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归云（上）
今天考试，不得了了，要人命，昨天只得停一下了，见谅见谅。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郭靖黄蓉在归云庄住了半月有余，其间，二人感情突飞猛进，白日，二人在庄内谈情说爱，夜晚，则是相邀游湖，郎情妾意，好不自在。 这一日，庄主陆乘风着人请他们去书房。二人来到书房后，陆乘风正襟危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陆冠英站在其身后，脸上不见一点表情。此时，金头鳌石威进来禀报：“老爷，刚才有人送了这个东西来。”身后随着一名庄丁，手托木盘，盘中隆起有物，上用青布罩住。 陆冠英不解，从石威手中接过，揭开青布，赫然是一个白骨骷髅头，头骨上五个指孔，正是梅超风的标记。黄蓉不知这是何意，见了并不在意。郭靖面色一滞，黄蓉关心道：“靖哥哥，你怎么了？”郭靖拍了拍黄蓉扶住自己的手，宽慰：“蓉儿，没事。” 陆乘风却是面色大变，颤声问道：“这……这是谁拿来的？”说着撑起身来。陆冠英不知这骷髅头来历，但他艺高人胆大，又是太湖群豪之主，也不把这般小事放在心上，忽见父亲如此惊惶，竟是吓得面色苍白，倒是大出意料之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石威，彷佛这事是石威做得一般。石威忙解释：“刚才有人放在盒子里送来的。小的只道是寻常礼物，开发了赏钱，也没细问。拿到帐房打开盒子，却是这个东西，去找那送礼的人，已走得不见了。” 陆冠英着急道：“爹，这中间有甚么蹊跷？”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从未这样失常过。陆乘风不答，伸手到骷髅顶上五个洞中一试，五根手指刚好插入。陆冠英惊道：“难道这五个洞儿是用手指戳的？指力这么厉害？” 陆乘风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叫人收拾细软，赶快护送你娘到无锡城里北庄暂住。传令各寨寨主，约束部众，三天之内不许离开本寨半步，不论见归云庄有何动静，或是火起，或是被围，都不得来救。” 陆冠英大奇，问道：“爹，干甚么呀？”陆乘风惨然一笑，向郭靖与黄蓉道：“在下与两位萍水相逢，极是投缘，本盼多聚几日，只是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寻仇。非是在下不肯多留两位，实是归云庄大……大祸临头，要是在下侥幸逃得性命，将来尚有重见之日。不过……不过那也是渺茫得很了。”说着苦笑摇头，转头向书僮道：“取四十两黄金来。” 书僮出房去取。陆冠英不敢多问，照着父亲的嘱咐自去安排。 过不多时，书僮取来黄金，陆庄主双手奉给郭靖，说道：“黄姑娘才貌双全，与郭兄弟乃天生佳偶。在下这一点点菲仪，聊为他日两位成婚的贺礼，请予笑纳。” 黄蓉脸上绯红，郭靖不善客套，只得谢了收下。陆乘风拿起桌旁一个瓷瓶，倒出数颗朱红药丸，用绵纸包了，说道：“在下别无他长，昔日曾由恩师授得一些医药道理，这几颗药丸配制倒化了一点功夫，服后延年益寿。咱们相识一番，算是在下一点微末的敬意。” 药丸倒出来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黄蓉闻到气息，就知是“九花玉露丸”。她曾相帮父亲搜集九种花瓣上清展的露水，知道调配这药丸要凑天时季节，极费功夫，至于所用药材多属珍异，更不用说，这数颗药丸的人情可就大了，便道：“九花玉露丸调制不易，我们每人拜受两颗，已是极感盛情。” 陆乘风微微一惊，问道：“黄姑娘怎识得这药丸的名字？”黄蓉道：“小妹幼时身子单弱，曾由一位高僧赐过三颗，服了很是见效，因是得知。”陆庄主惨然一笑，道：“两位不必推却，反正我留着也是白饶。” 黄蓉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不再说，当即收下。陆乘风道：“这里已备下船只，请两位即速过湖，路上不论遇上甚么怪异动静，千万不可理会，要紧要紧！”语气极为郑重。郭靖待要声言留下相助，却见黄蓉连使眼色，只得点头答应。黄蓉道：“小妹冒昧，有一事请教。” 陆乘风道：“姑娘请说。”黄蓉道：“庄主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明知不敌，何不避他一避？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亏。” 陆乘风叹了口气道：“这两人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二十年来，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他们自行赶上门来，不管怎样，定当决死一拚。再说，他们得罪了我师父，我自己的怨仇还在其次，师门大仇，决计不能罢休。我也没盼望能胜得他两人，只求拚个同归于尽，也算是报答师父待我的恩义。”黄蓉寻思：“不知他怎样与这两人结的仇？这是他的倒霉事，也不便细问。” 此时，陆冠英走进房来，低声道：“传过令啦。不过张、顾、王、谭四位寨主说甚么也不肯去，说道就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也要在归云庄留守。”陆庄主叹道：“难得他们如此义气！你快送这两位贵客走罢。” 黄蓉、郭靖和陆庄主行礼作别，陆冠英送出庄去。庄丁已将小红马和驴子牵在船中。郭靖在黄蓉耳边轻声问道：“上船不上？”黄蓉也轻声道：“去一程再回来。”陆冠英心中烦乱，只想快快送走客人，布置迎敌，哪去留心两人私语。 二人行不足百步，不见陆冠英后，郭靖道：“蓉儿，陆庄主有大难，咱们理应留下来相助。”黄蓉翻了个白眼，道：“哎呀，我的傻哥哥，咱们再回去不就行了。”郭靖恍然大悟：“哦。” 待郭靖黄蓉离开后，陆冠英回到书房，陆乘风道：“冠英，一会儿你就护送你娘到无锡城去。”陆冠英道：“爹，让孩儿留下祝你一臂之力。”陆乘风呵斥：“胡闹。”陆冠英则把脸别向一边，不理父亲，陆乘风无法，儿子决定的事连他这个老爹都改变不了。 陆乘风又道：“冠英，消息都发给韩相了吗？”陆冠英道：“爹，你就放心吧。”陆乘风点了点头，儿子现在已能独当一面了，就是经验差点，不复当初的毛躁了。道：“那就好，明天让张、顾、王、谭四位寨主送他到临安城去吧，待会儿我修书一封，向韩相禀明此事，把他给伺候好了。”陆冠英道：“是。” 陆乘风想了想道：“冠英，你觉得这个金国皇孙如何？”陆冠英低下头，满脸羞愧：“孩儿不知，看不出完颜康的深浅。”陆乘风惊讶：“哦，素闻这个完颜康是金国最神秘的皇孙，就连冠英你都看不出深浅，看来为父得会会这个皇孙了。”要知道陆冠英乃江湖后起之秀，在江南的年青一辈中是独领风sao。 陆冠英略微思索一下：“孩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陆乘风呵斥：“讲，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陆冠英道：“孩儿以为，这次归云庄怕是在劫难逃。”陆乘风大惊，道：“此话怎讲？” 陆冠英继续道：“孩儿昨日去捉拿完颜康时，发觉他好像要知道我们要去，专程在那等着被我们抓。”陆乘风道：“你把昨天的情形详细的说明一下。”陆冠英当即将昨日情形重演一遍，陆乘风思索一下，道：“赶紧给韩相发信，把这消息告诉他，接下来就看韩相的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