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书迷正在阅读:千幻神途、仙古一帝、神目风、遵命,女尸大人、奥洛帕战记、无量钱途、刁蛮小娇妃:误惹腹黑邪王、悍女为妃:王爷,约法三章、然而主角早就看穿了一切、逆天
东边天微微发亮,随着冒灵带回來的是关于前方的好消息。秦羽蹊无心睡眠,早起收整收整,独自去了隔壁的营帐。夙恒是十足用心的细心之人,隔壁的营帐宽敞又舒适,最适合将养,里面燃着香,清淡安神,温热的炉子上架着热壶,几个宫女见了她纷纷行礼问安,秦羽蹊打断她们,直问道:“我……老太太怎么情况?” “昨夜醒了一会,今早还沒睡醒,呼吸顺畅,也有了些胃口。” “好。” 秦羽蹊往里走去,在帷幔前立下,她身上的冷气冲撞而來,榻上的人轻轻一咳,悠悠转醒。 娘亲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珠圆玉润的贵妇,举手投足间是世家小姐的文雅之气,娘亲私下里却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尤其讲究,每一件衣服的宽袖边上的刺绣都不同,有时甚至不是一家店铺绣出來的。 她面前之人,虽然平添许多华发与皱纹,衣服却是穿的一丝不苟的平整,即便在睡觉,也不像生病的人那般虚弱无力。 这是她的母亲,是她失而复得的亲情。 秦羽蹊忍住眼泪,将帷幔拉开,对上母亲的双眼。 “娘……” 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母亲显得十分淡然,她别过头去:“小姐认错了人……” “娘,羽蹊沒有认错人,羽蹊不是忘恩负义的狼崽子……自从羽蹊离开秦府,进了宫,沒有一日不再怀念当年,娘,您最疼羽蹊了,您怎么舍得不认识我……” 母亲一开口,那份冷清冷意和刻意的躲避,就跟刀子一样划到胸口,重重地一插,让她缓不过來,只得可怜巴巴地恳求。 “多少年了,即便娘忘了女儿,女儿也不会忘了娘,只是女儿不孝,此时才将母亲寻回來,还让母亲受了大罪……女儿不孝……”她的泪水滴答滴答地落下,只差汇成一个湖泊,榻上的人经不住动容,却生硬地僵着。 她难道不愿意与亲生女儿相认吗?只是这么多年,将她狠心抛弃,此时只剩下满心的愧疚,何况她的病躯拖不了多少日子,相认不过是平坦负担罢了! “你走吧,你确实认错了人,真若是……咳……你的亲生母亲,怎么舍得不与你相认!” “娘……您当年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离开府邸一定是受人所迫!受形势所逼!就连我……最终也沒有保住秦府,直至今日,也总想着自己,我那么自私,你不认我……也是对的。” 秦羽蹊垂下头,一手捏着袖角使劲揉搓,就像小时候犯了错事,被父亲罚跪祠堂,不甘心却又不敢反抗,只得在衣服上泄私愤。那个时候,作为母亲的她只觉得女儿可爱极了,率真极了,让她沒办法生气迁怒。 羽蹊自小锦衣玉食,她与夫君极其溺爱,半丝苦楚也舍不得让她吃,怎知后來天塌地陷,将她这只娇柔可爱的小凤凰打落地狱,在背井离乡的日子里,心疼的她彻夜难眠,那一份折磨,蚀骨的折磨,如今想來,都让她浑身发颤,她忍不住对遇到的所有的孩子疼爱有加,她们喊她秦mama,但她知道,一切都无法弥补。 “你娘不会怪你,”她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惊了一跳,她很快平静:“你出去吧。” 秦羽蹊沒有再缠着她,她长大了,有了自尊心,也更会体谅父母。秦羽蹊点点头,静静地退了出去。 夙恒早早等在账外,秦羽蹊抬眸看见他,心里的委屈一拱一拱地冒出來,眼眶憋的通红,嘴唇微微发着抖,夙恒朝她张开手臂:“來,肩膀借你。” 她跑了两步,冲进他的怀中,狠狠揽住夙恒的肩膀,眼泪簌簌而落,心中刺痛无奈。 夙恒被她冲撞的往后退了两步,将她稳稳接住,一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们做小辈的,何苦要与长辈相争,他们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心中有计较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娘不肯相认,我承认我做得不够好,我自私可耻,只顾着自己的生活,可我是个女孩子,我很努力很努力地一步步寻找他们,就算是有一些错处,娘也能理解的。” 她抽抽噎噎:“她……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能不认我,夙恒,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我的心痛的就要四分五裂了!” 夙恒拍抚着她,想起了母妃,母妃去得早,甚至在他还不知何为母爱亲情的时候,她就匆匆地收拾行囊,去了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男人与女人所感所想总归是不同的,他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却不能更好地安慰,夙恒无奈叹息:“铁杵磨成针,我真的不相信你娘会是这么绝情的人,羽蹊,别轻易放弃。” 她揪着他后背的锦缎,使劲地握在指尖,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可以通过几个小动作來发泄,她将脸埋在夙恒干净的常服上,蹭干净鼻涕眼泪,一声一声地打嗝。 长泾一边看得也感触颇深,将准备好的披风披在秦羽蹊身上。 秦羽蹊想到外面还有其他人,吸着鼻子将披风系住,心情也缓和了几分:“多谢。” 长泾恭敬回道:“分内之事,王妃不必客气。” 夙恒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这样,你先回王帐用早膳,别委屈了孩子跟你一起难过,我进去跟……岳母说两句话,看看你母亲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点点头:“你是王,她是囚,我只怕依娘的性子,不愿意与你多说话的,但她心地是极其善良的,纵使嘴上说的厉害,心里也跟豆腐一样软,你……别跟她置气,好不好?” 他无奈笑道:“到被你讲得我小心眼了,不过是闲聊两句,能让她改变主意是最好,改变不了,也就依着她吧。” “好。” 无论如何,夙恒能去也是最体面的办法了。 夙恒看秦羽蹊走后,才掀帘进去,屏风前的宫女见之统统行蹲立:“王爷吉祥。” 他看了一眼:“都出去忙吧。” “是。” 待屋中清净之后,夙恒方在屏风上敲了敲,问道:“能进來吗?” 秦羽蹊的母亲听到方才宫女们呼“王爷”二字时,心中就忐忑的厉害,她尚不知羽蹊与这位藩王之间的关系,但看一前一后地进來,就知道二人之间应是甚为亲密的。 她颤颤巍巍地要起身,却奈何高热之中,身体不受控制,难以使力气,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太婆……见过王爷,王爷吉祥……奈何老妇起不來床,要污了殿下的眼……” “这倒无妨,您尚在伤病之中,冗杂的规矩也就放一放吧。” 随着清朗的声音,身着一席醇紫色常服的夙恒大步走了进來,郑重的锦缎压不住他周身的风华仪态,那一份骨子里的器宇轩昂让她眼前一亮,夙恒面庞白皙,又生的清俊可亲,唇边良善明媚的笑意,不显轻佻,举手投足间惊才风逸,是难得的品貌非凡之人。 他长身玉立在木桌旁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朝她举了举:“不知为何,见了您总觉得十分亲近,我时时感念,若不是因为您含辛茹苦的,将羽蹊抚养成如此才貌双绝的女子,我此生如何遇到共婵娟的共赴一生之人,能迎娶羽蹊做我的王妃,是我这辈子最欣喜之事,所以这一杯茶,我呈给母亲,您是羽蹊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他这一番话说的十分谦卑礼貌,秦羽蹊的母亲却险些吓得从床上坐起來,羽蹊成亲了?还嫁给了称霸一方的藩王?她震惊地盯着夙恒手里的茶,一时脑中木然,只能愣愣看着夙恒将茶杯安稳地放在床榻边上的案牍上,又退回几步远的屏风处。 “说实话,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历经风雨,受过数不清的痛苦折磨,终的还是为了更有能力挽救自己的府家,甚至连成亲这等人生大事,也可以用作换回秦府的赌注,她嫁给我,说到底还是为了您。” “你……你逼迫她出嫁的?!” 作为亲生母亲,她终于忍不住燃烧起腾腾怒火:“你看着她善良可欺,就承诺帮她找回失踪的母亲,逼迫她下嫁?!” “但好在我们是真心相爱,所以不是逼迫,而是终成眷属,羽蹊现在怀有身孕,我不希望她最亲近的人给她最致命的一击!”他严肃道。 “身孕……羽蹊怀了身孕……”在她不知该哭还是笑时候,泪水就这么突然地嗖嗖地留下來,她以为自己可以狠心,却不料血脉亲情不是容易抹去的东西。 胸膛中的血液一阵阵地翻了上來,她忍不住咳嗽起來,仿佛要把心肺咳出來。 夙恒静静地看着她:“你养育她有恩,她要报,报的掏心掏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躲避的,她那么诚心诚意,被你拒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孩子一般……” “我!”她紧紧握住拳:“我不是决绝之人!但是我这个亲娘……害得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即便相认了,很快我也将死,能留给她的,不过是痛苦罢了!让她记着我这个为娘的……不如恨更容易释怀……你未做人父,根本不懂做父母的苦心!” “说一句不敬之言,是苦心还是刻意的去躲避心中的悔恨,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债台高筑,不是蒙上眼它就能消失的!与其相互折磨,为何不能留给她一丝可以念想、感恩的情意?你是她的母亲,即便做错了,求得原谅就罢了,她还能计较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对自己的女儿了解几分?她到底是一个容易结怨的人,还是一个有苦只往心里吞的人……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