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西游却是东行在线阅读 - 048-官子有子陈庆之

048-官子有子陈庆之

    上海虹桥机场,正是周六,天气晴好。

    上海飞往北京的飞机机舱内,正有不少乘客的喧哗吵闹声。因为航班延误了近二十分钟,难免使人抱怨。陈庆之与季忆坐在经济舱中部位置。前者看着喧闹人群,一脸新奇打量,后者靠窗看书,却是将脑袋靠在陈庆之肩头上。

    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多少有些新鲜,陈庆之含蓄着小弧度东张西望,经过的一位高挑空姐以为陈庆之在寻求帮助,走上前,带着职业微笑道:“先生,我能帮到你吗?”

    陈庆之尴尬摇头,苍白脸颊露出些许绯红,让那空姐一阵走神。苏谜约莫望了陈庆之半分钟才回过神,一脸抱歉,六神无主逃也似走远,尔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陈庆之,那白狐儿脸正与边上比起她来亦不逊色的漂亮女生轻声谈笑。心下有些小失落,恰时有其余乘客需要帮助,苏谜便去工作,暂时将这情绪抛之脑后。

    季忆不经意注视到苏谜先前目光所向,只是放心里不与陈庆之提及。一来对陈庆之地无条件信任,二来自己也不是肚量那么小的人嘛。

    上海虹桥至首都国际机场,约莫2小时10分钟时间。期间季忆将一本《追风筝的人》看了小半,对常人而言这种速度该是很慢了,只是季忆看的是外文原本,所以默读时相对不易。季忆现在看的任何书籍,几乎都是陈庆之推荐的。每周陈庆之都会列个书单给她,涉及很广,不论大陆港台作家还是外国作家,应有尽有。而每本书都一定有其阅读价值,季忆本就对文字有偏执的喜爱,所以有着对文字的敏锐触觉。每看完一本,都会沉下心去体会个中滋味。倒不会去写些什么东西,一来觉得矫情,二来觉得看书就跟生活无二,当下如何,也便如何,过去了就也过去,强行残存一些东西,也只是为了将来留以纪念。她在意的是当下情绪,而不是若干年后回望那时的情绪,所以只看不写,对此陈庆之并不反对,毕竟每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只是,若季忆有机会去翻看大白山里那堆满数千本厚薄不一的书籍,许是会被陈庆之每本小说字里行间见缝插针的篇幅吓到吧。

    2个多小时晃眼即过。经济舱的乘客多是闭目养神,少有几个轻声攀谈,也不会搅扰到周遭的乘客。陈庆之亦是闭目养神的一员,他并没有初次乘飞机的不适应,仅是起飞降落时耳朵稍感不适。

    安全抵达首都国际机场,乘客有序下机,陈庆之与季忆在并不拥挤的人流中缓慢走出机舱,下了飞机。苏谜正让乘客们有序下机,看着陈庆之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些许不知名的苦笑。过安检后二人走出首都国际机场,季忆环顾四周,远远瞧见身材高大魁梧的季节,那厮正咧着嘴冲她挥手。而季节边上,是个轻挽着他肩膀的温柔女子,长得很出彩,比之季忆都小胜一筹。沐夏花,燕京小郡主。沐风年的掌上明珠。与季北城齐名,为燕京文官凤雏,年仅五十三,比武之极致是青龙的季北城年长两岁。二人本都有在燕京只手遮蔽小半个天的能耐,早年沐风年是季平安的半个学生,自小与季北城的关系就不浅薄。官场一途不说一步登天,却也是稳扎稳打三十年有余,攀爬至今,实属不易。季北城虽比沐风年小,可养孩子的本事倒是比沐风年大些,先是给季家添了个男丁,两年后沐风年也有个宝贝闺女。而季节和沐夏花,倒不是自小便订了娃娃亲的媒妁之言父母命。纯粹是打小一块儿住在邻边四合院,日久生的情。如今二人也算修成正果,过不久就要领结婚证,办个不热闹只温情的婚宴。

    季节边挥着手,边看着季忆边上的陈庆之。米色格子衬衫,浅蓝牛仔中裤,白色帆布鞋。左手手腕上佩戴着PIAGET-G0A36223。不张扬不高调,与打扮甚是小清新的季忆相得益彰,郎才女貌。

    季忆挽着陈庆之右臂慢步靠向季节沐夏花,走近后先无视季节对沐夏花亲昵喊道:“沐儿姐。”

    “傻丫头,当初去复旦读书,也不告诉我。季节他也瞒着我,等我知道了,你都已经远在天边了,害得我两个多月里没个能磕叨磕叨的对象。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别把学习那套搬出来,没门。”沐夏花笑着回答,继而对陈庆之点头微笑,楚楚动人。

    陈庆之扬起嘴角,露出八颗好看牙齿,喊了声嫂子,一点儿不矫情,听的沐夏花捂嘴轻笑,脸颊竟露出些羞红来。而喊完一声嫂子,陈庆之便对季节说了句“哥好久不见。”

    原本季节正郁闷着被季忆这妮子刻意冷落,陈庆之这一声哥喊得既暖心又解围,他爽朗笑道:“机场风大,先上车,路上聊。”

    黑色悍马H6在高架上一路行驶,季节驾车,陈庆之坐于副驾席,沐夏花拖着季忆坐在后座说些女人的悄悄话。偶尔说及什么会轻轻哄笑,每这时,季节便微苦着一张脸望着后视镜里正瞅着他的季忆,心想夏花肯定又和季妮儿说自己的不是了。

    “季妮儿昨晚上给我打电话,就跟我说了说她和你的事。其实季妮儿打电话之前我就知道这事了,齐白叔四天前回来过一次,跟爸说到过你。前天沈叔也来找爸喝了次酒,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出现说怪不怪的,就是有些巧。季妮儿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跟爷爷一样,心存安生却犟的很。认定的事,几头蟒牛也拉不回来,但当哥的,总也相信她的眼光。这人生也有意思,当初大白山,我和你还非亲非故,还欠了你两个人情。现在你倒是咱家小妹的男朋友了,世事难料啊。”季节感慨万千,慢慢开车。

    东城区,交道口南锣鼓巷。仍是那个有老槐树参天而立的四合院,季北城正蹲在院中央逗蛐蛐玩,边上季平安在绿荫底下躺椅上头躺着,缓慢扇扇子去暑,口中哼着曲京腔,心情不错。

    “我说老爷子,别哼哼了,天气那么热的,你也不嫌口干。”季北城边看着俩蛐蛐争斗,边抱怨道。成日听着季平安哼一曲从小听到大的段子,是真的有听觉疲劳了。

    季平安许是太入神,没听见季北城的话,仍在那自娱自乐不亦乐乎,季北城悄悄白了一眼,无可奈何。隐约听见四合院外车子熄火的动静,季北城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闭目养神哼曲儿的季平安,扯开嗓子生怕季平安听不到说道:“老爷子,你宝贝孙女回来咯,别再没完没了的唱了,这回季妮儿带了个小伙子回来,指不定以后就是你孙女婿咯。”

    “哈?有这回事?你个熊仔怎么没早些跟我说!”季平安这回听得清楚,睁开眼站起身来,虽是古稀年纪,可身板却当真结实的很,这株于燕京城扎根不知多少年的常青树,门第遍及大江南北,虽只是个肩上没多大功勋的退伍老兵,可一句话的作用,比得上好几个肩上扛星的将军了。彪炳如季北城,不还得低头哈腰看老头儿的眼色?

    季北城一脸赔笑道:“这不怕太早和你说怕你这老古董不同意,直接给人小伙子吃闭门羹,你是不觉得啥,可季妮儿面子上不就挂不住了不是?”

    “瞎说,老头我哪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季妮儿年纪也不小喽,有个相处的小伙子也应该,正好正好,今天看看对不对眼,对眼就早些cao办了婚事,我还等着抱曾孙呐。”季平安低骂季北城一句,自顾自笑呵呵道。

    季北城正耸肩,陈庆之四人已经一脚踏入四合院。亲眼瞅见这白狐儿脸,季北城倒是一脸淡然,只是心下嘀咕一句沈酒胆这蛮子没跟老子瞎鸡-巴乱说。那日喝酒,沈酒胆酒入半斤,正是兴头上,大声说着陈庆之的如何了得。他当时听得算认真,只是有些讶异陈庆之是那陈谷生的干儿子。如今照面一看,陈庆之正不卑不亢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扬了个适当的小弧度,不给他做作与反感。陈庆之陈庆之,真他妈是个好名字,光听起来就跟个处之泰然的得道高人似的。季北城心中如是粗俗嘀咕。

    而季平安,瞧着陈庆之又是另一番神情。先是微张着嘴巴啧啧说了句好一个狐狸首虎狼身的白狐儿脸。尔后走近几步也不顾陈庆之尴尬,捏捏他的脸蛋,拍拍他的肩膀,神神叨叨笑道:“是块好檀,是块好檀呐。”说着,转过头看向季北城,道,“熊仔,孙女婿叫啥来着?”

    “嘿,老爷子,才一照面的就喊孙女婿了?他叫陈庆之。”季北城倒是没想到季平安会是这么个反应,笑着回道。

    季平安负手而立,背脊挺直,微抬着头,透过绿荫望着并不如何刺眼的阳光。口中喃喃,尽是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而人群中,只有陈庆之晓得季平安念的是什么,那是《丹经》里的推字诀。是有些悬乎的东西,对此陈庆之也没过多研究,所以仅是知晓季平安念的是什么,却不知其意。片刻,季平安缓慢转身,看了陈庆之良久,长叹口气,道:“陈官子死好久咯?”

    除了陈庆之,其余人都不知季平安在说些什么,而前者只是轻微点头。

    季平安得到理应如此的正确答案,目光中透着些许哀伤追忆,却是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就重重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又恢复平静,缓慢道一句:“官子有子陈庆之,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