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再访翠竹轩
第八十五章再访“翠竹轩” 庄韵情在翠竹轩呆了两日,实在无聊,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至于那日君归宜说的什么三日之约,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不认为自己跟他真会做什么“交易”。如果他不出现,她早就把他抛到了脑后,如果可以她愿意当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从来没有出现过。 夜暮再次降临,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琴弦,忽然想起潇湘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到这儿来?上次在安亲王府,那个“翠竹轩”她只来得及在门外匆匆一瞥,虽然确定那牌匾是与这个“翠竹轩”牌匾出自同一人之手,里面的情形毕竟没有看清。闲来无事,不如再去看个仔细。 不过她并不想再去麻烦那位小王爷,想来区区几个王府护卫,她要进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安王府距离翠竹轩并不算远,只隔了几条街,以她的脚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不过这次她可不能从正门进去,按照记忆,大概算了一下方位,这才绕到后园,跃墙而入。 王府的“翠竹轩”是在后园的东北角上,极是僻静。因为这里现在并没有王府中的重要人物居住,而且属于内宅,是以守卫并不森严,偌大一片竹林静谧。 再次站在“翠竹轩”的牌匾之下,庄韵情不由有些黯然,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堂堂王府郡主最后竟然落得流落江湖?师傅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是什么比身边爱侣更加重要,让他不得不负了这痴情女子?难道世间坚贞的男女之情果真都是徒有虚表、不堪一击? 推开两扇细竹精心编制的竹门,眼前景物一变,但见花木扶疏,竹子逐渐稀疏,各种奇花异卉错落有致,比之自己现在所居的翠竹轩无形中已多了一丝富贵。抬眼打量这个并不算太大的院落,周围竹篱青青,花木掩映中立起一座幢小楼,小楼白墙灰瓦,洗尽铅华,与王府前面建筑隐隐散发的富贵气象截然不同。 这个院子正如那位小王爷所说,应该是有人经常前来洒扫修剪,花草也甚是整洁,一点都没有无人居住的荒芜之象。 这里曾是潇湘郡主少女时的居所,际遇虽然不同,可是同样做为花季少女,自己与这位郡主却又有着相同的情殇之痛,这让她看着她旧居内的一切都格外用心。 楼前有着相同的回廊,廊下有着相同的琴案,当年的潇湘郡主也常坐在这里弹琴罢?不过那时她应该弹不出“断肠曲”......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身前是一丛青翠欲滴的玉竹。隐在竹丛之后,感觉便与在另一个“翠竹轩”一样,让她放松,让她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吟咏之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声音并不苍老,然而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却有掩饰不住的一丝苍桑。 庄韵情被豁然惊醒――深更半夜,是谁跑到这里没事来念诗?这里是王府后园,难道是那位小王爷?可是不象啊! 她正猜疑,又听那人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潇湘,你果真要我抱憾终生么?” 庄韵情这时已经确定这人绝不是那位武功稀松平常的小王爷,否则他一来自己便会发觉,而且听这口气当是潇湘郡主当年的旧识,会是谁? 悄悄从竹丛边探出头去,只见前面的花树之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因为背着月光,只能看到这人身材高瘦,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月牙白儒衫,衫上隐隐可见淡紫色的精美纹饰,腰中没有束带,宽大的袍摆在微风中随风摆动――这样一件衣服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只会显得肥大拖沓,但在他身上却让人只感觉到飘逸...... 这人来得无声无息,庄韵情便知道绝不寻常,当下不敢妄动,亦不敢多看,只盼他说完便赶紧离开。她也只是一时兴之所致,才进来看看,并不想横生枝节。 不过那人似乎并无立时离去之意,望着眼前的小楼发了一会儿呆,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才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潇湘,这么久没来看你,若你知道会欢迎我么?” 自己说着又凄然摇头: “――你当然不会!你只会恨我。可是潇湘,这些年我同样也不好过,我一闭眼就会看到那小小婴儿的脸上全是鲜红的血――那是你的血!我的心就会痛得绞扭在一起,你知道么?” 听他语声更显凄凉,庄韵情坐在长凳上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她毫不怀疑如果对方发现了她这个偷听者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她!他身上尽管充满忧伤,可那浑身散发的无形威压让她本能地觉得这人还是不要随便招惹为好。 她只祈求这个人快点走,可惜天不从人愿,那人反而坐了下来。庄韵情这才发现他脚下还放着一具瑶琴,只见他把瑶琴捧起,放在了膝头,显然是要弹琴了,庄韵情不由暗暗叫苦。 那人伸指在琴弦上轻拨两下,铮铮两响: “当年我说,今生今世只为你一人抚琴,你只一笑置之。可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还是会只抚给你一人听......” 修长的手指伸出,按宫引商,阵阵悦耳的琴声便如泉水一般汩汩淌出,如流水,似山泉,令人顿生出尘之感,不必费神便能感到曲中传来的绵绵不绝的nongnong情意。 庄韵情听着琴声,不由心下恻然――这幅景象何其的熟悉?这人与西门远倒是同病相怜。想想,忽然又觉得极是讽刺,相爱之人各个我行我素,伤害对方似乎也是不遗余力,不爱的人偏又如此多情,这世上的事当真令人难懂。 琴声依旧在继续,忽而悠扬,如高天流云,娓娓述说;忽而又低沉下去,犹如涧中滴水,忧伤沉闷,如泣如诉......
庄韵情只觉此人琴技当真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就是潇湘夫人在怕是也多有不及之处,一时不由听得痴了。 不知何时那人已停止了弹琴,余音袅袅,渐渐散入夜空。庄韵情倚在身旁的柱子上,沉浸于他美妙的旋律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忽然地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与她身边的竹丛交织在一处,同时一个悠悠的声音在她耳边道: “我的琴声好听么?” 庄韵情大吃一惊,惊惶中急忙站起,却见刚刚还在弹琴的那人不知何时已幽灵般站在身前。她背后听琴本就心虚,慌乱中本能地靠紧了背后的柱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 那人仍然背对月光,看不清面目,可是庄韵情能感觉到他那双亮如星灿的眸子正在如鹰隼一般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她。看他身法,已知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一身轻功在此人面前也绝难走脱,干脆打消了逃走的念头。何况她与此人无怨无仇,对方也未必会下杀手。镇定了下心神,忽然冲他盈盈一笑: “你的琴声如同天上的仙乐一般,我都听得入神了,原来你早发现了我?不过我比你先来,可算不得偷听。” 看他凝眉不语,便又笑道:“本来是怕打扰了你,既然你已经发现我了,想来我也就不用再躲了。我要走了,你不会拦我吧?” 那人凝视着她的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忽然开口道:“你这个面具我看着很是眼熟,你是谁?” 庄韵情的脸不由黑了黑,自己说了半天,敢情人家根本就没听。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是一分不敢减,说道:“一个路人而已,先生何必在意?” 裣衽一礼,便待退去。走了几步不见他阻拦,心中不由一松,脚下加快,只盼赶紧出了这院子。可是显然她高兴的太早了,身畔忽然风声飒然,一只手掌倏然已经搭上了她的肩头,那人森然的声音道: “想走,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庄韵情只觉肩头一麻,立刻沉肩甩臂,猛然向前冲出几步,回过身来――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知道,以对方刚才表现出来的鬼魅般的身法自己根本跑不掉。不过这样一来,两人位置互换,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只见他星眉朗目,虽然不象东方灵那个美得不象男人的男人般艳丽妖艳,却也是貌若潘安,绝对是美男子一级的人物。而且眉宇间精气隐隐,令他过于精致的脸部无形中多了一丝刚毅。一件过于宽大的儒袍穿在他略显瘦削的身上,却更衬托出他飘逸的倜傥风姿,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俾睨一切的傲然――居然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这文士年纪看去并不是很大,脸上更是一丝皱纹也无,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饱经苍桑。 听他忽然森冷的语声,庄韵情心中暗惊,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可不想平白得罪一个明知惹不起的人物。脸上堆起笑意道:“先生是来找潇湘郡主,何必在意我一个无关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