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纷乱的大汉
建安四年十月,幽州,右北平郡,徐无县城。 这里是大汉北部重要边防重地卢龙塞南面最近的一个县城。在这个时代属于绝对的荒僻之地。整个县域,即便是蒋通拿下幽州休养生息已经两年多的情况下,户数也不足三千户,人口也只有一万多人。 然而,现在的徐无县城及其周围,却是人声鼎沸,县城内外,到处都是穿着新式板甲的大汉士兵在忙碌着。穿着红色、黑色等大汉制式官服的官员也不鲜见。 无他,这里就是蒋通本次北上大漠的出发基地。 “属下田豫,拜见主公。” “嗯,国让这些年戍守北境,辛苦了。来,给大家说说,最近北边那个小子都在干什么?” 轲比能,鲜卑族新兴的英雄。这个时候才二十来岁。在蒋通这位快四十岁的人看来,当然只能算是小子。 “还能如何,不过是集中部众,远遁北漠。” “唔,越过大漠北逃,这就不太好办了。国让可有良策?” “主公,属下倒是没什么良策,不过这两位,应该是有良策的。” “呵呵呵,又是何方大贤?国让快快为某引见。” “喏,主公。这位是阎柔阎子顺,昔年乃是刘虞刘伯安的部属。后来不得已投降公孙瓒。公孙瓒伏诛后,属下将其请出,现任上谷郡都尉。阎子顺幼年曾被鲜卑掳掠至北地,因此对漠北地理精熟,亦熟悉鲜卑民俗。故豫这次将其征调过来,作为全军的向导。” 嗯,阎柔这个人,蒋通穿越前就已经比较了解了。这位爷就是个活生生的传奇。有这样的人做带路党,那当然是极好的。 “主公,这一位乃是我幽州名士,田畴田子泰。子泰长居北地,和鲜卑多有来往。所谓知己知彼,除了子顺,还需要子泰之力。” 居然是四聪之一的田畴!这厮不是个隐士吗?居然也出来凑热闹了? 蒋通听到田豫的介绍后,赶紧站起身来:“子泰,久闻其名矣!” “不敢当浩然公之誉。” 浩然公?不叫我丞相。如此说来,这家伙还是没打算出仕啊。 果然,田畴紧接着说道:“浩然公,畴本是遁世之人,然,鲜卑有少年英雄,实乃将来中国之大患。幸有浩然公胸怀天下,暂罢南征而北上。如此胸怀,畴又如何敢置身事外。故国让相邀,畴不敢不来。愿为浩然公平北之战稍尽绵力。” 果然还是只肯在对抗异族的时候出力啊。不过这也不能勉强。蒋通稍稍收拾心情:“嗯,子泰有以教我?” “浩然公,无论轲比能如何率众北遁,其行进路线还是有迹可循的?” “哦!”这一点真是让蒋通万分惊喜。需知无论是汉唐还是明初,当中原政权力量强大,对北方的游牧部落保持进攻态势的时候。中原政权的武装力量最头疼的不是打不赢,而是找不到。而蒋通这次率众而出,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找到对方的主力。 “浩然公,昔年卫将军、霍冠军北伐匈奴,每次都能找到对方。不过有时是某一部,有时是单于主力。但一般很少无功而返。就在于军中有熟悉漠北地理者,能够循着水脉寻找敌军主力!畴在燕北居住数十年,与鲜卑多有接触。对漠北的水草丰美之地,多有记录。当对浩然公有所襄助!” “呵呵呵,吾有子顺子泰相助,轲比能竖子不足平也!传令,全军整备工作五日内完成。十日之内,本相要发兵北上!” “喏!” 因为轲比能的出现,使得蒋通的注意力被迫北移。大汉的大部分诸侯们,这时候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大口气。 之所以叫大部分,那当然还有一些诸侯日子是比较难过的。 徐州,东海郡,郯县。 “大鸿胪,这是徐使君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呲,金三千,绸缎千匹,侍女三十?这手笔真是太大了。蒋干承受不起啊。请汉瑜向陶牧说明,原物奉还!” “大鸿胪,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这不过是下郡奉承天使的小小物资,何来承受不起呢?” “呵呵呵,汉瑜先生,论名声,干远不及汝。论才智,干更是不敢与先生争锋。故而干之来意,汉瑜先生心里清楚得很。也知道此事行也要做,不行也要做。又何苦自取其辱呢?” “……大鸿胪,徐州对丞相,那可是一直恭顺无比啊。昔年先使君谦也是托孤于丞相啊。这,这,曹孟德才刚刚降服,浩然公就急着对我徐州下手。未免让世人齿冷啊。” “咦?对徐州下手?哈哈哈哈哈,汉瑜先生,干只能说,您想错了。” 与此同时,徐州牧守府。 “贤弟,贤弟救我!愚兄当日就不该接手这徐州牧,实在是被贪欲蒙了眼!愚兄坐上这个位置后才知道当日父亲的难处。糜、陈、曹三家或内斗、或勾结。完全把持住了徐州政务。愚兄的政令,连这牧守府都出不去。哪里有丝毫乐趣可言?去年官渡大战,愚兄如何不知道为了徐州的安宁,一定要尽全力襄助丞相,可是徐州世家掣肘。愚兄也无可奈何呀!当日徐州按兵不动,真不是愚兄的意思啊!贤弟务必要向丞相说明,愚兄愿弃了这徐州牧之位,做一富家翁足矣!” 陶应看着自己的兄长跪在自己的面前一阵痛哭流涕,不知怎么的,心里升起一阵巨大的满足感。 说真的,五年前夺嫡失败,被自己的父亲扔到青州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挫败和屈辱。可是现在看到自己的兄长跪在自己身前痛哭流涕,再想想徐州的现状,又想想自己在河北的充实。陶应此时非常的畅快。 不过,畅快归畅快,可不能表现出来。 “兄长请起,如此大礼,弟可万万承受不起。兄长放心,丞相没有为难兄长的意思。这一次大鸿胪来宣读的旨意,对兄长有百利而无一害!” “啊?贤弟此话当真?莫不是敷衍愚兄?” “如何敢欺瞒兄长?还请兄长安心,愚弟来徐州之前,丞相也亲自将愚弟召见了一次,还征询了愚弟的想法。大体上来说,兄长仍然是徐州牧,安东将军、郯候。糜竺糜子仲征召入朝,担任户部侍郎。陈圭父子、曹豹等人,也会全部征召入朝。” “这!这!丞相对商真是太厚!” “呵呵。”看着欣喜若狂的兄长,陶应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出现了嘲讽的笑容:“兄长莫要太得意。朝廷可是已经给兄长安排好了徐州别驾了。” “啊……呵呵。”陶商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理当如此啊。只是不知新来的别驾是谁?” “鲁肃鲁子敬。另外,徐州校尉的人选也定下了,徐盛徐文向。” 军政都是青州系的人啊,看来我仍然还是逃不过做傀儡的命呢。陶商稍稍一愣神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么贤弟你?” “兄长,就算丞相让愚弟到徐州任职,愚弟也是不敢啊。愚弟这次陪大鸿胪来宣旨后,就要去南阳周都督那里报到了。” “去荆州?唔,看来,丞相已经在为一统天下布局了。” “正是如此,兄长。天下由乱而治已经是不可抗拒之潮流。我陶家独霸东海迄今已有十数载。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兄长万万不可再有不足之意。愚弟估计,明日旨意一发,糜子仲倒是无所谓。但陈家和曹家必有反意。还请兄长慎处立场,莫要自误。” “……呵呵呵,贤弟多虑了。这徐州,现在不过是个粮仓而已。兵备薄弱不说,便是兵器甲仗、流通货币、除粮食之外的其他物资,无一不仰仗青州。若是陈家、曹家稍微聪明一点,估计会很老实的执行的。” 然而,陶商还是稍微乐观了一点,或者说他高估了一些人的智商。在蒋干宣读旨意后,陈家父子面沉如水,曹豹更是当场就跳了起来。不过蒋干早有准备,对曹豹厉声呵斥。暂时借着天使的名头压制住对方后。蒋干和陶应迅速逃离了徐州。 这两位一离开徐州,屯驻在琅邪国的鲁肃军团整整三万人便迅速南下,一路上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曹豹本来还想靠着手上的丹阳兵打上一场,结果待到他召集手下将领的时候才发现。糜家早就将其主要手下买通了。他刚开口露出打仗的念头,身边的亲信将领就砍掉了他的脑袋——这就是穿越者蒋通从民国的军阀内斗中学到的伎俩:给你高官厚禄收买你你不干,那没关系,我拿这笔钱给你的手下,找你的手下买你的命就是了。 徐州唯一的武装倒戈了,地方实力派陈家这时候也无可奈何,只有躺倒挨锤。不过陈家父子当然不是省油的灯,父子俩是被迫到邺城去报到了,但是陈家在徐州算是根深蒂固,在鲁肃入主徐州后的日子里,小型的叛乱也是此起彼伏,很给鲁肃、徐盛添了不少麻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徐州换了主人,不过徐州牧陶商的下场还算是好的:出于各种政治考虑,蒋通并没有把陶商逼到绝路。而这时候另一个大诸侯:大将军、荆州牧刘表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建安五年元旦,荆州江陵城,南郡太守府。 刘备端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右侧的关羽、张飞、关平、周仓、廖化、霍邈、霍骏、傅彤……又看着自己左侧的简雍、马良、伊籍、费祎、蒋琬……忍不住一阵拈须微笑。 这,这也算是文武济济了吧?十六年前黄巾初起的时候,吾还只是个织席贩履之徒啊。想到这里,刘备心里难免自豪得意了一阵。 “现在大半个南郡已经牢牢掌控在手了,手里的白耳兵已经达到三千人,全部完成了锁子甲的换装。普通步兵已经达到两万。骑兵也有三千。吁~~~这样的力量,整个荆襄九郡,大概也就只有刘景升还能压住我吧?” “嗯,不对。”刘备自傲的摇摇头:“刘景升虽说手握十五万以上的军队,但是其领军大将,除了文聘文仲业,其他的黄祖、蔡瑁之流还真不值一提!而且荆州那边世家大族互相掣肘,牵制甚多。很难发挥出全部实力。吾兵虽少,但真要到了战场上,将其破之不难!所欠缺的,不过是个起兵的借口罢了。哎,怎么说,刘景升也是同宗,也是吾的上司啊。” 抬头看看北边,刘备没得来由的打了个颤,刚才那点志得意满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昔年十九路诸侯会盟酸枣,只有六家诸侯西进讨董。王匡已经身死族灭,孙文台也死得及其憋屈,留下一堆孤儿寡母好是挣扎,陈王基业毁于孟德,而孟德最终却败于蒋通……蒋通!想起这个人,刘备的左手没得来由的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这个家伙,现在已经一统关东,掌控天子了。若是等他从北境腾出手来,吾等终究化为齑粉矣!
想到这里,刘备心里莫名的意兴阑珊起来:曹孟德以三州之地也只撑了半年。若是蒋通南下,吾这半郡之地,又能撑多久呢? “主公,主公!” “啊?哎呀,宪和,备刚才神思天外,失礼了,何事?” “主公,门外有人来报,说有两位气宇轩昂之士求见主公。说是主公昔年在河北的故旧。” “咦?莫非是国让、子经来了?快快有请!” 来的当然不是田豫和牵招,不过这两位的名气也不算小。 “什么!竟然是子远先生和袁三公子?” 没错,此时出现在刘备面前的,就是蒋通一直想得而杀之的许攸和袁尚。 说起来这两位也真是不容易,作为贪名响彻河北大地的许攸许子远,现任冀州刺史审配可是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对其进行追杀。而袁尚作为袁绍唯一在世的儿子,蒋通也没有撤销其通缉令。两人多番辗转,最后在曹cao麾下聚齐。谁成想曹cao也败了。两人一合计,中原这地儿是没法待哪,还是去荆州托庇于刘景升帐下吧。 刘表倒是没有因为这两位是蒋通的通缉犯而将其拒之门外,而是好吃好喝的把两人给养了起来。但是权利呢?抱歉,那么多南下的世家大族都没有实权,你两位通缉犯怎么可能有?要是真给个官职给你们,那不是把脸往蒋通面前凑,跪求蒋通打耳光么?所以许攸和袁尚在襄阳那里,无所事事的混了大半年。 两人再一合计,这样下去不行啊。蒋通南下是迟早的事情,就刘表这埋着脑袋装什么都看不到的傻样。蒋通来了只怕瞬间崩溃。不行,咱们得另想办法。 “哎呀呀,子远先生居然能到我江陵,真是,真是,哎,备未曾远迎,伏祈恕罪!” 刘备说的这话可不是假话。许攸成名于灵帝之时,黄巾之后也始终活跃于大诸侯的帐下,是汉末第一高富帅袁本初的谋主之一。其出身、经历、见识,都甩刘备及其麾下文武几条大街。或许论实际办事能力,刘备现在幕府内的马良、蒋琬、费祎等人都比许攸强。但是人家许攸一直都是在天下最中心里面打滚,这眼界,就比没出过荆州的马良、蒋琬等人强了不知道多少了。 “玄德公客气了。攸和尚公子现在乃是被朝廷追捕的逃犯,来到江陵,是给玄德公添麻烦来了。” “诶!”刘备挥一挥大袍:“陛下年纪还小,难免受jian人蒙蔽。对两位君子的追捕,在备看来,实在不合情理。备得了机会,也是要上表为二位理论一番的。” 表明了对两人的接纳态度后,许攸看了看周围。刘备会意后,对许攸说道:“子远先生,两列文武,均是备之肱股,先生有何言,无妨直言。” 沉了下气息,许攸开口道:“攸与尚公子自豫章来。” 刘备略微一沉吟:“孙郎有何见教于备?” “孙伯符曰,刘表,乃是其杀父仇人,他预起兵报父仇,请玄德公看在当年和文台一起起兵讨董的份上,襄助其一臂之力!” 听完许攸的话,刘备心里顿时欣喜若狂。而其麾下心思敏捷之辈,也不禁喜形于色。 许攸的话其实是这么个意思:“孙策说,豫章这块底盘太小了,我待着不舒服啊。但是呢,扬州丹阳郡那边又是蒋通的禁脔,一时半会不好啃。所以呢,我就准备朝刘表的荆州下手哪。不过豫章毕竟是个小郡啊,我一个郡啃一个州还是有点难的。要不刘叔叔你也来和我一起啃?” 瞌睡遇到枕头!我还正愁着刘表死死的压住我我没法扩张呢。这就把机会送到面前来了!不过刘备虽然内心狂喜,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很到位的。 于是他就和许攸非常默契的演了一阵戏,这个说伯符要报父仇,我没道理阻拦。但是刘景升是我同宗也是我上司,我也不能出手啊。要不,我保持中立好了。那个说玄德公扶助昔年战友的幼子报父仇,乃是尽天下大义,怎么会不好呢。反正一来二去,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孙家先起兵,待得荆州主力出动后,南郡这边也起兵。最后刘备得整个南郡加武陵郡、零陵郡、桂阳郡。孙家得江夏郡、长沙郡。 于是刘表的日子就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