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孤身犯险
冯清的小脸已冻得煞白,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中,如何能听见冯润急切地呼唤。一旁的玉菟凑到跟前来为冯清遮挡风雪,瘦弱的肩膀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冯润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神又飘向被绑在树下的男人,他手脚都被束着,无法扫开雪花,已被埋了个结结实实。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矮矮的雪人。 玉菟扭头随冯润的视线望去,也发现了男人的窘境,忙上前帮他拨开身上雪花。摸着他冷冰冰的身躯,她急得声音发抖:“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们都靠你了!” 冯润轻拍冯清的小脸,长叹一口气。她怎能不感到绝望。本以为一夜之后,常笑书几人定会找到他们,昨日她也并不十分焦急。转眼间,大半日过去,天降大雪,环境恶劣,他们能被找到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了。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想着手中的力气加重了,冯清吃痛的苏醒。 “冯清你听着,我们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冯清懵懵懂懂地凝视着她,似乎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冯润继续说道,“现在能去找出路的只有我和玉菟。玉菟不足为信,眼下只有我可以前行。” 冯清张着绛紫色的嘴唇,艰难道:“可是,现在……野狼出来觅、觅食,太危险了……” 冯润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把长匕首给她,叮嘱道:“不要相信任何人,等着我回来。” “不,我不能要。”冯清挣扎着推给她,冯润此番前行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她比自己更需要刀剑防身。只是她有伤在身,再加上体感风寒,手脚乏力,连刀剑都拿不稳,最后还是落进了自己的怀中。 冯润咬咬牙站起身,从四方的马车顶盖都出来。不出一会儿雪花就飘满头。她大声道:“玉菟,冯清就交由你照顾了。我出去找找常笑书,总不能大家一起等死。”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啊,不过是借着寻找常笑书独自逃走罢了。这就要打退堂鼓了吗?玉菟暗暗的想。虽然恨不得冯润立刻死在自己的面前,仍摆出一副温柔脾性:“妙莲,你一路小心。” 风雪漫天,不知其始,不知其终。走了几步,雪花就往双眼、口鼻中钻。几名汉子驱着马车前进。泛青的胡渣结上了细密的冰渣。握着缰绳的手指懂得红彤彤。一行车队前进的脚步时快时慢。雪地中留下的足印也是时紧时疏。 “跟紧一点!不要跟丢了!”斛律斜低声催促,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马背顿时肿起一道红印。他在远处望见玉菟所乘的马车一路狂飙消失树林中,差点一跃而起。露出马脚。他也派人到处搜寻玉菟的下落,均是石沉大海。如今,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常笑书身上,便一路形影不离地跟踪他。 “大人不能再近了,会被发现的。”手下的人提醒。 虽然隔着濛濛大雪,躲一两个人倒是轻而易举,像他们这样一对人像蒙混过关实在是强人所难。 两人意见不合,正在尴尬时刻。突然从树上落下一个绿色的影子,在银装素裹的雪地上分外抢眼。谢斐然双脚点了下树枝。从一旁的丛林中落地,三尺长剑已握在手里。 “你们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谢斐然已跟了他们大半天,发现他们也跟了常笑书一路。常笑书把后事都交代给他,他向来诚信为本,有诺必守。只是常笑书已身为人父。肩负重任,而他乱世飘萍,聚散有时,孤零零的飘到这边,又飘去那边,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若真要有一人为这次前行牺牲,死的人理应是他。手指动了动,脚步微微逼近,谢斐然已做好以命相搏的打算,心中默数着对方的人数,计算着获胜的几率有几成。 “我是北魏的商人,去叶城做生意。既然开诚布公地来谈,兄台不妨也说明一下来意。”斛律斜不想打草惊蛇,装着糊涂。 谢斐然的眼神在他们之间冷冷扫视,如同他手中冰冷的剑撩过每个人的脸。倏尔,眼神定在了马背上,他笑出了声:“不想说就不必说。为何要说谎,自己露出马脚来?” 斛律斜脸色一变,笑容有些不自然。他用眼神示意手下人全面戒备,回过头,皮笑rou不笑道:“兄台这是何意?在下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了。” “你既是北魏人,怎会不知鲜卑的习俗?拓跋鲜卑当年南下,被险峻地势阻碍,九难八阻,不得出谷。幸而天降一匹神马,在前引路,拓跋鲜卑部落才顺利走出蛮夷之地,才有今日之北魏。马在北魏被视为神兽,即使是作为战马也绝不允许任意鞭打辱骂。若真为货真价实的北魏人,怎会对本国的神兽如此不敬!” “谢谢这位兄台给在下上了一课,在下真是感激不尽。”斛律斜云淡风轻的一笑,波光诡谲的杀机已起。大手一挥,身后的手下一拥而上,将谢斐然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事,即使看清了,又何必说破?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你何必上来送死!”胜利者的笑容挂在脸上,他蜡黄病弱的脸有了几分生气。 “士为知己者死,明知前途渺茫,依然慷慨前往,这其中的道理不是人人都明白的。” 即使受困,谢斐然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似乎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力挫强敌。事实上,他的处境是插翅也难逃,他一清二楚。除非…… “斛律斜。你的死期到了!” 一声沉稳雄厚的断喝从后方响起,声势浩大的军队从后方奔赴而来,轰轰隆隆的脚步声震得大地都快裂了。斛律斜闻声回首,那个骑马而来的彪形大汉正是贺兰破岳。 “贺兰破岳!” 斛律斜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念出这个教他恨之入骨的名字。三年前,贺兰破岳来到柔然境内,偷走了五公主玉菟的芳心,搅乱了柔然入侵北魏的计划,还让内部三大势力互相残杀,令自己在大王心中失去了地位,这一切拜他所赐。
“快!撤退!” 斛律斜的队伍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谢斐然立刻拔出宝剑向斛律斜刺去,斛律斜的数名手下前来营救,与谢斐然缠斗在一起,留出机会让斛律斜逃命。 斛律斜回眸见贺兰破岳也凶神恶煞地朝自己奔来,他赶忙跳到马上,策马北逃。他什么都比不过贺兰破岳,只有马术他在赛马场上赢过贺兰破岳。 大雪斛律斜没命的向前奔驰,把身后厮打声抛在风雪里。跑了方一里,他回头望去,早已不见贺兰破岳等人的踪影,他长舒一口气,勒紧缰绳,平息紊乱的心跳。 突然,前方一人拔起宝剑冲他刺来,擦着他的耳际就过来,他闪躲不及竟被生生割下一边耳朵。斛律斜痛呼,用大手堵住血窟窿,血流如注从指缝渗漏出来。 “是你!” 斛律斜恨恨地盯着站在路前方的男人,也就是他跟了一路的常笑书。常笑书故意以乱易整,调整马车前进的步伐,逼得斛律斜的队伍现身。早在没过树林之前,他就发现了斛律斜的行踪,并且飞快地确定了他的来者不善。后来,他发现斛律斜的队伍没有跟上来便掉头回来找他。 常笑书缓缓抬手,用剑尖指着他,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要跟着我。” “我说是因为我们恰巧走的同一条路,你相信吗?” 话音未落,斛律斜暗暗拉紧缰绳,用力一夹马肚子,马如箭飞奔而去,消失在常笑书眼前。常笑书追赶不及,径直抖出宝剑斜斜插入斛律斜的身子。 斛律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头也不敢回,快马加鞭,向路的尽头奔去。跑了许久,他低头瞧了一眼胸口的宝剑,剑穗上缀着一个红符,似乎是个护身符。他腾出一只手拽下红符,展开它,上面写着两行汉字。 斛律斜近年来一直与北魏人秘密打交道,汉字能看懂一些。这两行字大概是两个人的名字:常笑书、方窈娘。 “常笑书,方窈娘。你们的名字,我记住了。” 西风飒飒,青山白头。风雪渐渐小了,密布的黑云慢慢流向远方的天空,冯润头顶是一片洁净的苍蓝。 雪虽小了,地上的积雪却相当可观,一脚下去,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把腿拔出。冯润走了没两步就大汗淋漓。她记得店小二曾说过这里布满了捕兽夹和陷阱,她得万分小心,低着头,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一晃眼,踩出的脚印上竟然有殷红的血迹,冯润的脚一抖。她半蹲着身子,拨开新雪,果然下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血。她抬首,向远处眺望,前方的雪原上停放着一具血淋淋的骨架。强忍住呕吐的**,她朝那具骨架前行,看体型大小似乎是一匹马,血rou几乎被啃食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