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7 最后一个故事（七）
这林家的人有条不紊的将院落收拾出来了大半儿的同时，贾家老夫人差人请去吃晚饭的人，也就跟到了。 因着内外不通的原因，林黛玉被让进了贾母所设的内席之中，而林峥则是跟着贾家的几位家长，在宴客的外院单独立上一席。 当中只是隔着一个回廊，转过去连姑娘们的杯碗茶盆碰撞的声音也能听到，让刚来贾府不想与meimei离得太远的林峥，心中自然踏实了几分。 见到这位魂不守舍的模样，被早应着回来的几位同龄人给好一通的打趣，却在正宴结束时因捧上来了一盏茶，又被好一番的笑。 只因为林峥为了这一盏茶特意派了一个小丫鬟与内里的林黛玉通传了一声。 “林家的哥儿说了，meimei的脾胃虚寒，饭后需要等得一刻的时间过后，才能再喝茶。” 这通禀的丫鬟话音刚落，原本肃静的堂内那是立马就笑了起来。 王熙凤在其中笑的最是欢畅，她口边掩着嘴的帕子都跟着乱颤不已。 半是笑闹，半是羡慕的打趣黛玉到：“这真是一位好哥哥呢，就怕meimei在亲外祖家吃了亏呢。” “老祖宗啊，我看啊，还是要让一个人去林家的哥儿那打上一个条子，将我这个天仙一般的meimei的吃穿用度的习惯，全写到纸上，他才会放心呢！” 这句话说得，满堂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却在这种好气愤之中，被外院响起来的一阵脚步声给打断了。 坐在贾母身旁的黛玉一阵好奇，因为立在外院的哥哥，竟然主动的开口说话了。 “宝玉弟弟？见礼了。” 只听林峥这句话落下，一年龄小的多的声音也跟着在外院响起。 “好哥哥，你我可曾见过？为何我只觉得如此的面熟呢？” “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叫我弟弟，可与我家有亲？” 这腻歪劲儿啊，听得贾政只觉得一阵牙疼，看得贾赦差一点就将口中的茶笑的漏出了口鼻。 林峥也没想到，这一身大红色，挂的如同多宝树一般的孩子，竟然见到他就不撒手了。 扯着他白色的袖袍，好哥哥，好哥哥个不停。 让直男属性的林峥是一阵的腻歪，一个六七岁的娃娃，哪里来的油腻口花花的感觉。 嘴角一扯，眼珠一转的顾峥，就给初次见面的贾宝玉挖了一个小坑，他将贾宝玉拽着他的那只手扯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清楚的问到：“二舅舅，这就是我的小表弟，宝玉了吧？” “我果真是不曾看错，如此钟毓的人物，才当得上贾家的宝玉一说。” “这时辰已经过了用晚饭的点儿了，宝玉弟弟还真是一心好学，怕是在书院之中学的兴起，就将这归家的时候给耽误了。” “宝玉弟弟，可是饿了？要不要让人重新置办一份饭食，你且用了之后再去见老祖宗？” 这话说的贾宝玉就是一噎，连林峥将他的手挣脱的事儿都给忘记了。 看着贾宝玉如此的反应，这林峥的话接的也快。 “啊，弟弟，莫不是未曾从书院过来的？今儿个你去哪里了？可是有趣，跟哥哥我说说吧？” 说完这林峥还十分和蔼的笑了一下，就这一下，将贾宝玉这个呆瓜头子给笑晕了。 这新来的林家哥哥，如此清风霁月般的人物，他问的事情，怎可不回答？ 于是，被林峥扯着坐下来的贾宝玉，将今儿个去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给说了。 “林哥哥，我今日未曾去书院，只是叫上几个小厮，去会族学中的朋友罢了。” “东大街的面上很是热闹，多了许多个杂耍的艺人，因其中几个唱小调子的唱得不错，故而听的入迷，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贾宝玉将这话说的自然，却不知道林峥在此时却是将眼神看向了贾政的所在。 看得那位自诩端方的二舅舅，面皮直接发了红。 就在他要从椅子上跳起，对着这孽畜一顿教训的时候，在内屋听了几耳朵的贾母就觉得不对，赶忙提高了声音，将贾宝玉给叫了进去。 “外边的可是省省心吧，有什么话先见了新来的meimei再说！” “宝玉！刚回家，老祖宗我可是没见到呢，快进来我瞧瞧！” “还有你，林哥儿，进了家门吃了这顿饭，随着你弟弟一起进来见见礼！” 说是避嫌，家中的长辈都在了，你也不好推辞了吧？ 林峥挥了挥袖子，对着贾宝玉做了一个先请的动作，随着这位红色衣衫的小人一起，进到了收拾妥当的内院。 在贾宝玉回自己院中换家居的衣服的时候，林峥就与下首的三位meimei们，见了礼。 迎春，探春，惜春。 一个个长得如同粉琢的团子一般的玉雪可爱。 年龄虽是不大，却可以从眉眼之中见到今后的风华。 就在林峥感叹这红楼美色果然名不虚传的时候，那换完了衣服的贾宝玉就带着一行人如同一阵风一般的返了回来。 他也着实腻歪，直接走到贾母的身旁，找了一处舒服的位置，就歪了过去。 对面正好能看到林峥座位的所在，再一打眼，与林峥神情气质极为相似，五官却是精致柔和了许多的林黛玉，就入了贾宝玉的眼睛。 “这个meimei我见过！” 来了！ 端着茶请一口的林峥手中一顿。 名场面来了。 果然周围的人就笑贾宝玉的痴劲儿。 怕旁人不相信，贾宝玉还补充了一句：“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等的就是这一句的顾峥立马就开口接过了贾宝玉的话语：“是的，老祖宗你可别不信，我今天见到几位弟弟meimei心中也有这种感觉。” “待到仔细想想其中的道理，可不就有些好笑了吗？” “毕竟我的母亲可是贾宝玉嫡亲的姑姑，外甥似舅，侄子形姑，一家子的亲戚，可不是你看着我眼熟，我看着你眼熟吗？” 一句话，让一屋子的人都乐起来了。 这可是没远出去三代的血亲呢。 只有这宝玉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出什么。 这凑近乎的话没起到什么效果，贾宝玉的二连问就跟了过来。 “meimei可曾读书？” 听到这么问，林黛玉习惯性的看向了林峥的所在。 这位已经喝下了一口龙井的顾峥，跟着笑了：“这事儿我替meimei解答了。” “我父亲曾经说过，若我家小妹若是一个男儿身，怕是要让我这个当哥哥都羞愧三分。” “她自开蒙起就请了师傅在家中授课，到了现在，进学的进度竟是要与我持平了。” “不但文章学问学的通透，就连诗词歌赋也是一等一的好。” “多亏小妹手下留情，否则我这做哥哥的面子，可就全没了！” 这话说完，只有林峥一个人笑了。 坐在一旁的王夫人兼王熙凤的脸色都不算太好。 懵懵懂懂的三春左瞧瞧右看看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只有坐在一旁如同隐形人一般的李纨露出了赞赏外加羡慕的表情。 但也只有一瞬，就再次变成了那尊泥菩萨的模样。 对于林峥的回答，贾宝玉实在是太震惊了。 震惊到他特别自然的就将那套庸碌说给搬了出来。 “林家哥哥，这就是你们的家不是了，像是meimei这般的人物，学那些劳什子作甚？” “真真污浊了天仙一般的人物，学不得，学不得！” 等着找茬的林峥，那笑直接就大开了。 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上一顿，不重，却如同敲在人心之中的一般。 自打来到了贾家，什么时候都是风清云淡的笑着的林峥，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甚至是有些恼怒的表情，就如同一个战士一般的，对贾宝玉的这套说辞进行了反驳。 “贾家弟弟的言论，恕我不能苟同！” “你的这种想法，更是对你我这般家庭的侮辱。” “试想，若无人去学治国之文章，去理你眼中的庸碌学问，去与钱财银粮打交道，那么这个国家将会如何？” “我的外祖，你的祖父，贾家的顶梁柱，大舅舅，二舅舅，乃至贾连哥哥，若是论起来，他们也是你口中的庸碌。” “外边的贩夫走卒，汲汲营营，上层的文士百官，忙忙碌碌。” “正是这群你看不起，瞧不得的人撑起了这一片天，让你能在这锦衣玉食的环境中大放厥词，表达你的高洁，鄙视他人的堕落，让你可以畅快的向往那潇洒的生活。” “贾宝玉，你时年已满七岁，已到了七岁不同席的懂事儿的阶段了。” “怎么你说话办事儿还是如此的不着调，真让我为你忧心。” “这话放在家中说说，老祖宗们只当你年幼。” “可这话若是传到了外边，不但于二舅舅的仕途无益，更与整个贾府的名声无益啊。” “老祖宗！” 说到这里的林峥整个人就站了起来，朝着坐在上首的贾母深深的一鞠，说出了告辞的话语：“天色已晚，我们梨香院还有得收拾，我林家的meimei舟车劳顿，正应该让她缓缓。” “若是无旁的事儿，我先与meimei回院中了。” “宝玉弟弟乃是你身边的亲近人，正好也让你们说说贴心的话。” 说完，林峥直起身来，静等着贾母发话。 这位坐在上首的老人，从身旁晃动的烛火之中看着这位已经有了几分峥嵘之状的少年，只是叹了一口气，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就朝着林峥轻轻的招了招手：“去吧！” “明日安顿妥了，在找我说话。” “林哥儿，你走你的路，让你meimei多过来瞧瞧我这老婆子就行！” 这是一定的。 唱喏的顾峥将身体弯下，再次直起来的时候，就领着黛玉施施然的从人群之中走出。 无视了贾宝玉那恋恋不舍的小眼神，终究是强势的将那颦颦二字的剧情给扇乎的无影无踪。 就算是如此，到了梨香院的林峥还是不放心，在黛玉还不曾梳洗睡下的时候，特意来到了meimei的小居，跟这位年龄不大，心思却不少的孩子进行了一场交心的对话。 “meimei啊！” “哎，哥哥！” “今天你见到那位宝玉表哥，心中可有什么感受？” 坐在榻前的林黛玉，就着这个问题却是沉思了起来。 就在林峥开始担心剧情的不可逆的时候，对面的黛玉却是缓缓道来：“果真如同二舅母所说的一般，是一个混世的魔王。” “虽说比我大了有一载多，却被养的比花还娇贵。” “这大概就是爹爹曾经说的，不知世事吧。” “总之”林黛玉摇了摇头：“哥哥不喜欢的，meimei也不喜欢。” 听到这里林峥不由的笑了，他用食指往黛玉的小鼻子上一钩：“我何时说过不喜欢这位了？” 回应林峥的是黛玉翻得一个白眼：“哥哥，别装了，你自从进了外祖的家中，就已经有些不对了。” “待到我见到了哥哥的种种表现，若是再看不出因为什么，哪里就值当被爹爹成为聪慧的人儿了？” “说罢，哥哥为何独对那个宝玉不同？” 被直接戳破的顾峥，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就将早就想好的说辞给搬了出来。 这是为给黛玉提个醒，也算是他日后去应天书院求学，不能试试陪伴左右而设下的另外一道屏障。 “事情是这样的，不知道meimei可知道，母亲去前，曾与外祖母有过几次书信。” “话里话外想要将你许给宝玉表弟。” “什么！”惊的黛玉竟是将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扯碎了。 让一旁的林峥赶忙安抚到：“不过，已经被父亲给拒绝了。” “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外祖家的情势可是有些不妙啊。” “身为天子的心腹，父亲可是知晓了许多的事情。” “再加上，你也听说过的宝玉的由来，注定了这位宝玉弟弟，今后是没有半分前程的人了。” “就这样的人，我们林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本就是清贵的门第，爹爹更是接连两任的巡盐御史，正三品的实权大臣。” “待到爹爹此行将事情处理妥当，自然要原调回到京城，那时候，林家的门第，一个入阁的次辅，从一品的高官之位，是跑不了的。” “你莫要被外祖家挂着的敕造国公府给吓到了。” “现在袭爵的大舅舅，实则只是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罢了。” “至于我们的二舅舅，现任工部侍郎，正五品的微末小官儿。” “能强撑着在人面前走动的，全是因为咱们外祖母的一品夫人的诰命。” “所以meimei，就算是哥哥不在，你也莫要畏首畏尾，无论是惹到了谁，只需与哥哥我说一句，咱们谁都不用怕的。” “所以说，哥哥我担心的并不是外祖家的人欺负你，而是怕那混不吝的贾宝玉见到了几分好颜色的姑娘就往上扑的秉性。” “不是哥哥我贬低他，你自己也听到了他在外院与哥哥说的那些浑话！” 说到这里的顾峥将那条被贾宝玉拽住的袖子奋力的一甩，十分嫌弃的说到：“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拽着我亲近。” 听得林黛玉从一开始的担心，忧虑到了现在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音。 是啊，她可是有哥哥护着的人，她的哥哥啊，可是整个江南都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呢。 虽说有几个人说这位不好惹，但是在黛玉看来，这才是她林家的好哥哥呢。 兄妹二人就此停了话题，趁着时辰未曾多晚，就各自睡下。 待到第二日，坏心眼的林峥并不打算放过贾宝玉。 他积极主动的找到了贾政，将昨天提到过的去应天书院应试的事情给落到了实处。 “是的，二舅舅，书院的山长与先生我都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多一个初班的应试学生，他们想来是不会在意的。” “是，宝玉弟弟交给我你自管放心，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将他给带回府内的。” “好，我就在侧门等着宝玉，舅舅莫要送了，快回吧。” 几句话，坑挖好了，还足够深。 这让被强制的拖出被窝，被动的打扮妥当的贾宝玉，随着林峥跨出去了半条街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林哥哥，让我回去吧！我在族学之中学习就好了！” “林哥哥，你是不是恼了我昨日的说辞，真是这样，我想你陪个不是啊！！” 只可惜贾宝玉的垂死挣扎无用，说了还管用的林峥将这位宝玉弟弟半强制的就拖到了应天书院的门口。 待到一行人上得半山，停下马驾，得到了消息的几位管事，就在书院的正门处守候着呢。 林峥与贾宝玉下得马来，规规矩矩的施礼，再被人引到书院的侧廊，几处干净却并不算大的暖室之中。 进去一行人都不曾多说几句，就依照先生的指派坐在了座位之上。 虽然挨在一起，却答着不同的卷子。 林峥随然是借读一年，依照应天书院的要求，也必须要达到甲班的水准之后，放可以入学。 至于被打过招呼的贾宝玉，考得乃是初级甲班的课程。 这是自开蒙后三年时间应该通读的基础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