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害人之心
“不行。”冯清顿足,玉菟也因势停下脚步,“我要回去。” “现在回去相当于送死!日头落了,野兽出没,谁敢保证回去的路上不会遇到豺狼虎豹。我一个弱女子,你身为男子却受了伤,怎么……”玉菟恼了,极力劝服这个心意难测的少年,可是还没说完,冯清突然抬首望着她道:“那个男人呢,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吗?现在在哪儿?” 被冯清盯得有些不自在,玉菟瞬间别开了头,看向别处,道:“他的腿好了之后,丢下我便自己走了。现在我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她心里却想着那个男人现在只剩下骨头了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机,若三青再问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让永远他闭嘴。 冯清当然一无所知,依然固执道:“你要想走就走吧,让我一人回去。” 玉菟勃然大怒,狠狠甩开放在她肩膀上冯清的胳膊。她辛辛苦苦把回去找冯清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居然恁地难伺候!无论如何,她也要带着他一起回去。若他们三个人都走了,只有自己一人回去,玉菟一心觉得常笑书他们势必会怀疑自己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这可谓是做贼心虚的心理。 冯清腿上的伤口还尚未痊愈,伤口撕裂,吃痛地连连后退。不料,脚下竟踩虚了,跌入一个洞中。正如店小二说的那样,每到下雪天野狼便会三五成群出来为非作歹,袭击村民。为了保命,他们便在四处布下陷阱来对付狼群。 玉菟见冯清受困,下意识地拽住冯清的手臂,手指竟然扣进冯清尚未痊愈的伤口上。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她的胳膊。可是,玉菟手劲不大,身量又瘦,根本无法阻止冯清向下坠的趋势。只好,用脚凿进雪地上,支撑二人,可是连着自己也顺着不断往下滑。 不一会儿。玉菟的手臂痛的感觉快断了,仍是无法将冯清拉上来。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上后路了,彻彻底底松开了手。冯清失去支撑,重重跌落在陷阱里,幸好下面土质松软并未摔伤。 她极力抬首望去。根本已不见玉菟的脸,只好大声呼喊,道:“玉菟。你在哪里?” 如此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她便心中有了答案——玉菟见她受困于此,必然是自行逃命去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且不说,她与玉菟并无几分交情。玉菟怎肯为自己滞留在如此危险之地?半日之后,玉菟肯回来,扶着自己走出这么远,也算是仁至义尽,她还能奢求什么? 既然逃生无望,眼下只有静等救援。冯清倚墙而坐。双手抱膝,又饿又累。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日头彻底落了。朝霞涨天、红光四溢的盛景已不在,冬日天黑的早,落日刚跃进山上的后头,整个树林就笼罩一片可怕的黑暗中。饿狼的哀嚎声在远处响起,听着教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冯润急切地问卢无意。卢无意撇了撇嘴,朝她摆了摆头。实在放心不下,她接过士兵的火把,也随着大家一起找起来。 “阿润,你不要朕我太远。”拓跋宏见她找人心切便不阻止她,有命几名武艺高强的士兵随身守护着,寸步不离。 夜幕渐垂,繁星如水,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子照着,显得阴惨惨的。他们燃着火把,细细照着,寻找着雪地上的脚印。不一会儿,在火光的映照下,雾蒙蒙的雪又来了,火把跳舞似的时大时小。 冯润突然在地上找到了脚印,一路追随到了一个洞的前方。她的心突突开始乱跳,万一她看到的是三青血rou模糊的尸身该怎么办?她蹲下身,朝着洞底照了一下,竟真的是冯清。此刻正安安稳稳睡在洞中,衣服上还有些血迹,从上下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可以证明她还活着。 冯润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幸好,她还活着。 “冯润姑娘,那边有线索吗?”卢无意远远朝这边呼喊道。冯清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煽动翅膀般一动,洞中黑暗冯润并没注意到。 已有答案,可是她该如何回答呢?冯润犹豫了。拓跋宏就在十步以外,她要亲手将冯清带到他的面前吗?她还要再一次为人作嫁吗?手中的火把兀地灭了,她秀雅精致的脸庞湮没在黑暗中,漆黑的瞳孔映不出一丝光,有什么可怕的念想在其中滋生。 “这里没有人。你们快去其他地方看看吧。”冯润高声回应,话刚说出口,又害怕吵醒洞中的冯清,垂下头往下看了看。只是没有光源,她目眦尽裂却看不到底。什么动静也没有,冯清应该是没醒吧,她这样想着。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冯清早就醒了。火把灭了后,冯清冷眼瞧着冯润,冯润头上顶着万千星辉,光洒在身上比洞中亮堂不少。冯清把她眼底的黑暗瞧得真切,冯润却一无所知。 “对不起。”冯润趴在洞口忏悔,尽管她知道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根本无法粉饰她的罪恶。内心深处,她从未想过放弃搭救冯清,只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若是教冯清与拓跋宏见面,她是冯润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冯润真的把冯清当做朋友,她想尽其所能地维护这份摇摇欲坠的友情。 可是,她怎会想到她苦力维持的这份薄的可怜的友情在冯清心里早就化为齑粉。原来妙莲就是冯润,那个男人所说的一切阴谋有了具体的着落。正如冯润现在的所作所为。冯润是被驱逐出宫的贵人,而冯清抢了她的东宫之位,为了除去她,假情假意多次帮助,不过是为了冯润她自己的狼子野心。许多解释不通的事情瞬间变得顺理成章。 冯润不会知道她的善意之举已变成伤人的箭。她伤了冯清的心,她自己却解释不清。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冯润忙站起身,对卢无意道:“我刚看到脚印,人大约就在附近。这儿我找过了,没有人。”
一声一声,全部落在冯清的耳中。怒海翻腾,恨意丛生,她真想跳出来剖开冯润的心,想看看那是不是一颗狼的心。可是吹了许久的冷风,再加上飘起了雪,她的风寒加重了。嗓子如同石头堵着,期期艾艾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守在这里,你去看看皇上那边吧。”冯润催促着卢无意离去。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野狼倒是杀了不少,绑在马背上一并带回。他们只好在按原路而返,希望能碰到常笑书他们已经带回好消息。 冯润骑在马上,手心都是汗,身形恍惚,时时刻刻想着冯清。若她这是遭了意外可怎么办?她不想害她,但是……有些事,她不能妥协。 拓跋宏见她脸色苍白,担忧地询问道:“阿润,你是不是受寒了?你先随卢无意回去吧,朕过几日要去嵩山,你的身体可承受得了奔波?” 冯润颔首道:“臣妾愿意同去。” 拓跋宏吩咐卢无意回客栈收拾行囊,继续与冯润在树林中搜寻。他以为冯润的异常举动全是忧心伤怀导致的,便不再追问。 前方的树林突然走下一队人马,拓跋宏不知是敌是友,便叫将士们警戒起来。毕竟这儿与柔然境外相连,冒出柔然部落的残兵游勇也是有可能的。随行的士兵立刻策马与前方的队伍碰头,一探虚实。 “陛下,是贺兰将军。”那人兴奋地高呼。 贺兰破岳、常笑书、谢斐然等人驰马到拓跋宏跟前,几人立刻单膝跪下行稽首大礼。贺兰破岳自责道:“臣无能,让斛律斜这只狐狸跑了。” “陛下,是臣没有及时拦下斛律斜,才让他保全一条狗命。”斛律斜在常笑书的眼皮底下溜掉了,于情于理,常笑书不得不出来领罪。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斛律斜命不该绝,与你们无关。”贺兰破岳向来豁达,赏罚有度,叫几人平身后,温和地问候了几句可曾受伤。 冯润眼睛一亮,回头四处寻找卢无意的踪迹。见他已踏上归程,她忙策马到谢斐然身边,明知故问道:“道晖,可有三青他们的消息。” 谢斐然扶额道:“目前为止没有。这不,我们正在全面搜寻他们,所以才跟你们碰面。看样子,你们也没有找到他们。” 冯润现在心急如火,无心再想更好的托词,忙道:“我突然想起刚才搜的时候有个地方我有所遗漏,一路上,我都惶恐不安,生怕因此误了三青的性命。在这条路的尽头的橡树林里,东南角有几个陷阱,当时火把快燃尽了,我便随意看了几个。现在想来,他们很有可能失足掉入井中。亡羊补牢,善莫大焉,咱们快去看看吧。” “事关人命,即使再渺茫的机会也不能放过。”谢斐然立刻勒紧缰绳向拓跋宏请命带着一队人马前去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