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旧欢如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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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蹊稍稍抬手:“听闻小姐的车子坏了轴承,小姐若不介意,稍等片刻,本宫命人送小姐归家。” 盈婀点点头:“多谢王妃,小女初见王妃,礼仪不周之处,还望王妃海涵。” 秦羽蹊往前走了两步,静静看着她:“不必,长泾,给小姐赐座。” “是。” 盈婀坐在长泾搬來的雕花娄椅上,长裙曳地,蹭了满满的土灰,她稍用手提起來,放在双腿上,对着秦羽蹊歉意一笑。 “王妃不知,小女家中是在卫清城中经营车马商行的,父亲格桑,早早便想拜见王爷、王妃,只是恐沒有机会,小女昨日得幸在江月楼与王爷有一面之缘,今日……今日若不是坏了马车,也不会出此下策,说出……说出与王爷是旧识的话來,小女不知事,请王妃责罚!” 她玲珑可人的眉眼中带着一抹羞怯,仿佛万千红花一夜初绽,美得惊人心魄。 秦羽蹊顺着台阶而下:“本宫方才还在跟长泾说,來者即是客,所以不会责怪你,王爷初至卫清,早晚都要见一见城中的世家大族、商户地主,说到此,小姐怕是本宫在卫清认识的头一等人中龙凤。” 盈婀看宁王妃毫无架子,举手投足间的亲切宛如涓涓溪流,心下安定,不再有惧怕之意。 “能得王妃垂青,小女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小女昨日鲁莽,险些冲撞了王爷,最后连句完整的话都沒來得及说,王爷就因公务匆匆去了,现在思及,悔之晚矣,不知还有补救的方法沒有……” 秦羽蹊问道:“王爷性子是极好的,这世上只有王爷想见之人,并无王爷不愿结交之友,若是小姐诚心诚意,王爷是不会拒绝的,敢问小姐家中是谁做主?” 盈婀一怔,垂下头:“是父亲……” “商户大家,本宫方才也说过,早晚都是要见的,王爷如今政务缠身,纵使长了八只手脚也难以面面兼顾,这一点,小姐心中也是清明的,本宫就不再多言了。” 秦羽蹊只需用一半的脑子跟她打太极就够用了,盈婀目的明确,却耐不住秦羽蹊的兜兜转转。 “如今王爷广收军赋,坊间各种传言不断,其实也是都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污言秽语,但仔细追究还是碍手碍脚,若王爷能先一步走我爹爹的棋,先行筹资招兵买马,也好过一户一户地征收得罪权贵,小女也好私下在坊中澄清传言……只是这些话小女并沒有机会说与王爷听,但王妃……” 秦羽蹊刚要回话,长泾便严肃地踏一步向前,警惕地盯着盈婀,用三分警告的语气道:“王妃不谙城中杂事,这些话,小姐还是留着亲自与王爷商谈吧。” 秦羽蹊一抬手,制止长泾:“让盈婀继续说。” “但这些传言毕竟与王妃有关,若是因为王妃的身世问題耽误了,或是给征收军赋的事情带來麻烦,别说王爷不好向朝廷交代,王妃也会因此大受牵连!”盈婀瞟了一眼长泾,亲自起身,就着土石盈盈地跪拜在秦羽蹊面前,她身边的婢子大惊失色,想过去搀扶,又不敢在宁王妃面前放肆。 “本宫听小姐说的言之凿凿,本宫有一事不懂,坊间关于本宫的身世问題,都是如何传的?又是何人传的?” 秦羽蹊稍稍俯身向前,眉头微挑。 盈婀一惊,未料到王妃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样也好,灭了对手的志气,接下來岂不是如鱼得水了? 盈婀立时朗声答道:“坊间传王妃……王妃本是罪臣之……” 她的“女”字刚要出口,便听玉桥前传來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遥遥传來:“臣在粟城便听人形容宁王府有多么华贵美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秦羽蹊应声回首,之间疏朗光晕下站着一个身着竹青常服,玉冠高束的公子,他皮肤蜜色,眉峰上挑,眼眸深深,带着异域的冷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抱拳:“又见面了,宁王妃。” 还不等秦羽蹊说话,身后的盈婀便忍不住颤颤站起身,一手指着他:“乌塔……王子……” 乌塔并未理会盈婀,对着秦羽蹊微微一笑:“臣如今是永安学府的博士,见过王妃,王妃千岁。” 秦羽蹊方才认出是故人乌塔王子,乌塔的脚程实在快,夙恒的办事效率高的一如往常,让她回不过神來,秦羽蹊弯唇一笑:“博士请起身吧,多日未见,博士一如当日风采,坦荡利落。” 那四个字,坦荡利落,犹如针刺扎进盈婀的身上,她面目一僵,只见乌塔踏步走來,对她稍作一揖:“臣与盈婀meimei,说來,也有**年未见,想当年,你父亲时时带你來粟城朵甘府邸玩住,我们儿时关系甚好。” 盈婀紧紧抿住唇,不做声,只瞪着乌塔。 秦羽蹊颇有深意地看了看盈婀:“今日倒像是本宫有意,引得两位旧相识相见。” 秦羽蹊看向盈婀的眼中友好尽失,先不提她胆大包天,将王妃身世肆意挂在嘴边,有失礼法,单盈婀父亲,这位富甲一方的商户,与朵甘族长私下交好,盈婀却置之不提,企图将她玩于鼓掌之中,便是欺君之罪了! “只可惜是我一厢情愿,自从长安回來,就再也沒在府邸中见过meimei了,如今甚为思念,來日一定要到府中……哦不,如今是学府中一叙。”乌塔言中提点之意十分明显,盈婀微微一眯眼,棋局扭转,今日恐怕不成事了。 “王子好记性,只不过小女早已记不清儿时过往,不提也罢,如今女儿长大,不好抛头露面,就不便去府邸打扰了。” 她垂首,礼貌性地稍作一礼。 乌塔轻笑,一手虚扶她盈盈起身,为难之意愈发明显:“即知女儿不便抛头露面,meimei今日唐突拜访宁王府是何意呢?” 盈婀蹙眉,怒火中烧:“王子误会了,小女与王子同來宁王府,说起來目的都是一样的。” 秦羽蹊抬手赐座给乌塔,从中调和道:“一位是坏了车轴,一位是荣升博士,仔细想想,与本宫的宁王府都有几分关系。” 到了别人的地界,人为刀俎我为鱼rou是很正常的事情,盈婀对着秦羽蹊恭敬一拜:“马车修理也很快,今日多谢王妃款待,等來日父亲携小女亲自登府拜谒王爷、王妃,小女这就告辞了。” 乌塔只单单站在一处,笑意渐无,神情冷漠,也不打招呼。 秦羽蹊吩咐长泾:“话未谈完,本宫心里也十分遗憾,但不好将小姐久留,长泾,送客吧。” 长泾斜了斜嘴角,对着盈婀道:“小姐请。” 盈婀一双黑眸转而看向宁王妃,秦羽蹊面目平和,却已隐隐有不悦之意,盈婀暗道一声坏事,今日尽是人祸了,碰到乌塔这个瘟神,乌塔这小子儿时,对她的娇滴滴模样就百般看不顺眼,如今做完质子归來,还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本想主动出击,占尽先机,却不料长使英雄泪满襟,第一场仗就马革裹尸还了! 看着盈婀的背影慢慢走远,乌塔沉沉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眸紧紧锁在她身上,半天动弹不得。儿时在万重楼上被长老吓哭,跳进他怀里求饶的小姑娘,一转眼变成了冠绝卫清的佳人,他记得,她尚在那么小小的时候,承诺自己要一辈子无忧无虑,放浪形骸,学做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你若有他们一半就好了!” “待我长大后,变美变漂亮了,有钱有身价了,纵使想做竹林七美都是可以的!” “切,真是这山不知那山高。” “王子哥哥,你是讨厌盈婀吗?” …… “讨厌……不讨厌啊……” 他的话压在心底好多年了,说出口的时候,她已经小旋风似的跑走了,小盈婀一定觉得乌塔王子是讨厌自己的,看不上,也不屑同她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他从前高高在上,如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而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只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而天地倒转,人不如初。 “我尚能忍让她一时不敬,小女儿心态,你又为何咄咄相逼,对待故人,不应该是照顾多过敌意吗?乌塔,我还真是琢磨不透你。” 秦羽蹊转身走到花圃前,扯过一把马扎坐下,一手拿起花盆继续填土:“不过,还是庆幸你救我于水火,怎么每次见你,都是我秦羽蹊有难之时呢?” 乌塔抿唇一笑:“盈婀从前不是这种性子,她单纯良善,十分可爱。若有对王妃不敬之处,还望王妃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我当然是包涵的,否则以她今日所作所为,在宁王府中关她两日都是使得的。” 乌塔静静走到她身侧,看秦羽蹊忙忙碌碌不停,想感谢,却知道秦羽蹊不是这么计较的人,说多反而矫情,就转了话題:“我听王爷说,这次建学府招博士,还是王妃举荐了臣……” “我也不是傻子,当日你若不是有所求,何苦得罪你父亲母亲帮扶我,你想出來,我恰好有个机会替你开门,两全其美的好事,也不会浪费你的才华,朵甘府邸虽好,但权谋之争并不适合你。” 秦羽蹊抖了抖花盆,云草上來给她擦汗:“王妃歇歇吧。” 秦羽蹊将袖子又往上挽了挽:“并不累,我方才一直歇息着呢。” “王妃与盈婀小姐你一句我一句地,看似寻常说话,实则针锋相对,都说脑子累了心累,心累了全身都累,奴婢看王妃……一点倦意也沒有。” “当年在东宫,近身侍候贵主儿,一举一动都是斟酌万千,小心翼翼,那才叫累,现在……小打小闹的罢了,盈婀是聪慧之人,但与贵主的心计比起來,还差着一截。” “那是!”云草一听这个就对秦羽蹊无限钦佩:“咱们玖昭皇宫娶回來的王妃,胸口里长着的是七窍玲珑心,什么样子的拐弯抹角沒见过呢!大可不必将什么盈婀小姐放在眼里。” “云草!”秦羽蹊出言阻止,歉意地看了眼乌塔:“云草小丫头,不会说话,王子莫往心里去。” “无妨,”乌塔摇摇头,立在一旁专心看她侍弄花草:“这么多年,感情淡如淇水,从外人口中说出來的盈婀,反而更真实了,听过就罢了……还有一事,自从乌塔从府邸出來,就与王子身份不同了,王妃直称博士就好。” 秦羽蹊笑了笑:“就听你的。” 乌塔撂袍蹲在秦羽蹊身边:“王妃兴致真好,在府中侍弄花草。” “这些东西,只有你们男人才会觉得无趣。” “也不尽然。”他拿过一个花盆,照着秦羽蹊的样子往里面填土,然后扶枝在地上磕了磕花盆,顺带浇水,一气呵成,比秦羽蹊來的利索。 “宁王府招你做博士,真是屈才了!以你的心智耐力,应该到朝云殿日日上朝,处理政事,做王爷的左膀右臂!” 乌塔放下手中的活儿,望向远处的玉桥景致,淡然道:“桃李满天下的博士,比朝臣更加自由,从博士手中出來的学生,日后都是要进朝堂的,我是他们的先生,他们敬我听我,岂不是比皇宫的太傅还要权势熏天?” “话是这么说,但你有沒有想过,如果一介匹夫想要谋权,只需从底层干起,一步步往上爬,三五年也能有所作为了,而博士……沒个十年二十年,是收获不了硕果累累的。” “王妃是想劝我入朝堂吗?那不就跟王爷的意思背道而驰了?” “你怎知王爷与我背道而驰了呢?王爷想的是当下,人尽其才,而我想的是日后,人尽其用。” 她取过云草手上的茶盏,稍抿一口,茶香怡人,真是爽快。 “你们夫妻二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将我夸到天上去了,合着我是卫清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子,你们一定要吃干抹净才罢休。” 她摇摇头,黑白分明地眼眸停在他袍角散发着暖光的玉佩上,一字一句道:“你救我一次,我这一生都念你的好。” 乌塔停下手中的动作,拍拍长袍站起身:“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你的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