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曼丁尼亚和约
老伊索克伦迪离开不久，几乎囊括了所有希伦城邦的曼丁尼亚和谈便结束了。各邦代表相继走出会场，腓力悄悄留意了下这些当今希伦世界最上层大人物们的表情，有愤怒、有麻木、有无奈，也有板着脸面无表情者，但更多的是一种垂头丧气的沮丧。倒是有一人嘴角上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是那个身穿长袍，身材消瘦的亚洲人。 这次和谈的内容和最后达成的结果很快就在联军中流传开来，并迅速向整个希伦世界扩散开去。 参加和谈会议的诸邦代表都没有丝毫保密的意思，也无法保密。这场决定了希伦世界未来政治权力格局的会议几乎牵动了所有希伦民众的心，这些代表们回到自己的城邦后，肯定要向本邦民众们汇报会议的内容和结果。希伦世界优良而深厚的民主传统使所有在位的统治者们无法，也不敢乎视民众们的知情权，不管他的统治方式是****还是民主。既然很快就要向全体民众公布，又何必保密？ 所以身在联军中的腓力也在会议结束后第一时间便了解到这次会议相关的一切。但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身为上马其顿王子的腓力现在早已脱去那好热闹，好八卦趣闻的俗世心态，所以他对会议中各方代表那各执其词，嘈杂纷乱的争噪过程并不关心，他关注的是会议最后达成的结果。这份后来被称为《曼丁尼亚和约》的最后结果才是决定希伦世界各方势力未来利益格局的东西。 不过这份和约让自视为希伦界一员，期待着能跟随伊巴密浓达将军将整个希伦世界从斯巴达霸权主义魔掌下解救出来的马其顿年轻人很失望。 和约主要有以下几点内容：第一，立即结束眼前的战争，反斯巴达联军就地解散，各邦军队自回本邦，不得再对斯巴达及其同盟城邦的军队进行攻击。同样，斯巴达军队亦不许再发动主动攻击。第二，重申维护斯巴达霸权的《伯罗奔尼撒条约》，各城邦继续承认并维护斯巴达在希伦世界的盟主地位。斯巴达承诺不再追究这次战争中反斯巴达一方所有城邦，包括底比斯、雅典等战争的最初发起者，以及科林斯、麦加拉等后来附从与加入者的责任，并向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起誓，以后永远不会因为这次反斯巴达战争的原因向诸邦报复、、、、、、 令人奇怪的是，这份和议结果根本没提到这场战争中双方谁对谁错的问题，更没有贯常战争和议中常有的那些什么赔礼道歉、赔偿等内容。这些都被双方有意的忽略了。 另外，虽然重申了《伯罗奔尼撒条约》，但对于明显有违此条约中“伯罗奔尼撒同盟是希伦世界唯一的城邦联盟”，“各城邦不得组织或加入其它任何形式的同盟或联盟组织”等相关条款的波奥提亚同盟和第二雅典同盟，斯巴达人也没有要求其解散。很明显，这两个“非法”联盟组织被默认了。 但相对于前面这些，最让腓力关注的却是和议的最后一项内容，这些内容与东方大帝国波斯帝国有关，主要内容如下： 伯罗奔尼撒同盟与波斯帝国缔结友好同盟。波斯帝国承认伯罗奔尼撒同盟诸城邦为希伦半岛及其附近海域的合法拥有者，承认并支持斯巴达在伯罗奔尼撒同盟中的盟主地位。同样，伯罗奔尼撒同盟承认波斯帝国对整个亚洲包括小亚细亚地区诸希伦殖民城邦的合法统治权，承认埃及为波斯帝国的一个行省。双方共同维护环东地中海区域的稳定与繁荣，互不侵犯对方的主权和利益，并且确立互助原则，当一方的主权与利益遭到威胁时，另一方有义务向对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双方开通自由而平等的商业贸易，波斯帝国不得限制、干涉其境内粮食、布帛、金属等一切物资对希伦世界诸邦的出口。 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那个和斯巴达国王安达西尔一起走进会场的波斯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波斯帝国左相马拉维斯。腓力不明白这场本应只有希伦世界诸邦参与的和议怎么让波斯人也参与了进来，并且达成这样一个结果？更不明白为何伊巴密浓达将军、佩皮达斯先生以及雅典执政福基翁等反对斯巴达，曾经努力想要推翻斯巴达霸权的各城邦代表们，竟然接受了这样一个和议结果？ 不过联系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腓力倒是可以肯定，出现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和议结果，肯定和波斯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更确切的说，和那位波斯帝国的左相大臣马拉维斯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和谈的第二天，一份名为《曼丁尼亚和约－－希伦之耻》的小册子开始在正准备解散的反斯巴达联军中流传。册子的作者是雅典学者伊索克伦迪，那个一腔雄心，想要让希伦世界所有城邦团结起来，重拾昔日荣耀的老人。 这本小册子中，老学者用其犀利而通俗的语言，向希伦民众剖析了曼丁尼亚和谈的内容。同时也让腓力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新任斯巴达国王安达西尔与波斯人勾结在了一起，带领他的政府和民众一起背叛了希伦世界。他们将小亚细亚地区诸希伦殖民城邦，以及希伦世界在埃及的利益出卖给了波斯人，以此换取波斯人对其在希伦世界霸权的支持。 底比斯和雅典这两个反斯巴达的领头羊倒是想拒绝这份维护斯巴达霸权的和约。但早在多年以前，他们的政府与议会，以及一部分处于统治阶层的精英人士就已经开始或直接或间接的接受波斯间谍们主动献上的黄金与其它财富，这些黄金与财富使底比斯有了充足的资金去装备起一支神圣军团，也使雅典有足够的财力去重新建造一支舰队。 但这些来自波斯人的礼物在帮助两个城邦恢复元气，促使他们崛起的同时，也悄无声息的掌握了两个城邦的经济命脉，腐化了城邦中处于统治地位的精英阶层。现在这些昔日慷慨大方的金主们提出了一些他们的要求，两个城邦很难做出拒绝。 更何况这些金主背后的主人，波斯的大王，现在控制住了埃及与出入黑海的通道，赫勒斯滂海峡。也就是控制住了希伦世界最主要的两个粮食进口地。对于粮食远不能自给，主要依赖进口的希伦世界来说，这无疑是被掐住了咽喉。底比斯与雅典这两个反斯巴达的斗士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魄力去拒绝来自波斯大王的一点请求。而且，波奥提亚同盟与第二雅典同盟，这些属于自己城邦的即得利益不是被默认了吗？让已经元气大伤的斯巴达维持一个虚妄的霸主名份，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所以底比斯和雅典，这两个希伦世界除斯巴达外最强大的城邦一起沉默的接受了这份和约。其它反斯巴达的城邦，其城邦内的情况比底比斯和雅典好不到那儿去，他们平时也没少接受靠做亚洲生意而发财的那些富商们慷慨大方的捐赠，他们也要从埃及，从黑海区域进口粮食，所以他们也没有勇气和魄力拒绝曾经向他们捐赠财物的那些富商们带来的，来自波斯大王的一点请求。何况失去了底比斯和雅典这两个领头羊，他们即便想反对，也是力不从心。 老伊索克伦迪在自己的小册子中痛首疾呼：“你们，斯巴达人、底比斯人、雅典人等等所有与会并屈服于长发波斯人yin威之下希伦人，你们都是希伦历史的罪人。你们为了自己城邦的私利而出卖了整个希伦世界的利益，你们让曾经屠戮我们祖先，毁坏我们先祖坟莹和殿堂的野蛮人兵不血刃的从我们这儿获得利益。你们一盘散沙，你们只能跪俯于地，去亲吻野蛮波斯人的脚掌，以乞求那一点可怜的赏赐，却不敢团结起来，用手中的长矛和利剑去从野蛮人手中抢回那些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的懦弱与胆小让我们曾经打败波斯人的英勇先祖们蒙羞。短短百年，希伦人身上原有的血性与勇气就已经消失的不见一丝踪影了吗？耻辱啊！希伦的人民！” 对于罪魁祸首斯巴达人和其新任国王安达西尔，老人更是在自己的小册子中指名道姓的疾言痛骂：“你，安达西尔，你这个勾结外敌，背叛了自己祖宗的卑劣小人。你为了个人的权利与欲望，将自己的母邦斯巴达引向了歧路。你为了一已私利，不惜出卖自己的母邦，出卖整个希伦世界。你是希伦世界的千古罪人、、、、、、” “跟随着卑劣的安达西尔一起背叛希伦世界的斯巴达人们啊！你们现在可以高兴了，你们依靠着对希伦同胞的出卖，依靠着希伦的仇敌，长发波斯人的施舍与帮助，你们维持住了自己在希伦世界兄弟城邦间的霸主权利。你们终于可以荣耀了，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你们有否想起你们的先祖们，比如安眠于温泉关上的奥尼达王和他的三百勇士。他们为抗击野蛮波斯人而壮烈的牺牲在那儿，他们倘若地下有知，知道有你们这样的不肖子孙，知道你们勾结波斯人来压迫希伦兄弟城邦的卑劣行径，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 痛骂与指责之外，老人也以一名哲学家的犀利眼光，剖析了波斯人如此帮助斯巴达的险恶用心。 “斯巴达人，你们以为波斯人那么好心，真的在帮助你们维持你们在希伦世界那已经名存实亡的霸权吗？如果这样，他们当初又何必资助底比斯和雅典，使其有能力摧毁你们斯巴达的霸权？不，斯巴达的公民们，醒一醒吧！波斯人对你们的帮助，只是为了从希伦世界获得利益，而且这利益绝不仅仅是小亚半岛诸殖民城邦以及埃及等你们已经献上去的利益，那些贪婪的野蛮人还有更大的利益诉求。” “仔细想一想吧，经过刚刚发生的这场战争，你们在希伦世界的霸权不是已经在事实上走向消亡了吗？你们应该清楚，现在你们无法像以前那样控制底比斯，也不可能让雅典像以前那样向你们纳贡。” “接受现实吧，斯巴达人，不要再执着于往日的霸权主义迷梦了。那霸权主义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它给希伦世界诸邦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也对你们自己的城邦造成了伤害，它造成你们城邦内部贫富差踞的剧烈扩大，致使你们大量的公民因破产而失去公民权，更摧毁了你们祖先留给你们的那些无法估量价值的美德，它早应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现在，你们借助波斯人的力量维持这样一份名存实亡霸权，只能招至整个希伦世界的痛恨。” “帮助一个已失去称霸实力，又招惹得所有城邦痛恨厌恶的斯巴达，维持一个惹人反感且名存实亡的霸权，同时又早早的为这位霸主扶植起了底比斯与雅典两个有能力对抗其霸权的对手，当然，以后他们也可能再扶持帮助科林斯、迈锡尼或者其它城邦成为这位已失去威望的霸主的对手。波斯人这是在维持斯巴达的霸权吗？他们这是在维持希伦世界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的混乱状态，他们这是在让希伦世界诸邦永远无法团结，让希伦世界一步步的走向衰亡！从这份和约中，我看不到希伦世界的希望与出路，倒是看到了野蛮的波斯人侵入我们的家园，撤底统治这片美丽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子女的前景。这份和约中不有‘当一方的主权与利益遭到威胁时，另一方有义务向对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样的条款吗，看一看，我们已经为未来野蛮人对我们的入侵与统治找好了道义与法理上的借口。耻辱啊，希伦的子孙们！” 、、、、、、 这份小册子在斯巴达联军各城邦士兵中流传，当联军解散，这些士兵返回自己城邦时，便将这份小册子带回了各自城邦。斯巴达军队中也有流传，并传向斯巴达城及柆拪第梦地区诸亲近斯巴达的城邦。 薄薄十几页的小册子，很快散布到整个希伦世界，全希伦世界的民众都从其犀利的言辞中了解到了曼丁尼亚会谈的背景与内幕，也感受到了曼丁尼亚和约带给自己的耻辱，一时间在整个希伦世界引起喧然大波。 据说斯巴达王安达西尔曾一度因为这小册子中的内容被斯巴达国内民众及部分长老院长老指责，甚至有长老要求罢免他的国王之位。安达西尔与其支持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这场政治危机中摆脱。其它与会并有份签署曼丁尼亚和约的城邦，如雅典等，其统治阶层很多也因这小册子受到本邦民众舆论的攻击，一度引发民众对现任政府的信任危机。倒是底比斯，民众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虽也有情绪，但佩皮达斯与伊巴密浓达这两个政军最高首脑因其一贯的无私与坦荡，及其曾经对城邦做出的巨大贡献，而得到了民众们的谅解。 伊索克伦迪在曼丁尼亚会谈后连夜赶写印制并分发到士兵手中的这本小册子，引起的反响虽大，却尚远不足以改变希伦世界由曼丁尼亚和约而新确立的政治格局，以及由此和约而新形成的发展轨道。希伦世界局势的发展，还是如波斯人所期待的那样，向着混乱、衰弱乃至死亡的方向走了下去。正如波斯左相马拉维斯看到这本小册子时对自己身边人说的那样：“这位老哲学家的洞察力与判断力让人佩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看清了我们的企图与计划。但也仅仅是看清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希伦诸邦各有各的利益，他们不可能放弃自己城邦的利益，来成全整个希伦世界的，所以他们走不出我皇陛下给他们布的这个局。”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现在，曼丁尼亚和谈才过去一天，伊索克伦迪的小册子才刚刚发散到反斯巴达联军士兵的手中。很幸运的，腓力成为最早一批看到这本小册子的士兵之一。同其它心存热血的希伦人读这本小册子时的心情一样，马其顿年轻的王子腓力也由衷的感觉愤懑。不过又与其它希伦人不一样，腓力的祖国马其顿并未参与这次和谈，所以他便能站在一个优越的心理角度，对参与这次和谈的，地处希伦世界中心区域，一向自誉文明的诸城邦加以鄙视，怒其不争。 “要是由我们马其顿人来主导整个希伦世界，绝对不会这样受波斯人要胁，让斯巴达人和波斯人得逞。”腓力这样想道。但迅即他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住了，马其顿主导整个希伦世界？腓力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