紧张,竟破泣为笑,可只回了一声复旦篮球场便再无声音,只是挂断电话前有一声不响却沉闷的耳光声。要知道,越是响亮的耳朵,打在脸上,反倒不那么疼,而沉闷无声的耳光,就像钝刀割rou,更深更扯痛。 陈庆之只觉心口一疼,握着iphone4s的手不自觉用力,长方体的手机便微微扭曲变了形。不管不顾甩手将它丢掷在地,丹田提起一口气,脚面沉重点地,一步起,跨出六余米。 分割学生宿舍与复旦大学正门的国定路上,车水马龙,正是绿灯,车辆畅通无阻。人流熙攘,多是复旦大学生,大多在那攀谈交流,或是低头看着手机刷着微博。只是不知何处传来急促的鸣笛,由于过于响亮,引来不少人的注视,而便是如此一注视,再无人愿意将瞳孔挪开。 只见一个单薄身影不顾无数鸣笛的车辆,一路冲往复旦正门,眼看便要被一辆刹车都来不及的大众出租车撞上,那戴着鸭舌帽的单薄身影却是如魑魅一般飘然起身于空中自由翻滚一圈便到了复旦正门,落地后并无缓冲,又是脚步轻点,跃然六米开外。像极电影里那些在竹海之上飘然几步便是数十米的大侠,飘渺又飘逸。 “擦,这他妈的是轻功吗。” “是不是有威亚啊?” 大多人自顾自惊讶探讨时,方才急刹车的大众出租车也与后头来不及刹车的车辆造成追尾。一时国定路上交通堵塞。 而复旦正门一路至篮球场。屡屡场景早已惊骇了一路过客,大多大学生都没明白这种反物理常识的身法在没有外力的借助下是如何实现的。而陈庆之二十年从未如今天大脑空白一片。一心只想着一件事,不曾有丝毫顾虑。他哪里知道,自己毫无保留使出来的“一步海棠,两步彼岸”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是,这一身以气蓄力从而续力的轻功,即便是渔翁在,也要感慨万千捶胸顿足吧。毕竟是白展堂最引以为傲的路数之一,亦是渔翁学不到精髓只得皮毛的路数之一。 仅一分钟,陈庆之已经出现在篮球场入口,乍一看,篮球场中央围了不下半百个人,以至于在外头看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而在人群之外,有零散倒地衣衫不整的汉子,应该是复旦大学生。
因为球场中央的动静太大,都没谁太过注意陈庆之,只以为他也只是来围观看热闹的。而满脑子都在担忧季忆的陈庆之只是借力踏在篮球场边的铁网上,一跃三米有余,看清人群之中的动静。 季忆跌倒在地,脸颊红肿,头发凌乱不堪,显然先前早被人用力拉扯,上衣也有被强行拖拽的痕迹,她只是兀自抬着头咬着嘴唇无声看着正唾骂她的人。而正用沪语劈头盖脸说遍难听脏话的罪魁祸首则是个头顶纱布的女生,年纪并不大,若是三千在场,便能轻易认出这个人来,那是前阵子在篮球场背后说陈庆之与季忆不是被三千一巴掌打的脸部变形的女生。 陈庆之胸腔发闷,生平未曾怒气澎湃的他如猛虎一路冲撞,步步带着八极闯步的千斤坠力,水泥地面竟纷纷留下半寸脚印。 半百米的距离,只是一眨眼,陈庆之便到了人群外围几米处,提气荡步,寸拳轰击。最先被陈庆之波及的两个手中握着水路管的汉子只觉腰椎一阵钻心疼痛,随后如炮弹无法控制自身飞了出去,撞在前方三五个汉子背后,将其一块撞倒,如多米诺骨牌,连锁效应,甚是好看。一击两拳,二人飞,五人倒。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陈庆之甩掌抹面,劈挂掌劲如九节鞭般在半空中节节震力,手骨掌面接触与之最近的人脸,便被拍于半空中自由旋转360度,许是掌力太过生猛,震到小脑,以至那汉子短暂昏迷。单手甩面同时,左脚又进一步,单脚闯步,借着抹面一掌身躯由落至起,背脊骨微微震荡引发骨爆,右脚至,右拳提,寸拳入关东。砸在最先反应过来手握拳环一脸凶相的汉子腹部,一拳震,震劲荡五脏。那厮苦胆水都没来得及吐出来,陈庆之左手又神乎其神接上,脚下细碎步伐紧随而至,贴身紧打震拳,拳拳入rou,声声碎骨。方才还煞是凶横的汉子此刻身躯犹如无骨的风筝被陈庆之牵扯打了三米有余,最后挨上鞭策一脚,又飞三米,于地上翻滚半圈,再无半点气色。 这时,在陈庆之约莫废了十来人后,剩余手中都抄着家伙的混混才反应过来。心中那人多势众便无敌的理念作祟,都不细想先前被陈庆之放倒的人有多不堪一击,熙攘冲上前,叫骂吼着说要放陈庆之的血。 而自小生长于大白山,不知放过多少牲口血的光头妖孽,此刻脸色苍白,目光中再无半点人性,看着跟前四十余人,如同看着山中野兽,已是死物。 震脚闯步,掌至人飞,拳至骨裂。大开大合间,一人蹂躏四十人。 围观的大学生们大多连张嘴巴惊讶都忘了,看得喉咙一阵干渴。而那些原本想出头帮季忆说不是却被打倒在地的勇敢汉子看见陈庆之这么一头魔鬼,更是深深崇拜。 一人对四十人,一力降十会。不对?怕是一会当降四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