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今日故人何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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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她疑虑顿生:“太后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了?” “不晓得她老人家打的什么算盘,但至少到今天都是好算盘,你别细想了,一切有我,等你嫁给我,我们一起去了卫清,就能清净了!”他为她关紧窗子,清咳一声,消失不见。 黑夜将御花园蒙了个严严实实,绛雪轩前挂着的宫灯被风吹的左右歪斜,扑朔迷离的光晕从东边照到西边,恍恍惚惚。 夙恒隐在披风下,脚步匆匆,一席素衣,一双黑皮靴,与侍卫有几分相似。 就在转弯处,忽地冒出个人影,夙恒早有防备,身子轻巧地一转,往后退了几步,凛然立在一株桂树下。 来者面容熟悉,夙恒心中一沉一落,那人先行行礼:“奴才见过宁亲王世子。” 夙恒将来人从上到下打量一刻,遂温文一笑,将披风的帽子摘了下来,佯装轻松地说道:“我说是谁,同我一样有这么好的兴致夜逛御花园,原来是帜卫长朗翊朗大人!” 朗翊木着脸:“世子殿下说笑了,奴才没有这个胆量夜闯内廷御花园,倒是陛下有几分兴致欣赏夜景,可巧了,陛下一眼看见世子殿下,奇怪殿下这么晚了还在内廷,莫不是耽搁了宫门上钥?” 巧合?夙恒心下几分计较,皱起眉头。 莫不是陛下专程来等他的吧?许是从他一脚踏进羽蹊院门的时候,就被朗翊跟踪了。 夙恒嬉笑道:“真被大人说对了,我这边太后宫里出来,就赶上宫门下钥,不过好在太后怜惜,给我找了个住处。” 朗翊依旧木然不动,嘴巴一张一合:“陛下就在绛雪轩等着殿下呢,殿下还是过去跟陛下解释解释吧。” “好,自然是最好。”他将披风拆下来,搭在胳膊上,深吸一口气朝绛雪轩走去。 龙纹暗花玄衣的皇帝负手立在绛雪轩的铜炉旁,浓郁的龙涎香从炉中袅袅升起,夙恒掀帘进去的那一刻,那股无法拒绝的香意扑面而来,险些将他撞倒。夙恒一边用手扇着,一边老老实实跪下去给皇帝请了个大安。 昭衍瞧着心情不佳,安静地立在中央半天都没动,一言不发。 极深的思绪,让他忘记了很多事,也一通密闭了所有感官。 直到地上的夙恒打了个喷嚏,他才恍然惊醒,收回手,转身面向夙恒。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世子,是宁亲王的宝贝根子,打小跟着宁亲王进宫,熟悉内廷的一切一切,八岁的时候从师太傅,十五岁从太学出来,满腹的经论加上数不清的鬼点子,是个聪明有慧根的人。他虽然与夙恒接触甚多,却从未把他放在心上,没想到一个毫无威胁力的人,最终成了他命中躲不过的一劫。 这几日,他每每想起,每每后悔。 可如今,面对比自己还要强硬几分的秦羽蹊,他别无选择,除了放手让她跟着夙恒飞出这偌大的宫殿,就只有给她铺一条一辈子不愁的康庄大道。 “起来吧。”昭衍说罢,走到书案前坐下,一手执笔:“这么晚还在内廷,是有何事?” 夙恒低着头,站在一旁,孩子一样:“臣一时忘记时间……” “罢了,朕不想问这个,你告诉我,关于秦羽蹊,你是怎么想的。”他停笔,冷厉的眸子扫过来,让夙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陛下,羽蹊在东宫呆了五年,我等了她五年,如果说这世上还能有一件事让我把她放下,那就是我死。不,我死了,也不会安心放她一个人,你不知道,她这个人,性格不够好,急脾气,有点小心思,还爱磨磨蹭蹭的,喜欢做有好处的事情,可就是这样,我才不能放开她自己过。” 昭衍微微眯住眼,为了防止手腕的颤动,他将笔放置一边,可心里有一个剜出来的洞,丝丝冷风蚕食着流血的伤口,他眼前莫名其妙有些模糊,在这片暂时的失神中,他竟然觉得,书案前站着,说着长篇大论的不是夙恒,而是他自己。 “如果朕……”昭衍刚开口,便被夙恒打断:“但如果她不同意我的求娶,我宁愿一直等待,也不会逼她下嫁。” 昭衍轻轻咳了咳,慢慢摇了摇头。 自己何尝不是等待着这个应答,可惜她根本不想给他,所以他能怎么样,作为一个帝王,他能在天下人面前跪下,求她的青眼有加? “如果,朕指婚给你,你可愿意遣散所有侍妾,承诺一生只待她一人?”他的眼眸带着几分紧张和失落。 “我愿意。” “好……”昭衍慢慢拳起双拳,然后别过头深吸一口气:“你回去吧,回王府,让朗翊送你出去。” “陛下……臣……”夙恒摸不透昭衍的意思,但他清楚明白知道,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想要什么样子的绝色都易如反掌,但羽蹊……绝对不可以! “走吧,在我后悔之前。”他最后一句,说的无力,像极了老态龙钟的垂暮老人,那一个“我”字,真是道尽了所有的悲哀无奈。 夙恒再不敢问,冷着脸走出了绛雪轩。 他隐在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握住,看来他一定要尽快再尽快地放手一搏了。 是夜,墙角的蛐蛐儿欢快得嗡鸣,秦羽蹊打了一盆热水,从角门端出来往屋子里走去,值夜的小太监跳出来远远地给她纳了一福:“这么早,姑姑就要休息了?” 她笑着“嗯”了声,转而问道:“你养的那蛐蛐儿叫的这么欢实,是从哪儿得的?夜里寒凉,还不快快拿进屋里?” “是是,着就拿进屋里,定是把姑姑吵着了!” 她摇摇头,不再多言,一盆热水沉得两臂酸痛,搁上铜架子,她一手去摘绣着西番莲蝴蝶的帕子,放进热水的帕子渐渐化开了似的,腾腾蒸汽氤氲在脸上,她轻轻闭目,深吸一口气。 身心皆放松,并未察觉门口有人,昭衍负手而立有一会儿了,月白袍子镶金黄边儿的常服,远看出去,清姿俊挺,腰侧那枚芙蓉玉坠子反射着月光,柔柔亮亮,他手中捏着玉反复揉搓,心思复杂极了。 “是谁?”秦羽蹊探头一看,双眸在看清昭衍时,微微黯然:“陛下来了。” 他有几分尴尬,侧身站在门口,手臂朝她一伸:“不必行礼,朕悄声来的,你先梳洗吧。” 她低头看了看水盆,将帕子捞出来拧干,擦了擦脸,一气呵成:“我好了,陛下何事?” “晌午把折子揽了揽,该批红的都批完了,晚上用了膳不想歇息,转来转去,就只有你这儿没来过了。”他的声音隐在黑暗中,显得闷闷的,抑郁不乐的样子。 “太液池晚上还是掌灯的,温室里培育的那几株莲花开得正好,游湖采莲正当时,陛下不如去那里走走,奴婢下处粗鄙不堪,污了陛下的眼。”她走到门口,左右瞧了瞧,不见喜田、芳翘,看来昭衍正是一个人来的。 “你屋子里整洁干净,怎么会委屈了我,我自小跟随父皇四方地走,什么样子的屋子没有住过。” “金屋银屋皆可住,只是奴才下人的房子,容不得帝王住。”她皱眉头,他不是闲的无事来溜达的吗,还敢肖想住她的屋子。 “玩笑罢了,别放在心上。朕听说宫外福禄里晚上多繁华,你自小在福禄里长大,朕带你去逛逛可好?”他说的认真,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福禄里……” 她垂下双手,心中某一处柔软被人轻轻触碰,仿佛手指戳在一团棉花上,被柔柔地弹开,不舍与留恋则深深融进骨血…… 秦府宅门,一套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常以文人墨客自居的父亲,在门口挖了一个池子,池中养着银黄锦鲤,他说那叫“洗砚池”,写了字,画了画,要在这里洗毛笔砚台,待他学有所成,成一代文豪,这池子中的水就自然变成墨色…… 她与门房家的孩子,偷了墨汁出来往池子倒,希望父亲早日成为大文豪,谁知第二日,死光了池塘中的锦鲤,父亲又气又笑,直呼“痛矣!心痛难押!” 那个时候,福禄里热闹的紧,只是在不知何为“天伦之乐”的时候,感受了父母之爱,待懂事明理后,却残忍失去这一切。 “朕记得,你有一位故人尚居福禄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长舒一口气,望着昭衍的背影,眼光柔了几分,他所说的故人便是秦叔了,说到底,今年探亲还是他一手促成的,这恩情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最后一次。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芳翘未曾服侍陛下?” “朕派她去贵妃宫中请安。” “喜田呢?” “今夜不是你御寝,新**的小宫女朕不喜欢,他……替朕值夜,暂时出不来。” 她点点头,扑扑裙子迈出屋子:“陛下的车马就在城门外吗?” “在,一直在。”他猛地转身,见到她出门,唇角不自觉上扬,孩子似的。 “奴婢服侍陛下微服私访。”两手合十放于小腹前,她微微在他身侧躬身,礼数周全,偏生被她做的细腻又好看。秦羽蹊夜里披散下的青丝三千,随着弧度,从肩上流水般地倾泻而下。 城门口停着一辆墨色流苏的小马车,及不起眼,赶车的小太监是御马苑的桂圆,圆胖的一张笑脸,给昭衍行礼后,利落地朝秦羽蹊打个千儿:“奴才久闻姑姑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果然是贵人贵气。” 她几分窘色,抬眼看向昭衍。 昭衍朝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钻进车里,桂圆笑呵呵地:“姑姑莫见外,小桂子就这张嘴总是管不住。” 秦羽蹊刚要回话,那边昭衍掀开帘子,一手伸给她:“拉着我上来。” 她只得笑笑不语,将手放到昭衍手上,被他用力拉进马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