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取舍
蒋裕勒了马,眼看着那些人跑到城门外急着要进城,却被守城的拦下来索要路引。 那些人顿时慌张起来,不住地向后看,“我们是投奔亲戚的,原就住在通州,如今离乡不足百里,哪里来的路引。” 守城的皱起眉头,那人分明是在说谎。 守城的正要仔细盘问,其中一个却按捺不住大喊起来,“疾疫有疾疫,快,快让我们进城吧,疾疫来了。” 哪里来的疾疫,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消息进京,守城的正要斥骂那些流民顺嘴胡说,就看到役丁打扮的人一路骑着快马扬着手里的文书,“快让开,有加急文书进京,快让开。” 城门立即打开,役丁快骑飞奔入内。 流民想要趁机混进城,守城的不留情面地抽出刀来。 “老爷,老爷……”小厮在叫了两声,蒋裕才回过神。 “老爷,我们去哪里?” 蒋裕咬了咬牙。 “老爷,庄子上小的都去过了,您还是别去了。”小厮伸手牵住了蒋裕的马。 蒋裕抬起头看向那小厮。 小厮却不为所动。 这样的暗示,让蒋裕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在提醒他。 蒋裕让那小厮牵着马一直回到家中,又将那下人招到一旁说话。 “老爷,您可能不记得小的,小的是二房的下人,二房二老爷替长房老太爷说话被流放之后,我们这些人无处可去,就回到了族里。” 蒋裕像是被人提醒了一句,立即想起二房对长房的情分。 “老爷,别的小的不知晓。您还记得二房的三老爷为什么要将亲生女儿送给旁人做妾室吗?” 因为蒋家蒙冤,蒋礼才想方设法走了端王的路子,将蒋玉珍送给了端王。 大家都当想方设法为蒋家翻案的人是他,其实,一直都是二房的两个兄弟暗中施力,现在二房的两个兄弟不在了,蒋家剩下他来主事。 他不能没有个主意。 蒋裕眼前掠过蒋礼和蒋玉珍的面孔。很快又想起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妍姐。 他的心如同被剖成了两半。不知该何去何从。 …… “是从江宁传来的水旱疾疫。” 婉宁听着何英禀告,“文书已经进了京城,二爷已经进宫去了。” 婉宁放下手里的医书。按住心惊,“蓟州怎么样?有没有具体的消息?” 何英低声道:“流民已经在城外,看样子疫病应该传的很厉害。” 疫病传到了蓟州,很快就能到顺天。 婉宁点了点头。吩咐何英,“家里没事。你去宫外等二爷。” 何英弯腰退下去。 从江宁传来的疾疫就像太祖年间那一次一样,来势汹汹,有种控制不住的态势,从江宁传到蓟州不过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消息传进京城才几个时辰。许多人就断言这是“大疫。” 朝廷如今要做的不止是防治疫病,更重要的是守住边疆的隘口免得番族趁机起战事。 张戚程听得眼睛发亮。 这是天助端王。 这时候有了疫病,局面就会混乱。更何况是疫病已经到了离顺天这样近的蓟州。 本来陈文实在宣府,恐怕和瓦剌谈好的条件瓦剌还不能答应。毕竟陈文实是常胜将军,瓦剌人望之生畏,可若是能借了疫病的势,那就大大不同了。 谁不想浑水摸鱼。 他们等的机会来了。 南直隶贪墨,福建诏安海盗,清丈土地都没让朝廷乱起来,可是这疫病却是谁也奈何不了的。 张戚程忽然激动起来,他们被崔奕廷压制了太久,终于要翻身了。 他这口气已经憋了太长时间。 …… 瘟疫的消息传进宫,皇上召见了夏大学士等人进宫,内阁将太祖时瘟疫的文书翻出来和如今的情形对比。 有说是江宁隐瞒疫情,有人说是清丈土地闹得人心惶惶。 江宁的事也和吏部的动荡联系起来。 推行新政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其实崔奕廷在福建清丈土地完全不用那么着急,哪朝哪代新政不是慢慢地推行下去,崔奕廷毕竟年轻,怂恿皇上用重典。 大儒不能断言瘟疫,却将话题又引到新政上,说什么“张而不驰,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 皇上听得这话青筋顿时从额头上跳出来,“什么都怪新政,水旱疾疫,那是上天不作美,朕看,怪不得崔奕廷,因为朕才是天子,要怪只能怪朕失德。” 皇上用失德两个字,来替一个臣子说话,这是亘古未闻的事。 养心殿里的臣子都诚惶诚恐地跪下来。 只要有皇帝在,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崔奕廷的仕途。 京城已经人尽皆知瘟疫之事,如今最要紧的是稳住福建的局势。 吏部之前还推选了几个人选,听说闹瘟疫大家却又很有默契的住了嘴。 皇上不声不吭地让内阁拟奏折,夏大学士等几个官员被憋了一晚上,天亮了才放出宫。 婉宁也是在这时候见到崔奕廷。 崔奕廷脱掉外面官服,里面的衣服有些微湿,这样大热的天气在南书房里站了一晚上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情形。 婉宁将准备好的衣服给崔奕廷换上,“什么时候去衙门?” 她的手轻软,系扣子的本事见长,说着话手指翻飞已经将衣服给他穿好。 崔奕廷道:“歇一个时辰就要走。” 一晚上就换来一个时辰。 说着话崔奕廷躺去了炕上,婉宁将炕头的窗子落下来,将崔奕廷脚下的窗子打开。 崔奕廷靠在迎枕上,脸上的表情松懈,仿佛瞬间放下了冷硬的盔甲。婉宁拿起扇子轻轻地摇着,想让崔奕廷睡得舒服些。 手腕却被崔奕廷握住,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她,嘴边扬起笑容,“用不着,我不怕热。” 怎么会不怕热,就是怕她累罢了。 婉宁不听崔奕廷的。换了手轻轻地摇着。 轻风吹开崔奕廷鬓上的头发。 崔奕廷道:“江宁出了瘟疫。皇上想要稳住福建的局势,昨晚让内阁拟出去福建的人选,又一个个推敲。勋贵和邓嗣昌有来往的多,邓家在福建开的那些铺子,不少人都在里面入了干股,这样的人是不能用的。” “年轻的武将。少在军营里历练,皇上信不过。”
“后来就提起了永安侯。虽然年轻却跟着老永安侯打过几次胜仗。” 婉宁抬起眼睛,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裴明诏坐在马背上的情形,心中不油地一动,就像是微风不知道吹动了哪里。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她只见过裴明诏几次…… 裴明诏端立在马上,面容沉稳地望着她,有些话仿佛想要说。却有没说出来,就藏在那双眼睛底下。 她要去福建。骗裴明诏同路回泰兴,裴明诏对她多加照拂,还让亲信护着她的马车一直到泰兴。 按理说这些都没什么。 在那样要紧的时候,她也只能请裴明诏帮忙。 也确实没有什么在那时候生出什么异样的情愫。 可是心底那些感觉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就呆在那里,好似被她忘记了,却又好似什么时候就能记起。 婉宁正思量着,手忽然被握住。 崔奕廷笑着道:“想什么呢?” 婉宁回过神来,继续摇着扇子,“没事……你说内阁在皇上面前提了永安侯……” 崔奕廷道:“皇上就问了我的看法。” 说到这里,崔奕廷的目光就深远起来。 婉宁对崔奕廷这样的神情甚为熟悉,崔二爷提起已经算计好的事,就是这个模样。 “我就将裴家的论海策说了些,皇上问我是如何得知,我就说私下里曾跟永安侯下场比过几个回合。” 既然比过几个回合,自然也能说出好坏。 看来裴明诏这次是要去福建了。 从泰兴到今天,各人的际遇真是从前想也想不到的。 婉宁尽量不去提瘟疫,想要崔奕廷好好休息一会儿,崔奕廷闭了一会儿眼睛就有睁开,里面没有丝毫的睡意,“你说,这瘟疫能止住吗?” 崔奕廷若有所思,前世比这迟了一个月,瘟疫的消息传到京城,朝廷派官员去查看疫情,太医院动用了不少人手,浙江、福建的瘟疫控制不住一直蔓延到了京城。 那时候太医院说,因为饿死的灾民太多,引发的瘟疫。 那是因为南直隶官员多年贪墨,粮仓的屯粮早就名存实亡,又逢旱涝两灾,朝廷不能及时拿出赈灾粮。 所以这一世他才会从南直隶入手查漕粮。 南直隶官员贪墨漕粮案结了之后,已经从河南调了粮食充盈粮仓,他又格外地注意今年的旱涝。 南直隶早早就报了灾情,赈灾粮也分发下去,他前些日子才接到消息,南直隶并没有饿死大批灾民。 按理说,既然没有死人,也就不会引发瘟疫。 到底是为什么?瘟疫还是像前世一样出现,只不过还没有蔓延就已经有消息进京。 崔奕廷曾问过她,若是爆发瘟疫有没有好的应对法子。 婉宁道:“就要去卫所看看,到底是哪种瘟疫,有没有药可医治。” **************************** 写到凌晨三点,睡了一会儿六点多起来接着写~ 唉 百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