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徐州双雄会（一）
“别着急，再等等，嗯，好，就是现在！儿子，拉……哈哈哈哈哈！我儿厉害！这次这簸箕盖住了多少麻雀？自己去数……” 徐州的使者糜竺心急火燎的紧赶慢赶抵达临淄，被蒋通的亲卫队长糜芳以权谋私把自己的兄长给直接带到青州牧府后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天下闻名的车骑将军蒋通蒋浩然，正在陪着自己的儿子用簸箕诱捕麻雀。 初平四年的夏天，青州爆发蝗灾。但是这一年的季夏雨水也相当不少。到了初平五年（194年）的年初，老天爷难得的连下几场大雪。眼看着青州在这一年又将迎来一个丰年。心情大好的蒋通就陪着儿子在雪地里扫开一片空地，放置一些谷粒，诱捕起麻雀玩了。 说起来初平四年的下半年，蒋通和他的手下们过得也相当不轻松。各个世家大族的代理商人们对蒋通维持粮价稳定的命令视若罔闻。继续囤积居奇，坐地起价就罢了。还到处散布舆论，说是全国受灾，大汉各地都没有粮食云云。一时间搞得民心慌乱。 但是这个民心慌乱，也只不过是在安平、清平、河间、北巨鹿四个郡国内有所体现罢了。家家都有余粮的渤海郡和世家大族权利得到有效控制的青南六郡国就基本不存在这样的情况。由此也可以看出蒋通的事业不管是人才还是地盘，都有了自己的核心。有了这个核心，他就能借助这个核心不断的同化新纳入统治的领土和新加入的人才，从而把他的理念向全天下推行。到了这个时候，蒋通的事业才算真正小成了。 于是卑鄙的穿越者借此机会，运用经济学的原理狠坑了冀州四郡国的世家们一把：先是“虚张声势”的大吼说青州存粮丰足，足够大家渡过荒年。还“硬着头皮”的往冀州四郡国送粮食一百万石。想要平抑粮价。但是在冀州的世家们齐心协力的把这一百万石粮食以高价吃尽后。蒋通就表现得“有气无力”起来。先前的气势汹汹不见了，反而找人来找他们这些世家哀求，让他们开仓平价卖粮。 这样软弱的行为当然被世家们鄙视，也根本不屑一顾：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蒋通杀人讲求理由。只要不明目张胆的举起反旗。蒋通是不会动刀的。于是世家们继续到处高价收购粮食，而蒋通也很配合的指示冀州四郡国的太守、国相们装出一副“贪污受贿”的嘴脸来，陆陆续续的把四郡国仓库内的官粮又卖了近百万石给冀州四郡国的各个世家。 待得市面上的粮价被哄抬至八百钱一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各个冀州世家流动资金已经被挤占干净，世家们已经准备开始放粮的时候。蒋通从滨海城、高唐县一南一北两大仓库平调三百万石粮食进入冀州四郡国——直接按人头发放救济粮！ 蒋通规定，初平四年他的治下，为了体现公平原则，不管受灾没受灾，全部免田税。允许灾区民众用蝗虫换粮食——这部分粮食不需要还。也允许灾区民众直接申请救济粮：每人每月最多五斗。这些粮食可以在明年收获后归还。还钱还粮均可。还钱的话就是借了一石粮食明年还五十钱。还粮食的话就是利息一分。这样的政策一出台，加上确实有足额的粮食可供领取。冀州四郡国的粮价犹如高台跳水般一下子从八百钱一石飞堕到了四十钱一石。这样的价格，对于到处高价收购粮食，甚至拿出巨资“收买”各个郡国官员导致库存粮食每石成本高达两百钱的世家们来说，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了。 这还没完，蒋通确实不会毫无理由的杀人。但是当一向有清廉勤政名声的青州官员上任冀州后，对待小民还好。对待世家大族和他们的代理商人时，那个凶残，那个无聊，岂止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分明就是蛋清里面挑骨头嘛。一天到晚就是不停的找茬儿，要不就是商税怎么交都交不够，经常被指偷税漏税。要不就是说这些世家的户税等级太低，要调整等级，补齐以前所差的户税。要不就是说世家隐瞒人口，人头税没有交够。反正不折腾死你不算完！ 如此无赖般的折腾了大半年下来，冀州四郡国的世家们终于悲哀的发现：和蒋通作对，死已经是很好很幸福的结局了。 然后世家大族们不得不低头，以七十钱一石的价格，向蒋通的青州牧府售卖了大约四百万石粮食，蒋通的官僚体系才暂时停止了对他们近乎公开的打压。不过经此一役，冀州的世家们经济实力遭受了重创。一时间是缓不过气来了。 不过嘛，在随后而来的均田制和占田令、重税免人头税、重税免徭役、独子继承法等青州的律法以及随着渤海师范学校第一批学子毕业青州牧府兴建的一百所蒙学即将开学的计划在冀州四郡国彻底推行开来的时候。这些世家才会知道，真正的末日，远不是现在。 所以糜竺见到蒋通的时候，蒋通的心情很好。 “父亲，一共是九只麻雀呢！您看！” “嗯，远志，然后呢。” “远志会抓一把谷粒让他们吃饱，然后把他们放掉。过一段时间，远志不好玩了，再抓他们来玩。” “善，我的儿，这麻雀就好比百姓。想要他们亲近你，就要给他们利。但是利这个东西，终究不能持久。要持久，还是要有义。啊，这话对你来说太早了。去找子翼叔叔玩吧。父亲这里有客人了。对了！今天这事不要跟母亲讲哦！” “当然，不然母亲又要责怪父亲和子翼叔叔不督促远志读书了。父亲放心，母亲就快要给远志生个弟弟了，才不会有心思来管远志呢……” “呵呵呵。”蒋通打发走了儿子，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糜芳一眼，把糜芳看得面红耳赤后才对着糜竺说道：“能让子方如此不顾车骑将军府的规矩，直接就给引到大堂来见吾，想来这位就是糜竺糜子仲了吧？” “东海糜竺，拜见车骑将军。只因曹兖州攻我徐州甚急。故而竺不得已央求舍弟将竺直接接入车骑将军府求见。唐突之处，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无妨，徐州的事情，吾大概知道了。请子仲少待。”蒋通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对着糜芳道：“大汉其他地方都是法理不外人情，然，我青州却是人情永在法理之下。子方，汝在我青州也两三年了，这点还不知道么？” “芳知罪矣！因听闻家乡惨遭曹贼屠戮，一时焦急，犯了青州律法，自当领罪。但万祈主公听家兄一言，出兵救救徐州！” “嗯，汝安排好将军府里的事情后，自己去孝先那里报到吧。徐州的事情，我会郑重处理的。” “多谢主公。芳告退。” 打发走了糜芳，蒋通进入大堂内，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又让糜竺坐下。府里的仆役端上茶水后，蒋通叹了口气：“说吧，陶使君想要吾怎么做？” “将军，兖州军本就精锐，加之又是携复仇之心而来。故而气势极为惊人。徐州军连战连败。兖州军锋，一月之内，已经催破彭城国，进入了东海国。兖州军全军披麻戴孝，见村屠村，破城屠城，整个彭城国，已经化为滔天血海……陶使君至此束手无策，不得已厚颜向将军求救。希望青州能够派出援军，抵御兖州军……” 历史有其顽固性，这个时代，曹嵩这个脑满肠肥的东汉老贪官终于还是死于非命了。这种家伙死不足惜，他到底是为何被杀，被谁所杀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死给了刚刚平定兖州，正抬头寻觅下一步扩张方向的曹cao一个攻打徐州借此扩张自己势力地盘的极好机会。 现在的徐州，被袁术、曹cao给盯上了。又刚刚背后捅了扬州的刘繇一刀。而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北海孔融、平原刘备可以救援徐州。可以说，蒋通的青州，已经是徐州唯一的选择。但是蒋通如果要去救徐州的话，可以肯定的是曹cao几乎不可能中途自动退兵：要知道，这个时代也没有逃亡关东的吕布在兖州世家的迎接下抄了曹cao的后路啊。可以说，要救徐州，就得和曹cao这个汉末第一英雄真刀真枪的来一场！ 不过救不救徐州，对于蒋通这个穿越者来说，这不是一个问题。 答案是明确的：必须救！不得不救！徐州没有选择，这个时候的青州，也没有选择。 从189年董卓废立天子，关东诸侯叩关讨董，大汉中央政府名存实亡，整个天下陷入群雄逐鹿的乱局开始。经过近五年的混战。这个时代的局势已经开始明朗了——河北四州，蒋通的青州已经占尽优势。所欠缺的无非是人才和物资的积累。这些东西完备后，蒋通迟早会一统河北四州。以居高临下之势，俯视整个天下。关中的董卓差不多快要完蛋了。凉州实在太过偏远，人口又过于稀少。在这场天下逐鹿的盛宴中，关中、凉州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益州、荆州，总体安定，人口钱粮广盛。可惜的是当家的两位刘老头没啥进取之心。这样的自守之人，最终的结局就是被人灭掉。南方唯一存在变数的是扬州，袁术虽然得意一时，刘繇虽然暂时受挫。但袁家老二是一个很不靠谱的家伙，刘繇这边有蒋通的帮助。一时之间，袁术也很难吞下扬州。如果事情按照常规来发展的话（不合常规的人大家都知道是谁），袁术刘繇可能还没分出胜负，蒋通就已经完成河北四州的统一了。 唯一在将来能够对蒋通造成阻碍的人，只能从河南的兖州、豫州、徐州产生。要做这样的人，必须在蒋通统一河北四州之前，统一河南三州。 河南三州里，兖州和豫州都是被战乱破坏得最惨烈的。兖州从中平元年开始战乱、瘟疫不断。历史上百万青徐黄巾入兖州，极大的充实兖州人口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兖州缺人缺的相当厉害。曹cao作为兖州牧，手握兖州大部分郡国和豫州的一部分郡国，治下的人口居然离一百万还有一点点差距。而兖州的农业生产，也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彻底恢复的。 豫州呢，中平元年黄巾大战最惨烈的就是豫州，中平二年瘟疫最惨烈的还是豫州，初平元年孙坚孙文台在这里刮了一次地皮，豫州的天都高了三尺。之后袁术和曹cao、刘宠在这里连番大战。豫州现在，曹cao和刘宠控制的地盘上，人口加起来估计也不足八十万。 但是河南三州里的徐州就和前面两个截然不同了。 徐州从中平元年（184年）开始，整整十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战乱破坏，人口数量，保守估计至少在两百万以上。而且徐州这些年来总体安定，气候也比较正常。大的天灾几乎没有。这些环境、政治因素对于农业生产来说是非常利好的。所以，从中平元年开始，徐州就是大汉长江以北唯一的一个粮食输出大州。这么好的地盘，虽然由于蒋通集团的战略决定了在其统一河北之前暂时无暇他顾，但也绝对不允许他落到曹cao的手里。对于蒋通集团来说，徐州保持现状，是最符合其利益的。 这一点，蒋通作为穿越者，自然看得很清楚。作为这个时代最杰出的英雄，曹cao也看得很清楚。 所以曹cao要借此机会尽快拿下徐州。而蒋通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没得选择：至少在蒋通拿下河北四州之前，徐州不能落到曹cao手里。因此，蒋通必须救徐州。哪怕因此和曹cao正面作战也在所不惜。 “子仲，陶使君既然求救于我，我青州自然义不容辞。不过，怎么救？救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救完了怎么办……这些事情，陶使君有什么交代的么？” “陶使君云，若是能得车骑将军之助，‘劝退’曹兖州。先太尉（曹嵩）之事，陶牧愿一身担之。之后徐州皆唯青州马首是瞻！” “虚伪！”蒋通听到糜竺带着无奈的表情说出这么一段不着边际的话后，虚伪两个字差点从嘴里脱口而出。 嘿！什么叫‘劝退’？不就是要我青州的士兵在战场上将曹cao的兖州军打回去么？什么叫‘一身担之’？老子都把曹cao打退了你还担什么担？什么叫‘马首是瞻’？拿点实际的东西出来要死啊！ “子仲，陶使君当我蒋通是三岁小孩么？” 看着面色不愉的蒋通，糜竺满是羞惭的站起身来致歉道：“浩然公，竺也知道这样的虚言就想求得青州援兵近乎痴人说梦。但是徐州内部世家大族，曹氏一族和陈氏一族互相牵制，陶使君在中间也很难安抚，故而……” “算哪，吾知道曹宏曹豹和陈圭陈登的好事。”蒋通心里也知道，徐州的世家大族彼此之间也不团结。掌控军权的曹家和切实有效控制了徐州广陵郡的地方实力派陈家一直不对付。而这也是糜家这样的商人起家的家族能够在徐州政坛中拥有一席之地的根本原因——陶谦和两大世家大族都想在其中有个缓冲。 但是徐州的世家大族虽然彼此间有内斗，但总的说来还没有闹到袁绍集团那样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地步。徐州世家大族之所以对邀请蒋通来徐州救援心存疑虑，极不积极，其根本原因还是蒋通对世家大族太狠！要不是糜家出身商人，对蒋通的义利合一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且又已经在蒋通身上压了重注，估计糜竺也是不会来的。 所以，糜竺虽然来了，但是也给不出什么有分量的东西——那是徐州的世家们在等蒋通先表态——你来救援，要什么？先划个道道出来，我们看看是不是合算。 但是蒋通怎么能先喊价钱呢？且不说纯粹的商业来往，先出价往往代表着弱势。从道义上来讲，人家来请求你的帮助，你一开口就是谈好处，谈价钱？虽然蒋通不在乎自己在世家大族心里的名声，他还得为自己在小民心中的民声想一想啊。 蒋通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如此，请子仲回了徐州跟陶牧说一声，青州刚刚经历蝗灾，无力兴兵.不过青州也不能见死不救。我青州水军纵横天下，若是陶牧有需要，我青州愿派出水军，将陶牧一家接到青州避难……” 糜竺双眼微闭，稍微思考了一下后。面色突然明朗起来，很是爽快的答道：“诚如君命！” 果然不出蒋通所料，接到糜竺带来的建议他一家外出避难的陶谦，迅速体会到了蒋通的不满。而另一方面，曹cao的兖州军兵锋极锐。已经攻克了东海国的襄贲县，再往前一步就是徐州的治所郯县。这时候陶谦慌了，本来抱着事不关己态度的徐州世家大族们也被曹cao军一路的屠城给弄慌了——蒋浩然是不喜欢世家大族，但是曹孟德又好到哪里去了吗？说起来蒋浩然只是玩阴的，总算还要遵循一定的游戏规则。这曹孟德可是简单加粗暴，直接拿刀砍人的啊！没看见边让就被杀了嘛？ 终于彻底认清现实的徐州大头们迅速达成共识：必须请青州军南下救援。否则徐州无法保全。于是曹宏、陈登、糜竺三人联袂再次北上青州。给蒋通开出了足够的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