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烈火焚曲阳(一)
蒋通在卢植大帐中搞了这么一出,其实是有深意的。 刘备的一生,其实按照现代眼光来看,就是一部草根的奋斗史。一个编草鞋草席来卖钱借以为生的贫民。靠着当时时势的剧烈变动,历经各种磨难,忍受不知道多少的痛苦和羞辱。却始终不肯放弃。最终三分天下,成为一方霸主。这样的故事,其实是相当励志的。刘备这个人,就是草根逆袭的典范。 但是刘备的故事虽然励志,要是谁不幸成为他人生路上的依靠对象,就绝对会很凄惨。公孙瓒、陶谦、曹cao、吕布、袁绍、刘表、孙权、刘璋。哪一个没有被他坑过? 其实放到现代社会来说,也是一样的。若是排除掉家世的影响,官二代富二代和贫二代农二代在官场上公平竞争的话,官二代富二代肯定是被贫二代农二代轰得渣都不剩:只有从小饱受屈辱和忧患的人,才不会去注重什么面子、风度。才会在遇到各种危难、各种羞辱的时候仍然能够咬牙坚持,才会碰上一丁点的机会就会不顾艰难险阻的去全力一搏。才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从小衣食无忧的官二代富二代哪有这样的品质啊? 所以说,在现代社会,不一定每个人都愿意做刘备,但肯定是人人都不愿意刘备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朋友”、“伙伴”。正因为如此,所以蒋通绝对不愿意刘备这家伙贴上自己。他一副倾心崇拜的样子贴过来,你拒绝也好,杀了他也好,痛快是痛快了。但是也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接纳他吧,就等着被他啥时候坑你一下吧。 所以,蒋通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广而告之:小爷跟这刘备有过节,小爷不爽他。小爷当众打了他的脸。刘玄德,以后少跟小爷套近乎。 此外,鉴于卢植很快就要下狱,董卓马上就要走马上任,蒋通也琢磨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董卓,他并不讨厌,这个人对大汉不一定是忠诚的,但他确实想把国家搞好是毫无疑问的。只是目标和实际情况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而已。董卓注定了是自己将来的又一块垫脚石,所以,留在这里,就会显得很尴尬。结交深了吧,自己的名声臭了,不结交吧,这厮是自己上司,给自己小鞋穿咋办? 所以,借着这次校场上的不愉快,蒋通向卢植提出,由自己的青州军北上对抗张宝。为zhongyang军和幽冀联军防守住北面的战线。看在十万石粮草的份上,又加上北线的威胁确实越来越大,卢植最终还是同意了。 中平元年七月十五ri,蒋通率青州军一万一千五百人、自家工匠三百人、民夫五千人北上进击张宝。 七月二十ri,朝廷的旨意到达:北中郎将卢植,作战不力,养寇自重。解职,押送回雒阳受审。河东太守董卓,拜为东中郎将,率领部分并州军东进至广宗,并继续统帅zhongyang军和幽冀联军与张角作战。 “主公!北中郎将能以不足五万之军将张角三十万众团团围住,已经堪称世之名将。只不过是小黄门左丰索贿不成,就被构陷下狱!天下,还有何等正义言。朝廷,还有何等公义论!主公,还请上书陛下,阐明事实,为北中郎将伸冤!”崔琰崔季珪,你说话不要这么激动嘛,好多口水都溅到哥的脸上了。 哎,领导不好当啊。下属那么多,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而领导却需要为自己的这一个团体通盘考虑,有的时候很难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 崔琰,是个很正直的人,眼睛里面只有是与非,很少考虑变通。加上现在不过二十四岁,还是个热血青年。所以听到卢植被下狱的消息就立即跳了起来。急吼吼的来找蒋通,要蒋通上书阐述事实。 蒋通自己呢,上书救人保人都是愿意的,阐述小黄门索贿的事实那就不愿意了。这是在往死里得罪宦官集团啊。自己现在在朝廷最大的靠山不就是张让那个大阉人么?自己是不折不扣的阉党!在当今皇帝还有威望,能够控制全局的年代,把自己在朝廷的靠山给挖掉,别人来干自己都要跳起来反对呢,自己怎么又会去做? “季珪,通已于方才上书给陛下了,通愿以自己全部战功替北中郎将赎罪。” “主公简直是颠倒黑白!北中郎将有功无罪,主公为何要用自己的功劳为北中郎将赎罪?主公上书,应当阐明左丰索贿不成,反而构陷的事实。请求陛下重赏北中郎将,将那左丰斩首!” “季珪!禁声,怎么这样对主公说话!” “汉升少待。季珪,我来问你,以今ri之朝局,我若如你所言上书,结局如何?” “琰行事,只求心安,不求结果如何!” “嗯,季珪品行高洁,通是佩服的。三年多以前,通只是个孝廉,孑然一身的时候,也是敢像季珪现在这样做的。因为那时候通只是一个人,没有拖累,没有责任。是。”蒋通口气一转:“季珪,通现在统率了一万多人的部队,这些,都是我青州的好男儿,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随通平乱,通有责任,尽能的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带回去。若是通照你说的那样上书,通自己被下狱,倒是小事。毕竟通三年多前就差点被下狱论死了。要是朝廷派个不知兵的无能之辈来统带这些青州子弟,最后导致他们都无法返乡怎么办?季珪行事,痛快是痛快了,曾对这些人想过没有?” “再说了,我们上书的目的是什么。救北中郎将是第一的,甚至是唯一的目的。北中郎将下狱,罪名是养寇自重。这个罪名极大,说不好就要被斩首。通认为,现在上书去阐明事实,其实是火上浇油,这分明就是在说陛下昏庸,不辨忠jian。其结果是,上书会让陛下恼羞成怒,立即斩了北中郎将来遮掩。如你这样去上书,不是在救北中郎将,而是在催着北中郎将去死。同时还把自己搭进去。季珪,这样的结果,你愿意接受?” “所以,我们只能暂时隐忍,不求将左丰这样的小人治罪,只求保北中郎将不死。” “是主公,这毕竟是委曲求全,正道不申啊!” “季珪,正道的伸张,不一定是一帆风顺的,若是前路不通,我们何妨绕道而行?所谓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只要北中郎将不死,终究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喏,琰受教了。先前琰言语无状,冒犯了主公,请主公责罚。” “无妨,此乃季珪真xing情尔。季珪,通几年前也是如你这般,有话就直说的,通作、就是想让陛下停了这公开的卖官鬻爵。结果陛下却禁锢了通,罚得通差点倾家荡产,买官收钱如故。从那时起,通就明白了,陛下的xing格是比较刚硬的,要让陛下接受我们的意见,有时候不能太直接。” “主公,您对陛下太客气了,陛下哪里是xing格刚硬,分明就是……” “季珪,噤声,我等都是大汉子民,陛下就是我们的父亲。父亲再怎么不对,也不能直言呵斥吧?” …… “主公,前方斥候来报,贼酋张宝部将张牛角率众大约三万人,据守在南宫县。蚁贼探知我军靠近后,在城墙上广立旗号,书写了不少污言秽语……” “嗯,仲兴辛苦了,说说,蚁贼的大旗上都说些什么?” “额,主公,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哈哈哈,仲兴,啥时候你都不敢在我面前有话直说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无非就是说我蒋通心狠手辣、无耻狡诈,又或者问候我的家人罢了。” “主公明鉴。” “哼,主公,蚁贼竟敢如此?主公,黄忠请命,愿率本部两千人打破此城,斩杀贼酋!” 手下的大将、部队都有信心了?有傲气了?这是好事,也是麻烦事。怎样让自己的手下戒骄戒躁,又不过分打击手下的积极xing,这也是做领导的一个很大的课题呀。 “汉升,我军军资充足否?” “忠自随主公起兵抗贼以来,观主公用兵,首重后勤。务求粮饷军械充足方战。此次出兵,我军虽割给北中郎将十万石粮草,但仍有十万石存粮随军。足够全军五月之用。兵器箭矢无数,无论攻城野战,均器械充足。” “汉升,南宫离下曲阳有多远?一路之上,有多少县城沦于贼手呀?” “主公,南宫与下曲阳,两地距离不下五百里。一路之上,有南宫、堂阳、阜城、邹县四座县城。” “东中郎将上任之后,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北中郎将就是因为长期围而不攻导致罢免,东中郎将要是不想重蹈覆辙,恐怕会率军攻城吧。” “能攻下么?” “广宗城内,有张角贼酋亲自镇守,城内的蚁贼皆是信仰坚定之辈,此时攻城,急切之间是不能攻下的。” “那我们能指望东中郎将派出军队保护我们的粮道么?” “不能。” “好,汉升,既然如此,反正我军的粮道都是断了的,若是我们不能在五个月内拿下张宝的首级,注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我军为什么要沿途一个城一个城的慢慢攻过去?打不下来,徒然浪费时间、粮饷和士兵的xing命。打下来了,我又不搞屠城,那些俘虏还不是要我们去养,还得分出兵力暂时看守。这么几个城都打下来,等我军到了下曲阳,早就是兵疲粮尽,所谓强弩之势不能穿鲁缟矣!” “那主公的意思是?” “此战的关键在张宝一人,毕竟这贼酋是什么人公将军嘛。张宝在哪里,我们就直接去哪里。张宝在下曲阳,我们就去下曲阳。此乃攻敌之必救之法矣。各路蚁贼,要是死守小县城,待我军斩了张宝,冀北蚁贼群龙无首,正好利于各个击破。我军回师的时候顺道就收拾了。若是冲出城来想要回援下曲阳,嘿嘿,和蚁贼这样的民兵打野战,本将是不怕的。” “主公高见,忠拜服。” “如此,子义,命汝带领500辽东骑兵为前锋,汉升,命汝带领500骑护住我军右翼,仲兴,领500骑护住我军左翼。以上三支骑兵,均展开二十里的威力jing戒幕。严防蚁贼大军偷袭。本将亲自带队守后路。其余将士、工匠、民夫,由季珪带领,以辎重营为圆心,成圆阵前进。子韧,带领本将的亲卫队200人加强辎重营,看住粮草器械。若是粮草器械有什么闪失,自己提头来见。一路之上,各方骑兵现小股蚁贼,以追杀歼灭,但绝不能离开本队五十里。务必要保证我军骑兵jing戒幕的完整。” “末将遵令!” …… 南宫县衙内,张牛角和褚飞燕等人正在紧张的布防城内的防守。却接到斥候的报告说蒋通全军对城头竖起的各种辱骂他蒋通的大旗视而不见,继续往北开走了。 “这个屠夫,在高唐杀得那么畅快,这个时候居然就……” “张帅,蒋通这一招让我等无比难受啊。人公将军那里不不救,是要是去救,就得离开坚城,万一行军途中被蒋通的骑兵偷袭……” “就算是知道这个也没有办法,命令,全军准备出城,往下曲阳急进!” 中平元年七月二十ri,蒋通率领的青州军过南宫而不攻,南宫黄巾被迫出城往下曲阳急进。一路之上,堂阳、阜城、邹县等城黄巾皆弃城往奔下曲阳。而蒋通对各地黄巾往下曲阳汇合,抱观其成的态度,一路之上绝不sao扰。青州军全军反而放慢行军速度,让各路黄巾有充裕的时间进入下曲阳。到八月十五ri,蒋通全军慢悠悠的抵达下曲阳的时候,下曲阳已经聚集了二十三万黄巾。
“主公,一路之上,你连下严令,不准子义、汉升、仲兴等人追击袭扰各路蚁贼,现在冀北蚁贼齐聚下曲阳,至少有二十万之众。而且蚁贼收刮了冀北各个县城的粮秣,短期内没有乏粮之虞。这下曲阳,眼看就要成为第二个广宗城。是我军的粮道完全没有保障,哪有底气在城下与蚁贼对耗啊?” “呵呵,季珪,不用着急。通就是要等蚁贼齐聚此地,围而歼之。” “主公,我军全军战兵不过一万多人,加上民夫也不过一万六,强攻有二十万人据守的坚城,这,琰实在看不出有何以迅速攻下此城的能。” “嗯,季珪,我来问你,为何蚁贼拥众二十万不敢与我野战?” “主公,蚁贼毕竟是蚁贼,说是二十万众,其实老弱妇孺先砍掉一半。裹挟之新附民、投奔之山贼又要砍掉一半。真正的jing锐敢战之士不会超过五万。蚁贼,器械不全,装备简陋,其贼酋又不习战法,不善训练统帅士卒。和我大汉正规军野战,我军必能以一当十,战而胜之。故而北中郎将才能以不足五万之jing锐,在野战中屡败三四十万众的张角。并以五万官兵围住三十万蚁贼。而主公更是威名在外,高唐一战,以几千残兵全歼青徐黄巾十五万。野战之能,闻名天下。故而冀北蚁贼只敢聚集在坚城内对抗主公。是主公,守城和野战大不一样啊,守城战,蚁贼中无论何人,皆成为战力。我军人数本来就太少,若是强攻……” “呵呵,季珪,你说的都对,但是那是一般情况。本将嘛,就是颠覆常识的。而且你在计算我军力量的时候,少算了非常关键的一项。本将从家中庄园带出来的三百工匠。” 中平元年八月十五ri,蒋通兵临下曲阳。全军安下营寨后并不急于围城,而是放纵各路迟到的黄巾入城。蒋通唯一做的,就是每天往辎重营里的工匠们那里跑。到了八月三十ri。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蒋通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青州军大帐内,一众文武列席而坐,蒋通于主位上侃侃而谈。 “诸位,你们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下曲阳么?因为漳水在这个地方,先由南向北流,到了这个地方后又拐了个曲,由北向南流。正好弯曲成一个弓形。下曲阳城,实际和当初我们在牟平守的那个庄园一样,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这样的地形,对于防守者来说,确实是有利的,因为我军若要从下曲阳的东、西、北三个方向进攻,就势必要在低洼泥泞的河滩地上布阵,这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我军只能在城南布阵主攻,而敌人,也以集中绝大部分力量在南城防守。我们现在碰到的问题,和当初杨凤、管亥碰到的问题是差不多的。而且,当初杨凤等人是攻方人多,我们人少。现在我们做攻方了,却是我们人少,对方人多。所以,问题是差不多,但是难度却加大了很多。” “是张宝这个贼酋根本就不知兵,他就不想想,守御半岛地形的城池,若是没有水军配合,一旦邻接陆地那面的城门被攻破,他就成了瓮中之鳖,跑都没地方跑……” “主公!“崔琰实在受不了了,蒋通说了一大通,都是破城后的好处,是怎么破城啊!看着身边黄忠等武将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智商的欠缺。 “季珪,我知道你想说啥,就是问我如何破城嘛。呵呵,季珪且随我出营去看看我军的工匠这半个月的成果。哈哈,通是为张宝这贼酋准备了好大的惊喜。季珪放心,三ri之内,我必破此城,擒杀张宝!” …… 蒋通所说的惊喜,就是投石机了。用西方的说法,叫做配重投石机。用后世的说法,叫做“回回炮”。这是蒙古人横扫亚欧无数城堡的超级攻城利器啊! 其实中国古代早就有投石机了。中国的投石器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将石弹抛出,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十三梢,最多需500人施放。蒋通作为穿越者,当然不会去做这样古典的投石机,而是和自家的工匠多次讨论、实验之后,改造出了配重投石机。 不过投石机这个玩意,虽然号称古代战争中最强的攻城武器,但实际上,只要城墙修的够坚固,防守者在城门处以足够的重物加固。投石机抛入城中的石弹,其实效果相当有限。很多时候不过是壮壮声势,打击一下守备者的心理罢了。 不过蒋通准备的就不是普通石弹了,而是燃烧弹。这玩意在这个时代是很贵的!蒋通也就偶尔玩玩,经常玩他也玩不起。原因无他,虽然蒋通所在的东莱郡,后世是胜利油田的主要勘探出产范围之一。但是全中国除了陕西的石油埋藏得很浅,在古代就以轻松开采外。以当时的技术,胜利油田的石油蒋通是开采不出来的。石油开采不出来又要玩燃烧弹,只能是反复蒸馏提纯的超高度酒和各种动物植物混合油了。而这些东西都是要拿大量的钱粮去换的! 以预见,当无数的燃烧弹投入城内后,夏末秋初,天干物燥,又加上城内都是木质建筑,而且黄巾军的老弱妇孺那么多,城市环境一定杂乱无章。到时候,很容易就是烈火焚城。 所以,城,是一定能打下来的,是由此造成的杀戮……蒋通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生在这个乱世。不腹黑一点根本无法生存。穿越者惯有的“政治洁癖”属xing,还是彻底的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