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乾坤当在手（四）
大地在震动，感受这震动的频率和强度，起码不下数千骑兵在从东方迅速赶来。这，这是哪里的成建制大队骑兵？杨奉联系的白波贼？不，绝不可能。那群乞丐哪里有这么多骑兵？南匈奴？也不可能，听说他们的左右贤王都被蒋浩然抓了做马奴。嗯？嗯！蒋浩然！是蒋浩然到了吗？ 可恶啊！就差这么一点！只要再有半个时辰。我军就能打破这小小的枪阵，将皇帝再次抓到手里啊！ 满心不甘的李傕稍稍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决定再做一次努力：“阿利，我军后方有大队骑兵赶来。多半是蒋浩然到了。汝赶紧组织三千骑兵东进。吾这就去通知子纹（张绣），让他带兵来接应。” “叔父放心。若真是蒋浩然到了，侄儿一定要把当年在虎牢关下的耻辱全部讨要回来！”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李利这边刚刚把麾下三千人从李傕的大队中拉了出来，还没有完成整队。一列整齐的骑兵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领头的一员大将，身披黄金甲，背后两扇大翅膀。正是黄忠黄汉升。 “吾乃车骑将军麾下积射将军黄忠，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接驾！凉州贼人竟敢惊扰圣驾，还不速速退去！” “哼！我当是谁，竟是青州军里最老朽的黄忠。青州军居然用一个老头做先锋，真是阵中无人了嘛。老匹夫听好了，吾乃……啊~~~” 追风马风驰电掣般从李利的马前飞过，大夏龙雀刀刀光一闪，李利的人头高高飞起。黄忠看也不看身后战马上的无头尸身，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了凉州军大阵。 很快的，老头子身后的三千青州骑兵唰唰唰的抽出马刀，也跟着自家的主将扑进了凉州军的军列。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千青州骑兵居然对这三千凉州骑兵完成了凿穿！ “咦？这些家伙是凉州军？当年主公在虎牢关下不是打得异常艰难嘛？怎么今天这么容易了？” 不过老家伙的感叹也就到这里了，完成了对第一阵凿穿的黄忠根本没有停下脚步或者扭转马头，而是高举龙雀刀，聚拢了身后的骑兵后。稍稍摆了一下队列，又继续往下一阵冲去。 “怎么又是这样？”看着黄忠及其手下呼啸着向自己冲来，而自己这边阵列还没有摆好的张绣，这个时候真是欲哭无泪——当年在虎牢下面就因为出击仓促，阵型没有摆好就冲锋，然后损失惨重。这一次又是这样？ “这青州军跟我有仇么？前面李利的三千骑兵虽说被尔等凿穿了，可是人家没死多少人啊！你们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冲？不怕被人家追杀？” 可是前方的一声大吼，迅速的打消了张绣的疑惑。 “车骑将军麾下甘宁，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接驾！凉州狗贼给小爷死开！” 少顷，“车骑将军麾下高顺，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接驾！凉州军速速退去！” “车骑将军麾下张郃，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接驾！挡我者死！” “一、二、三、四……四位金甲将了。骑兵怕不下两万。蒋浩然真是下了血本了。”李傕在后方听到这一声声大呼。真真是心如死灰：“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当初吾怎么就听了贾诩的话，放皇帝走了呢？现在皇帝不在手里。别说关东诸侯不会把我当回事。就是凉州的韩遂、马腾，吾要应付起来也要吃力太多……”不过想归想，李傕的脑袋还没有彻底晕掉。这个时候他心里很明白，这一次，皇帝是别想抓住了。不光是这一次，只要皇帝落到了蒋浩然手里，这辈子他都是别想抓住了。 “全军……撤退……” “李贼……退了……凉州军……退了！”看到涧口外原先密布的凉州军如潮水一般迅速后退。在皇帝身边的蒋干这时候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陛下，车骑将军到了，凉州军退了。” “万胜！万胜！万胜！”身为最后一道防线的王大眼部青州枪阵，开始疯狂的高呼万胜。而那些幸存的董承败兵、朝官、宫女、宦官等人，则各自就近找了一块地方，瘫软的躺了下来。之后要么痛哭流涕，要么长叹侥幸。刚才还惶恐不安的皇帝本阵，这个时候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来了。 “善！终于等到车骑将军了。蒋卿，速速去招车骑将军前来见朕。” “遵旨！” ……. “臣车骑将军、青州牧、牟平侯蒋通，拜见陛下。臣接驾来迟，致使銮驾受惊。臣之罪也！望陛下责罚。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也请陛下恕罪。” “车骑将军请起。将军于千里之外火速来援。不及卸甲便来见朕，何罪之有？” “谢陛下！” 随着皇帝的请起声，蒋通毫不客气的站起身来——作为穿越者，最讨厌的就是双膝下跪了。虽说汉朝不是清朝，不用时时刻刻都行跪礼，但是面对皇帝，刚刚见面的时候，这跪礼还是得有的。还好蒋通聪明，穿着战甲去见皇帝，完全可以借口不便跪拜，单膝跪一下了事。 蒋通站起来后，很是无谓的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唔，这就是皇帝嘛？说起来，老子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皇帝呢。可是这不就是一个初中生嘛？大约一米五左右的个子，脸上脏兮兮的，粗声粗气的公鸭嗓，衣服也破烂不堪。哎哟，这孩子居然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 他在下面打量皇帝，皇帝也在打量他。对于刘协来说，蒋通就是一个传奇。当刘协还在襁褓中时，他的生母王美人就被何皇后给毒死了。从他记事开始，就只能通过吟诵蒋通的“作品”《游子吟》来怀念自己的母亲。每读一次，就偷偷的哭一次，对这首诗歌的“作者”蒋通也就增加一份好感。等到后来自己那位有着杀母之仇的何皇后被董卓毒死，自己做了皇帝后。又听到关东十九路义兵，只有蒋通奋力西进，和凉州军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的事迹。这心里对蒋通就更满意了。待到董卓身死族灭，李傕郭汜比董卓更凶残无礼的时候。还坚持每年向长安入贡的蒋通，就已经成了皇帝陛下唯一的希望。 那么，会不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呢。至少从这一次君臣第一次见面来说，刘协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失望。通哥身材魁梧，虽说不算大帅哥，但也不难看。身穿一身梦幻感的盔甲，更是给他添了不少印象分。而蒋通对皇帝的印象呢？“嗯，这还是个小孩子，三观什么的还没有定型，还有改造的可能啊。” “大胆蒋通，竟敢直视陛下！甚是无礼！” “咦？这个跳出来找死的傻瓜是谁？”被呵斥了的蒋通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换上一副笑脸：“陛下，臣久处朝外，未能得见天颜。今日见了陛下，一时激动，失礼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看到皇帝挥挥手，表示没事之后。蒋通对着刚才大喝他的人拱拱手道：“敢问……” “吾乃侍中伏完是也！” “哦，原来是国丈。”蒋通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话。这种官场上的东西他见得多了。蒋通作为拥有强大兵力的外藩，第一次面见皇帝，皇帝本人肯定是唱红脸的，温颜抚慰，展现出一副天恩浩荡的姿态来。但是为了防止外藩就此产生轻视皇帝的情绪，必须要有人随便找个借口发难，呵斥一下蒋通。让他知道皇家的威仪。 可是皇家现在还有威仪么？连皇帝本人都是脏兮兮的脸，破破烂烂的衣服。什么宦官宫女皇家工匠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什么人了。威仪？威仪在哪里？ “陛下！臣接到陛下的旨意后就率军急行，故而先到一步。后面还有建义将军、河内太守张稚叔，奋武将军、温侯吕奉先，幽州刺史刘和，平州牧公孙升济，陈王刘公崇，徐州牧陶商，扬州刺史刘正礼等人的部队将陆续赶来。共迎陛下东归！” 可以说，这些诸侯都是蒋通现阶段的盟友或者附庸了。虽说这些家伙战斗力大都不怎么样，还有不少属于马上就要败亡的状态。但是这么多人头凑在一起，也是很有震慑力的。 蒋通的潜台词很清楚：少跟老子摆什么皇家威仪，你们现在除了一个皇帝名号什么都没有。老子这边才是真正的实力派，兄弟多得很！ 当然，这话杨彪、伏完等老官僚是听懂了。但是十五岁的少年皇帝真的没有听懂。 “善！我大汉还有这么多心存皇室的诸侯么？车骑将军费心了。” 蒋通开始装逼了：“陛下此言，微臣不敢苟同。我等皆是大汉臣子，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所有大汉臣子，当然必须心怀陛下。臣在接到陛下旨意后就向关东诸侯发出邀请，结果才来了这么几家。此事，是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车骑将军不必自责。朕虽然年幼，但也深知大汉自先帝驾崩以来，朝纲紊乱，皇室威仪不再。今日闻听还有这么多诸侯愿意前来接驾，早已是喜出望外。如何还能苛求更多？” “臣惶恐，陛下此言，臣心痛如绞。朝政紊乱，皇室威仪不再。皆是我等臣子没有做好，让陛下受苦了。呜呜呜~~~” 蒋通这一哭，皇帝也哭了。皇帝一哭，大家都跟着哭了起来。整个东涧内，顿时哭声一片。 “呜呜~~呕~~呜呜~~呕~~”跪在下面装哭的甘宁一脸怪相：“军师，主公太会演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呜呜~~嗯，呜呜，兴霸，这演戏嘛，就得演全套嘛。不这样怎么能感动陛下，顺带震慑一下这些朝臣余孽。哎，子翼终究差点见识，怎么保护下来这么多朝臣呢。这在将来好麻烦的。呜呜~~好了，哭得差不多就该接戏了，兴霸快跟上。” “嗯嗯，知道了。”甘宁接到郭嘉的指示后长身而起：“陛下。现在凉州军虽退，但我军仍处在野外。何去何从，还请陛下早作定计！” “啊？对对对。若是李郭贼子再返……嗯，车骑将军有何意见？” “陛下，臣既然已经接应到了陛下，陛下就请安心。陛下东归，当然要先回雒阳祭拜先帝陵寝。臣愿一路护送，先送陛下回雒阳。若雒阳可留，则陛下可常驻雒阳。若雒阳残破不可留，到时候陛下再定行止。” “善，就依车骑将军。不过若是李郭贼人再犯？” “陛下放心，李傕郭汜等人若是胆敢再来惊扰陛下。臣定取二贼首级！” 蒋通说这话可不是瞎说。而是这一次接驾，他深刻的感受到凉州军战斗力的飞速退化。也是，一只毫无军纪、缺乏目标、没有强力核心又内斗不断的军队。哪里会有什么战斗力可言？这已经不是当年虎牢关下打得蒋通心惊rou跳的凉州军了。 “善，如此，蒋通听旨。” “蒋通接旨。” “召，车骑将军蒋通，忠勤王事，接驾有功。拜为大将军，开府治事。增东莱郡黄县一县为大将军食邑。仍号牟平侯。” “陛下，万万不可！车骑将军以微功受大赏。岂不是绝了以后车骑将军的升迁之路？” 急着跳出来反对的又是伏完，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已经和蒋通唱了两次反调了。不过这一次反调，蒋通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蒋通想要从皇帝这里拿到的，可不是一个大将军的名号。 “陛下，侍中之言有理。臣不过是接个驾，尽一个大汉臣子的本份。就骤然得此高位。如何能够服众？若是陛下这边封赏了通，后续的诸侯又如何封赏？官位封地乃是朝廷名器，不可轻掷。请恕蒋通不敢听命。” …… 夜深了，皇帝及其追随者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过蒋通这边的大帐内却是灯火通明。 “徐公明的伤势如何？” “启禀师尊，徐公明虽然看起来伤势较重，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失血稍多点而已。这些创口弟子已经全部清创缝合完毕。唯一可虑的是凉州军的箭头有些锈迹。故而徐公明会不会事后发破伤风，这个就难说了。” “嗯，这个吾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哪，你下去吧。若是徐公明病情转危。迅速来报。” 让自己的医学生弟子退下后。蒋通对着麾下的文武道：“赖诸位奋战，今日我等终于接到了陛下。以天子之威平定乱世的目标又大大的前进了一步。接下来，我等应该如何行事，诸位都说说。” “主公。”首先站出来的是董昭：“主公今日拒绝了陛下拜主公为大将军的旨意真是大善。” “是啊，主公。今日之局，主公是不能去做大将军的。做了大将军，主公的身份就彻底被限制在军方。政务上的事情，虽说也可以开府治事，但毕竟言不正名不顺。不利于主公总览全局。嘉在随主公南下之时，曾和文若商讨过。文若的意思，主公若是接应到陛下，最好的莫过于请陛下恢复汉初的制度。担任丞相。” 嘿嘿，我当然知道这个乱世，做军政一把抓的内阁总理是最好的了。在真实的历史上，曹cao也是这么做的嘛。 “只是丞相制度自光武中兴以来，已经很久没有施行了。毕竟相权独立于皇权之外，做皇帝的可不是那么喜欢。这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都没能掌握实权。要让陛下答应重开相府，估计不是那么容易吧？” “主公且请宽心。今日陛下之惨状我等皆是亲见，陛下若是刚登基时有什么雄心壮志，现在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当今之时，除了主公，还有谁能给陛下一个安稳的环境，一个像样的朝会？到时候只要我等把陛下往河北一送。什么事情都好说。” 哈哈哈哈，蒋通听到手下这两位谋士的话开心的笑了。和董昭、郭嘉这样的人说话，比和荀彧这样的人说话轻松多了。 “说到请陛下北巡的问题。銮驾到达雒阳后。这董承如何处置？杨奉现在又如何了？还有若是那伏完再跳出来反对怎么办？” “主公，董承经此一败，实力已经所剩无几，在我军高压下不会有什么举动。至于杨奉，听闻被郭汜追杀后也是士卒伤亡大半，往白波谷逃亡了。就算他说动白波军南下，哼，这些土鸡瓦狗，在我军阵前又能如何？至于伏完这个国丈嘛。主公，太尉杨彪、大司农钟繇等人，都是可以拉拢对其制衡的呀。” “善！如此吾心定矣！明日全军东进。到达雒阳后吾会力劝陛下北上。公仁，派出使者和张杨、吕布、刘和、陈王等人通个气。谁敢在本将奏请迁都的朝本上反对的，本将就先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