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杀伐无声
第一百零五章杀伐无声 这少女身上恰恰就有这种他认为天生的高贵气度,那是只有同样高贵的血脉才能诞生的东西。何况她精致的眉目间便能看到那两人nongnong的影子,那份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超然与傲气更是无法复制!所以要他相信这不是那人与潇湘的骨rou,除非那两人亲口否认!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是不会认错的——不信你自己去照照镜子,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眉毛眼睛自己看着都很熟悉?你的鼻子嘴巴都是似曾相识?这可不是嘴巴说说就能改变的。” 看他表情认真,庄韵情亦是无奈,耸耸了肩膀,却也无话可说。 无名先生又问了几个关于潇湘的问题,因为无关大局,她都据实回答。他虽然有诸多不解,可是也无法从她的回答中发现什么破绽,一时沉思不语。沉默良久,他忽然自嘲的一笑: “不管如何,她现在过得还好,不是么?” 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如同饮下一盅nongnong的血。袍袖倏展,宽大的袍襟被夜风吹得飞扬起来,衣袂飘飞中他大步走到琴案前,转眼琴声便冲霄而起。只听他放声唱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曲调激奋昂扬之中却包含着无限落寞,若是细细品味,亦能品出其间的缠绵戚切。 看着这位无名先生由儒雅君子瞬间变身为狂生,庄韵情亦是心情复杂难言,默默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这句话被问了千年,又有谁能够回答?” 一时间心有感触,执起手边的银笛,和着他此时的曲调,慢慢吹奏起来。笛音清亮,琴韵绵长,此时合奏竟是无比的和谐。无名先生回首侧望,与她四目相对,均是相视一笑。 大船并未刻意停泊,只是顺着河水向下游缓缓飘下。一路行来,只要船上的琴声传出,周围的小画舫便会不约而同的停下各自的丝竹之声,不知有多少曲子唱到一半便悄然沉寂。整条河上似乎都在静静聆听大船上飘来的仙乐之声…… 慢慢地,琴声渐歇,只余笛音袅袅,在寂静的河面上缭绕不绝。 无名先生望着眼前执笛而奏的少女,心中亦是纷乱难言。伸出手去想要理顺她被揉乱的头发,少女柔软的发丝从指缝间轻轻滑过,他一时间不由有些惘然,喃喃道: “你应该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是你害我与潇湘天各一方,不能相见;当年那一掌本可令一切结束,你却让潇湘代你受过,——如果我现在动手,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护住你?” 庄韵情忽然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她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绝世强者,她的警惕之心却从来没有全部放下!尽管他此时并没有任何动作做出,可是他身上倏然透出的肃杀却令她瞬间警觉。 到这时,笛声始终未停,随着她心底警铃大作,一直婉转清扬的笛声忽然尾音一转,发出几下不易觉察的颤音,余音袅袅,直颤入人心底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她原本在他面前一直清澈见底,如同出水白莲般的明净眼眸忽然变成了一汪碧潭,墨玉般深沉的眸光刹那间波光潋滟,水波荡漾。在那水波中心,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幽深的潭底却犹如升起了一轮明月,予人无限希望与遐想,只要看一眼便会情不自禁投身进去,无怨无悔奔向深渊…… 此时只要盯着她的人,便没有人能够逃脱她眼底的漩涡!唇角的笑意慢慢弥漫开来,随着几个音符的跳跃,她已在对方茫然的眼光中缓缓退开。 无名先生的手依然停在半空,保持着为少女梳理发丝的动作,片刻之后才从茫然中醒来。他慢慢转过头,盯着少女隐现嘲弄的甜美笑魇,眼底不由一寒。 庄韵情自然明白以自己的这点微末道行想以“惑心术”令其心智动摇有些不大现实,刚刚自己不过是抓住了他心神不稳的瞬间才会让他产生片刻的迷茫,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不可复制,如果他再起杀意,只能另想它法。因此见他看过来,毫不犹豫便向后再次疾退两丈,与他隔桌而望—— 无名先生静静望着她,淡淡道:“玉幺儿,你这是做什么?” 庄韵情一手执着银笛,在手掌上轻拍两下,嫣然笑道:“因为我忽然想到,我与先生毕竟还不太熟,所以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无名先生刚才不过是一时闪念,却没想到她对危险的感知竟会如此敏锐。不过他确实也只是一闪念而已,当年的一念之差让他对那小小婴儿狠下杀手,但是后果却是潇湘重伤呕血而去,一十八年不知所踪,他自己更是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良心的遣责与回忆的噩梦之中。 如果说眼前的少女便是当年那个小小女婴,他只会庆幸她没有死去,而不是再次尝试杀死她。但是这些只是他自己的秘密,他并没打算向她解释,因为他不需要向人解释。如果她因此而误会,那就让她误会好了! 他走到桌旁,将剩下的美酒分别倒入两个玉盏中,向她一举:“这可能是整个金陵城最后一杯葡萄美酒了,如果你不喝,下次可就没有机会了” 她这时已然退到了船舷边,背后便是舷边的围栏。她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依旧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清纯,可是她始终在与他保持距离,不肯靠近。远远看着玉盏中的血色美酒,她盈盈一笑,朱唇轻启刚要开口,却是忽然脸色骤变,竟是顾不得无名先生这位危险人物便在一侧,飞速转身退到桌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面具重新罩在脸上。 无名先生眉毛一挑,见她一手扶了桌子,眼睛却紧张地向大船一侧张望,心中微讶。顺着她目光望去,正好见到一只小巧画舫露出头来。船头悬着一盏红灯,红灯之下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一身白衣如雪,衣袂飘飘。他的五官本来生得极是俊美,高鼻薄唇,剑眉朗目,不过他此时却皱着眉头,目光越过船舷正向这边眺望。 小画舫很快超过大船,绕过船头,便听那年轻人叫道:“玉幺儿,是不是你?”
无名先生冷眼旁观,只见她紧张的握了握手掌,不安的向他这边看了一眼,这才应道:“是我!”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娇魇上的笑容已如兰花般绽放,拔脚奔到船边向画舫挥手说道:“上官通,我在这里!” 无名先生眼睛眯起——有趣!看她方才的情形应该是很怕来人见到她的脸,或者说是很紧张,可她此刻的语气又哪有一分不想见到来人的不悦?她生得并不丑,相反这张脸可以让大多数男人都为之痴狂,那么她害怕什么呢?看来这小妮子不但有趣,还有不少的小秘密! 庄韵情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令那位无名先生更加感兴趣,不过就算她知道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了,现在她只盼着上官通因为夜色昏暗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至少没有看得很清楚。尽管心中忐忑,她还是由心底感谢他的到来,因为若是那位无名先生准备对她动手,她几乎连一成的脱身的把握也没有,而由刚才他身上忽然透出的凛冽气息看,那实在是很难说的事情。 看到她在船舷边出现,上官通揪紧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那至少证明他来得还不算晚。直接跃离画舫,落在大船之上,先前的诸多的担忧一瞬间散去,本想板起脸训斥她几句,看到她由衷喜悦的笑脸,最终只化为一句: “没事就好……” 牵起她的手向前行了几步,笑道:“这是哪位前辈,不为我介绍一下?”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不过他随口问来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两人联手尽管仍有可能不敌那位无名先生,但逃命的机会总是大了些,因此庄韵情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唔,这位‘无名先生’,今日特意邀我上船游河,我想着十里秦淮繁华之地我也是仰慕许久,就来了。” 上官通点头:“原来如此。” 向无名先生微施一礼:“玉幺儿能得先生青眼有加何其有幸,不知在下可有资格与先生同船共游?” 无名先生微微一笑,向庄韵情道:“玉幺儿,这就是你那位朋友罢?看来虽然不是来打架,他还是紧张你。” 目光转至上官通身上,说道:“我不喜欢你,不过我若赶你下船,小妮子想必会跟我急,所以你可以留下来。” 上官通道:“多谢!” 无名先生一举手中玉盏,向庄韵情笑道:“玉幺儿,这可是整个金陵城最后一盏葡萄美酒了,你真得不喝?” 庄韵情想了想,上前几步拿起玉盏,笑道:“既是最后一盏,浪费了着实可惜,不若我借花献佛——” 双手捧到上官通唇边,笑吟吟道:“——真正的西域葡萄酒,无名先生特意去王府取来的,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