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明年老子来娶你
南京,已是入夜九点有余。 新街口,苏豪大厦顶三层,都是齐石公司的租凭层面。苏豪大厦顶层,以公寓性质装潢的某间办公室里,一个身着布衣纳底布鞋的中年人径自看着窗外风貌。中山南路车辆穿梭,高楼大厦的灯光让人看得彷徨。 中年人不惑的年纪,左手戴着一个玉扳指,默默把玩,目光并无落点,显然正在走神。齐二牛,伪而立年便将父母抹杀,安然上位,齐石这个原本总白道赚安宁钱的公司也渐渐触碰黑道。南京狗场,一日收益,便足以让事业小成的企业家咋舌。暗箱cao作的胜负为六-四,而狗场一日赌金通常都能达到小八位数。狗场之外,南京中低档酒吧都被齐石控制,专攻二三流市场,投放大量“白色食品”,从而赚取的巨大盈利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十年时间,齐石的敛财能力,南京无人可撼动,但凡它攻占而来的领域,没有任何外商可以分一杯羹。说是霸王,并不为过。只是过分的霸道,未免惹得受迫者的暗中腹诽与憎恶。一家独大的齐石底下,有太多小鱼小虾苦苦挣扎。 齐二牛,并不喜欢挑个小桥流水的地方静修安养。更喜欢站在高楼大厦的顶端,俯瞰脚底下的那些蝼蚁。 敲门声轻轻响起,打破齐二牛的走神,等他微微转过身,敲门者也进了房间,是个让齐二牛微微诧异的高大汉子,而这个汉子,却是那敢在竹沐白面前大摇大摆抽烟,摆出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沈酒胆。 “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哟。”齐二牛径自坐上脚边的竹藤椅,左手食指把玩玉扳指,阴阳怪气道。 沈酒胆仍是一身不羁穿着,乍一看像极个平日无所事事的无良大叔。兀自给齐二牛抛了根黄鹤楼,倒是没给自己点上一根,胡乱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随手拖来一张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便这么默默看着齐二牛,嘴角挂着一抹怪笑,不动声色。 齐二牛微眯眼睛望着沈酒胆,并不言语。二人对视,久而不语,有些敌不动我不动的意思。 一晃便是五分钟,齐二牛不再看着沈酒胆,目光停留在身前桌上的那根黄鹤楼道,打破沉默道:“磨磨蹭蹭的,不像你的性格啊。”说完,便拿起桌上的黄鹤楼,叼烟点燃,微吸了口气,心思不免有些堵塞,近来的烦心事实在太多。现在又来了个燕京小匹夫,东北大老虎,且不知其来意。 沈酒胆,北京特殊49队司令沈宫保的独生子,生来阎王一般的红色子弟背景本足以让人仰望,而这头叛逆的小老虎自十八岁成人礼后,便和沈宫保吵了一架,从而离家出走,一走便是十八年。只身入东北,敢赴慕容书生的鸿门宴,敢当着面骂乔六指一句畸形儿。而立年,便与慕容书生乔六指三分东北。不负其酒胆之名。慕容书生曾笑言一句沈酒胆匹夫心,儒士计,有勇有谋。白手起家,直至同两个东北老辈分庭抗礼,是为传奇。 “嘿,我一好兄弟和我说,他闺女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他最近又抽不出空离开北京,我这个无业游民最喜欢游山玩水,自然就代劳过来找你谈谈天。”沈酒胆二郎腿一抖一抖,右手放在左腿小腿肚上闲来无事捏着,饶是说道,言语轻佻,毫无半点晦涩。若是常人直面南京狗王齐二牛,怕是立场与之五五开便是天大的能耐,可沈酒胆却像与小辈交谈。 齐二牛不为所动,早知这头老虎的行事作风,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自己一个不惑年的小老头。甚至并不过多思考,齐二牛已经通透了沈酒胆话中的意思,怕是自己那个季忆是个动不得的女子。心中冷笑自嘲,敢情我牛二走错了一步棋唷。 “劳你大驾,总该给牛二我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吧。”齐二牛不缓不慢道,食指搓揉玉扳指的频率加快了些许。 沈酒胆一脸诧异看着齐二牛,纳闷道:“燕京那姓季的才几人,你还真不知道?南京狗王,怕是当在养狗逗狗上了吧。” 齐二牛身躯微震。 “南京是块宝地,只是早些年死过太多人,阴气太重,你这小老儿本来就阴阳怪气,这些年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不少,哈哈,当然我也没啥资格说你,我砍过的脑袋应该比你整死的人少不到哪去。只是人越老,就别真老糊涂了,能不能碰的人,自己心里要是没个数,哪天脑袋就指不定真搬家了。慕容那老sao包喊我一声沈老虎,不是没有道理。我盯上谁,总要把他咬个半死不活再抽筋扒皮细嚼慢咽才开心,走了,回见啊,狗王。”沈酒胆起身,洒然转身走出房间,边走边道。 齐二牛微皱眉头,手中黄鹤楼自燃至三分之一。门外走进一个韵味十足的少妇,着旗袍,踏绣花鞋,媚眼如丝,走进齐二牛,前者将其搂入怀中,右手悄然探入少妇胸前的旗袍缝隙中,喃喃道:“还是你善解人意。” 杏仁并未与往常那般迎合,轻声说道:“秦庸已经被折腾的半死了,红2红3都给他注射过,他还是没招过。会不会是误会?” “可能是我多心了,先有个赵中博,难免多有顾虑。上海那不知哪里冒头的陈庆之,和竹沐白同气连枝,倒是没想到这老狐狸精还会与人结盟,她向来是个兜囊不容半分他人之物的女人。处心积虑杀了鹰眼,废了我好大功夫才找到蛛丝马迹,一个牧人图,根本没能力不露痕迹杀鹰眼。竹沐白也不可能亲手出马。桃木之说,那陈庆之能轻而易举杀了他,话里水分多少我不知,总也差不了多少,好端端冒出这一号人,江浙沪的不会风平浪静。那条竹叶青已经在对我吐信了。哎,都怪最近烦心事太多,杏仁,你去次东乌,让小李他们送秦勇治疗。修养一阵就让他去雨花台,赵中博死了,总要有个人接手狗场,我牛二错怪他,当作弥补算了。”齐二牛的手从杏仁胸中摸索出来,轻轻拍打她的丰满肥-臀,淡淡道。 后者起身,稍稍整理旗袍褶皱,点头应允便出门了。 上海,仍是某三流旅馆,已是深夜末梢,天色将明。 桃木之坐在床头胡乱啃着一块面包,陈庆之则站在窗户边透气。 前者讲完在非洲苦不堪言的日子后,后者又与前者说了他在大白山从小到大的日子。说了三千,说了八百,说了丁克己,说了小白龙,亦说了那个至今仍旧尊敬且想念的陈谷生。那个死于安乐碑上无名的老头。 而这夜,桃木之有幸瞅见陈庆之提及陈谷生眼眶中流出来的泪水。他很喜欢陈庆之的故事,且没有丝毫的不相信。只因陈庆之言语之中的真诚和安静,以及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咏春。
“我没文化,很多东西表达不来。但你和齐二牛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我这辈子,没有朋友,没有兄弟,你是我认的第一个。我别的能耐没有,抽人筋扒人皮,喊我。”桃木之啃完面包,喝了口矿泉水,看着愣愣走神的陈庆之,说道。 桃木之,活了三十二年,浑浑噩噩了小半辈子。六岁前,捣蛋鬼,皮大王,终日与别人家孩子打架,打出孩子王的名号来。六岁后,被拐走,越南两年,非洲十四年。人间地狱,苦不堪言。二十二以后的十年,替齐二牛杀人越货,暗杀过太多竞争行业里的执牛耳,亦杀过不少齐石里头不安分的老一辈替齐二牛干活的元老。仿佛生来便与温情无缘,在鲜血和冷血中走过,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陈庆之抬头冲桃木之笑道:“你损了那么多阴德,怎么还想着杀人。” “我只会这个。”桃木之想都没想,回道。 “我不是齐二牛,学不来他的不择手段,真有机会,以后你去亲手砍下他的脑袋。他毁了你十年。你现在是行尸走rou,要透透气接触人气,伤养好了,我替你开家泰拳馆,你当个教拳师傅也不错吧。”陈庆之道。 桃木之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佘山,正是清晨六点,竹沐白才方起床,门外已经传来重重敲门声,温良如她都微皱眉头,仅一思索,她便知晓访客会是谁,除了沈酒胆,她想不到另一个敢这么敲她房门的人。 开门,竹沐白轻声道:“今年破了例,明天就直接滚蛋,别来碍我眼。” 沈酒胆一脸嘻哈,见自个儿认定的未来媳妇今天大早穿了身裹胸的连衣长裙,好生漂亮,却是没去想入非非,也自动将竹沐白方才那句话忽略,怕是明年会照常登门拜访,面带少许激动道:“小竹子,我倒是没想到那个叫陈庆之的小子还跟季妮儿好上了?这事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啊?” “你大清早过来就问我这事?”竹沐白皱眉道,她瞧见门口一辆川崎zx6r,“还是脑子发昏开车来的?” 沈酒胆一脸委屈,而这张刚毅脸庞摆出委屈模样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回答道:“我不没想到小庆之能和季妮儿凑成一对嘛,这样看看,还真是郎才女貌。我知道你生我气,不就是当初季北城勃然大怒找你麻烦被我硬压下来了嘛,可你真和季北城硬碰硬,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给他个几千万意思意思有啥关系,大不了我划账给你嘛。” “不要你的臭钱。”竹沐白冷声回道,随后重重关上门,“明年别滚来。” 沈酒胆吃了一个关门风,扯开嗓子大声回道:“明年老子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