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慈不掌兵乎 从清河国的甘陵出发,三千青州骑兵在高览的率领下,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渡过清河上的界桥,抵达广宗城下。此时的广宗城里,除了三百县兵,就没有其他的任何武装力量。看着三千杀气腾腾的青州骑兵,这三百县兵很是整齐的发了一声喊,然后就消散了。 高览挥军入城后,立即命令高杰带领骑兵封锁四门,并向广宗的西面、南面撒开骑兵侦查警戒幕。然后带着自己的亲卫将全城巡视了一番。之后又跑出城外,对着当年卢植、董卓修建的各种防御工事做了仔细观察。做完这些事情不过短短的大半日,而当高览再次回到广宗城的时候,田豫带领的步兵已经到了。 “国让来得好快!果然有古之名将之风!” “奉义将军说笑了,豫在幽州的时候不过区区一后军军候,负责押运粮草的而已,哪里敢称什么名将。再说我青州兵的兵源嘛……”田豫说道这个也是满脸赞叹:“体魄雄健,一看就知道平时穿得暖吃得饱。坚韧守纪,平时在家务农时也是习了军法的。吃苦耐劳,这点豫也知道,每年军屯冬季军训,都是要长途越野的……有了这样的好兵,又每日只需前进八十里。就这样豫还不能在今日赶来,那就真是彻彻底底的庸将了。说起来都是沾了各位前辈的光,诸位前些年在渤海,寓兵于民的底子打得好啊。” “呵呵呵,国让不必过谦。国让,在你来之前,某在这广宗城内外仔细转了一圈。心里琢磨出了点想法,想和国让参详参详。” “将军有何妙计,豫附耳恭听。” …… 此时,在广宗城的西南方向,还有一支军队在全力前进。 “淳于都督,我军从邺城开出来后已经整整五日了。在您的催促下,我军每日行进路程超过了一百里!这可是五千步兵加五千骑兵,尤其是骑兵,那可完全都是新兵!战马都是没怎么训练过的……再这么高速走下去,我军就要不战自溃了!” “呵呵呵,显思啊,琼和你父亲可是相交超过三十年了。十五年前,更是和你父亲一起担任西园八校尉之二。显思以后终究要是代替本初执掌袁家家业的,琼就在这里送你两句话:一、救兵如救火。二、慈不掌兵!” 袁谭本来就已经是耐着性子在劝淳于琼,这时候听到这肥猪居然又摆起长辈的架子开始倚老卖老。当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叫救兵如救火?真要是救兵如救火,你们这些王八蛋为啥就在邺城里整整争吵了十天!十天!这是多宝贵的十天!什么叫慈不掌兵?慈不掌兵就是这么摧残士兵的么?没看见步兵们已经脚底灌铅、面色青灰了么?没看见军马已经全部调瞟,骑手们也两股皮肤稀烂了么? 不过虽说他袁谭是袁绍的长子,而且是袁绍现在唯一成年的儿子,但毕竟在冀州军中,他现在不过是个偏将军,和位列冀州军三大都督,哦,不对,现在是两大了,郭图已经挂了。好吧,和位列冀州军两大都督的淳于琼比起来,他袁谭还真的是无论职务、辈分都低得没了边。淳于琼说的这话,确实属于“大道理”,他还真的没办法反驳。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父亲以前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些所谓的豫州派人士,玩起嘴炮来那是个个无敌天下,真到做事的时候就是彻底一抓瞎。你说抓瞎就抓瞎吧!可是别人真正能做事的,会做事的人想把事情做好吧。这些家伙又要跳出来捣蛋。人家好不容易把事情做完了,又要吹毛求疵的对别人评头论足!说起来,非河北人士里,就一个许攸还算有本事的,可惜节cao又完全没有。就一个荀谌还算是谦谦君子,有节cao的。可是除了节cao又什么都没有了!据说当年自己的父亲名头好生响亮,隐居在雒阳的时候叫什么天下名士望风来投,名士!名士就是这样的混帐样么? 正自己一个人无奈的生闷气呢。前军中一阵喧哗,袁谭赶紧打马上前,却看见七八个士兵已经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几匹倒毙的战马。 看着袁谭到来,袁谭的部将刘延、管统再也忍耐不住:“少主!不能再这么赶了!五日!短短五日!我军便从邺城突进到了广平附近!这可是整整五百三十里啊!且不说我军一般的部队是新兵,少主!兄弟们吃的都是什么啊!每天两顿稀粥而已!吃这么点东西,走这么多的路,这,这……少主!若是再这么赶下去,全军就要哗变了!” “你们当我是这么赶的么?都是那头肥猪!”袁谭在心里委屈到了极点,可是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唉!要是此行能和隽乂将军这样的良将同行就好了。可惜父亲又不放心这些冀州人,不愿意让这些冀州人独立领兵。要我说,冀州本地人或许进取之心不足,但是打防守嘛,用他们可是正当其时!为何要把这头猪派出来恶心本少爷?” 在内心深处发完了怨念,袁谭下定了决心,对自己的两位部将吩咐到:“传我命令,全军暂停前进,就地扎营。命令辎重官备齐粮秣!今日之粥,必须浓稠,以筷插粥中,筷子不倒为准!此为永例!” “少主英明!” “多谢少主!” “少主万岁!” 听到前军自行停止前进的消息,怒气冲冲的跑来准备杀人立威的淳于琼,在听到全军高呼万岁后。眼睛一转,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回去了。无他,淳于琼这人或许带兵打仗一塌糊涂,但毕竟是做了多年的官,职业官僚这时候非常清楚,白脸已经被大公子给唱了,这时候非要顶着去唱红脸,说不得就是身首异处的命。老官僚才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呢。 再说了,自己本来非常不愿意往广宗跑。别的不说,万一到了广宗城下,广宗已经失陷了怎么办?这是很有可能的啊。他们可是在邺城整整耽搁了十日。而对方的蒋通不是号称自起兵以来百战百胜么?这样的名将会看不到广宗的重要性?所以他是真不想来。 不过没得办法,郭图那个短命鬼死了。作为现任豫州派的老大,他已经是袁绍最信任的领兵大将。这远离自家主公,独立领兵在外,交给冀州人袁绍怎么放心?所以他淳于琼也是万分委屈的不得不来。 这厮从邺城出来开始,就不要命的催促麾下的士兵拼命前进。其实并不是真的傻,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士兵们已经到了极限。他这么做,纯属是多年的职业官僚习气发作:本将可是拼了老命催促着士兵疾驰广宗的啊。你看,日行一百就是明证!为了这个,本将可是被士兵们恨得要死差点就被下黑刀的啊,不可谓不忠勤了吧!所以本将为了广宗,真的是竭尽全力了啊!要不是少主发神经,让大家停下来,说不定我们就赶上了呢。所以广宗失陷,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哦,什么,你问我下面的士兵那么辛苦怎么不考虑考虑,拜托,除了我们做官的,以及有可能做官的世家子弟,其他人算人么?他们都只是一个屁而已!我为什么要为他们考虑?我只求自己做官做得稳当,在上司面前不要背责任就好了。其他的我想那么多干嘛! 哎呀呀,所以袁显思,你还是年轻啊,完全不知道这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啊。居然自作主张全军休息。好好好,这下一来我的责任可就全部撇清啰!你是少主嘛,你用这个身份压制我嘛。我好委屈哦!当然,你是本初的儿子,这次就算丢了广宗你也不会受到多大的责罚。可是小显思,你可不是本初唯一的儿子啊!嚯嚯嚯,为了一群贱得不能再贱的死丘八,导致你在你父亲眼里形象受损。你真的是大汉第一名门袁家的子弟吗? …… “将军,我军斥候已经打探清楚了,敌方确有一支上万人的部队向广宗方向开来,骑步大约各占一半。现在已经抵达了距离广宗县城大约两百五十里外的广平县。为首领兵的大将为淳于琼,但袁绍的长子袁谭也在阵中。” “来得,太慢了。早知道是这样,览还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细致点。国让,我青州军从三月初一渡过黄河进入清河国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吧?你说这些冀州人在想什么呢?如此重要的一个城池,连当年的张角那厮都能明白广宗的重要性。他们那些号称群贤毕至的冀州幕僚们会看不到?一个月啊!一个月!若是在我青州,恐怕城墙外围的简易棱堡都修了一圈了!” “呵呵呵,这冀州人比起我青州,乃至奋武将军的幽州,都差得太远了!如此,将军我们是否要按计行事?” “不然。”高览站起身来:“览本来以为这次若能钓到文子坤、张隽乂这样的大将就是赚了,谁知道居然来了个袁公子!说不得,这击溃敌军要改为全歼敌军了。现在全军听令!斥候队集中全力继续打探这支敌军的动向,务必做到一个时辰一报。撤去城外事先埋藏的硝木硫磺之物。我军从现在开始,撤出广宗!” …… 初平三年四月初六,在广平休整了整整两天,又匀速前进了四天的淳于琼、袁谭支队,终于到达广宗城外十里处。 “你说什么?广宗城现在还飘着我袁家的旗帜?” “回少主的话,确实无疑!属下已经靠近广宗城外两百步距离内仔细探视,广宗城上确实立的是我军旗帜!” “可曾和广宗城上喊话?” “属下喊了!但城上之人不相信属下,拒不开城。” “嗯,此事尚需谨慎,就怕青州军事先已经拿下广宗,这时候又使诈赚我军入城。来人啊,哦,对了,淳于都督,还请下令,派出一百轻骑,带着我父的兵符,叫开城门,进入城中查探如何?” 你终于想起我才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了么?淳于琼一开始听到广宗未陷也是心中大喜。但这厮毕竟是带过兵的,听自家斥候报告后也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所以对袁谭的这个建议也很认同,于是还算配合的下令派出了一队轻骑进入城内探查。 与此同时,在袁谭和淳于琼说话的不远处,一处浓密的野草丛里。两个青州士兵正俯卧在这里,其中一个青州士兵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金属筒,眼睛紧贴着金属铜全神贯注的望着敌方大将。而另一个士兵则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蒋通的牟平庄园从中平三年(186年)开始出产玻璃,到中平五年(188年)实现平板玻璃、镜子规模化。初平元年(190年)开始出产不带度数的墨镜。到了初平三年(192年),在蒋通的提示下,终于摸索出了凸透镜和凹透镜的生产方法。本次出征,望远镜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青州军斥候的基本装备中。 “哼,居然知道派人去探查城内情况。看来敌军将领也不是太傻嘛。不过也只能是不算太傻而已。因为傻还是傻的。哪有上万军队干站着等斥候的道理?” 嘀咕完了,表现了自己的一番见识后,这个青州兵收回望远镜,对着自己的同伴点了点头,旁边的同伴立即点燃了身旁的长公主灯! “少主!您看,那是什么?” “咦?唔!这是青州军的辛夷灯!褚飞燕曾经写信告诉父亲,说这个是青州军用来发布远程命令的!不好!青州军就在附近!全军,赶紧布防!” 然而等袁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六千青州兵,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从几个方向向冀州军杀来。这支冀州军的步兵还好,毕竟上过阵。可是骑兵嘛,那就是些新兵蛋子啊!骑手还罢了,更让人无奈的是,这些军马都还是第一次上阵呢! 很快,冀州军的队列就发生了混乱。袁谭此时大急,而淳于琼则是迅速的判断出了形势:本方新兵太多,野外阵战必败无疑,当今之际,唯有一条生路:“全军,立即向广宗城急进!进入广宗城后关闭城门,依城固守!” “对!全军迅速向广宗城前进!各位将士,不过十里路,转瞬即至而已!大家跟上某!”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这袁公子还真是配合。某还一直担心他们害怕城内有埋伏,吾计不能得售呢!好哪,我军至此可以不损一人将此上万冀州军一举成擒尔!” 这就是高览的绝户计。资敌以城,化城为牢。 当初高览在进入广宗城并在广宗城外逛了一圈后发现:广宗城内部的防御工事虽然总体来说还算坚固,但也有不少地方比较残破。特别是这个城市的西墙和北墙,当年被反复攻打,损毁了很多。当然,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毕竟城基还在,而且极为牢固。只要稍加修葺,不难成为一座坚城。 但是广宗外面以前卢植、董卓修建的防御工事就比较让人头疼了。因为当初这些防御工事修建的时候,进攻的一面是朝着广宗城的,防守的一面在后面。如果要防守广宗城,就得把这些永固性的工事全部重新修葺一番。当然,因为地基、木桩什么的人家以前已经弄好了,现在不过是加固、调整方向而已。只要投入足够的人力,花上足够的时间。这些都比从头开始修建要强得多。 但是高览这支部队是干嘛的呢?是从广宗通过而已。其目的是横扫北部冀州而不是守卫广宗。所以,高览的目标就是寻找敌人派来救援广宗的军队,将其击溃或者歼灭。然后在保障了自己后路的前提下,北上巨鹿和安平。因此,仔细经营广宗,将广宗打造成铁桶一座的事情,高览半点兴趣都欠奉。 一开始,高览只是想的用一座空城诱敌,当然,他没有指望对方的将领是白痴,从没指望过敌军傻乎乎的直接进城。他期望的是敌军看着这么一座空城,经受不住进城的诱惑,不断的靠近城门。那么,他事先就可以在距离城池不远的地方埋藏引火之物,待得敌军进入埋伏圈后,在自己特定的地方和对方打一场击溃战:虽然是击溃战,但青州的骑兵比冀州骑兵强了太多。所以高览深信,即使不能全歼敌军,也能收获颇丰。 可是在听闻敌方大将是淳于琼和袁谭后,他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首先,淳于琼是个废材,这点在青州密谍处的报告上写得是非常清楚的。而袁谭呢?公子哥而已。或许有些才华,但还嫩得很。和青州这群逆天的年轻将领比起来差得远呢。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袁谭啊,是袁绍的长子啊。若是砍了这位大少爷的脑袋,把首级往袁绍那里一送。这袁本初说不定就会怒极攻心来和自家主公决战了呢?决战这个东西可是青州上下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所以高览在明确了敌方武将后,立即将计划做了修改:大军主力出城,留下几百死士冒充广宗守军——为了达成更大的战略目标将自己的部下主动送入险境。这才是慈不掌兵!等到敌方虽然心存疑惑,但又满怀希望的时候,突然发动全军突击。那么敌将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进城。依托城池固守——反正袁军的目标就是守住广宗城,不让青州军北上嘛。 这样一来,青州军确实失去了在野战中击溃冀州军的机会。但是高览不在乎,他要的,是全歼这一万冀州军。他要的,是袁谭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