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师
“赤地鼠的尾巴，地行兽的鳞片……” 随着少年每一次拿起桌边的材料，他都会在一旁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上记上一笔。 望着坩埚中噗噗作响的浆糊状的绿色浓汁，少年有些不安的咬了咬手指：“凝神药剂的制作方法，应该没错的啊？为什么会变成绿色？” 想了一会，少年又走到占据了整个狭小房间一半的木质书架旁，在一本本书籍中抽出了一张用不知名野兽的皮革书写的卷轴，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制作凝神药剂时需要的材料和炼制手法。 “应该没错啊。”少年把卷轴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随后便得出了在制药的过程中自己并没有发生错误的结论。 回到坩埚旁，锅里面绿色的浓汁现在已经泛起了淡蓝色，还冒出了一股子难闻的刺激性气味。 “啧。” 少年抽动鼻子，轻轻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古怪味道，有些明了的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这样写道：凝神药剂，依次放入材料后，加热三十分钟，液体初呈绿色，随后转为蓝，并散发出略微刺鼻的类似于东蓝草的怪味。 记完笔记后，少年看了眼坩埚中已经彻底变蓝的液体，顺手将坩埚下的魔法灯熄灭，取出几只透明的玻璃管，统统灌满后，和几只同样装有各色液体的玻璃管放在了一起。 走出房间，展现在少年视野中的是一杆杆随风飘扬的旗帜和一顶顶用白布撑起的帐篷。 回头看了眼自家的双层木质房屋，少年不禁为自己的法师的身份感到骄傲。 二环法术，魔法师的野外小屋。 在魔法提供的便利下，也就只有法师才能在需要时不时长途拨涉的远征军中享受着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规律生活吧。 如此比较起来，恐怕那个领军的威尔逊侯爵也是比不上自己的吧。 那些无法领略法术魅力的智力低下的虫子，如果不是巴德尔最近因为过度的展开对魔法生物的研究而造成资金短缺的话，他才不会和这群野蛮人一起渡过茫茫黑海，来到海对面的斯里兰卡王国的陌生边境。 是的，巴德尔·约尔得，他是一名年仅十七岁就可以使用三环法术的三环法师。作为神圣奥兰帝国的一份子，他积极响应了帝国皇帝，瑞克瑞尔三世的号召，成为了帝国远征军光荣的一份子，以远征军法师团团员的身份领取每日二十帝国标准银币的报酬。 二十枚帝国标准银币，折算成金币的话，也就是二个帝国标准金币，可供帝国境内的普通民众生活一个月左右，但对于真正法师的日常研究所需投入来说，每日二个金币的赚入还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巴德尔参军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帝国的荣光！ 如果你去询问军营中的士兵，他们百分百的会这么回答你，甚至，他们会表现的更狂热些。而法师呢？大概只是耸耸肩吧。 “我需要金币，足够我完成魔法生物研究的金币。” 这就是巴德尔的目的，为了更好的完成这个目的，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把手上历年囤积下来的药剂统统卖出去，卖给那些只懂得舞刀弄棒的蠢蛋，天知道那身厚重的铁桶是怎么给他们穿在身上的！ 既然这么重的东西都愿意戴起来，那么，带上几瓶轻便的，必要时可以提升rou体各项能力的魔法药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什么？你说太贵了？ 法师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便宜过！ 尤其是在战场上，分分毫的提升有可能就会挽救你的性命。如此，法师们的药剂便格外的畅销，比起居住在城市中为自己明天的饭食纠结过多的愚民，军队中的士兵显然是更能接受一瓶普通的力量药剂标价一个金币的现实。 “约尔得法师阁下，您需要的碎冰已经由补给队运送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帝国制式军服，一套浅黑色的鳞甲。并配有一枚帝国双头鹰胸章的士兵跑了过来，俯身行了个礼，恭敬的说出军中最近的情报。 法师们炼制魔法药剂的时候，经常会用到一些碎冰来平衡温度，为此，巴德尔在前一个月的时候，联合几名同事，几个同样为了金币参军的随军法师，向后勤部提交了一份采购名单，其中就有碎冰这一项大部分药剂都需要使用到的材料。 “带我去见沃尔夫队长。” 想到小屋中的碎冰已然告罄的巴德尔法师迫不及待的挥了挥手，吩咐这名士兵在前面带路。 “是。” …… 在穿过了指挥官们的营帐后，法师如愿以偿的在军营的北面空地上看到了后勤队长沃尔夫的高大身影。 “嘿，巴德尔，一个月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瘦啊。” 沃尔夫·里嘉是一个纯正的帝国人，有着帝国人那标志性的高大骨架和一头灰棕色的浓密毛发。他也是个恪守帝国教条的纯正士兵，一直保持着最具帝国古典派风气的装束，即便是到了气候温暖的斯里兰卡王国，他仍然没有取下厚实的两肩上披戴着的毛茸茸的利齿兽披肩和下身镶有甲片的兽皮长裤。 就像是一头皮毛坚韧的巨熊一样。 作为一个自诩为血脉正统的帝国人，沃尔夫自然有理由看不起一切混种，即神圣奥兰帝国的另一组成部分，拥有少许古巴赫人血脉的清河人。 与此相对的，清河人也称帝国人为北地人，认为他们行为粗鲁而性格暴躁，简直就是蛮种。 这两个人种因为所处地域不同而产生的偏见与矛盾，也一向是神圣奥兰帝国建国后一直以来的主要纠纷之一。 巴德尔是北地人，也就是沃尔夫队长口中经常提到的正统帝国人，所以他们在军队中的关系相对较好，他也经常能收到来自沃尔夫的邀请信，请他去和一些北地的士兵一起聚餐。 当然，这样的邀请，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巴德尔都是拒绝的。 自从成为了法师之后，巴德尔就很少再有空闲的时间去和别人玩乐了。 既然有空，何不坐下来好好的冥想一会？ 虽然在大部分的普通人看来，法师的冥想是一种很无趣又很空虚的活动，但对于法师本身来说，能在极致的静谧中获得力量提升的感受实在是美妙得不可方物。 清河人与北地人的争执，即便是到了远征军的环境下，仍然没有停止。 此次领军的威尔逊侯爵，他是一个清河人。所以，大量担任军队基层军官的北地人很是不服气，他们总是在质疑领军者的才能，认为清河人的软弱并不能带领帝国的精英走向胜利。 沃尔夫队长就是其中的一员，在与巴德尔为数不多的交谈中，他时不时的会提起威尔逊侯爵，并抱怨道：“皇帝陛下总是喜欢把鞭子塞在小羊羔的蹄子里，而将饥肠辘辘的忠诚猎犬弃之不顾。” “你知道的，法师的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赘rou，那会使我们行动不便。” 巴德尔笑了笑，单手贴于胸口，微微低头，行了一个常见的军官礼。 这样的见面礼仪常用于平级军官的会面。见此，沃尔夫以同样的动作微微低头，咧嘴笑着说道：“巴德尔，你们法师就是麻烦。” 巴德尔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翻弄着沃尔夫身后木箱上的铁索，随口说道：“自从成为法师之后，麻烦从未远离过我。” “这是晚阳酒，贵族们的饮料。”沃尔夫抖了抖眉毛，语气酸酸的，“帝国人才不会有混种的劣习，就跟蛀虫一样。” “即便我们帝国的士兵是这样的强壮和勇猛。巴德尔，我想，如果领导者们还是如此的糜烂，我们大概会死在异国的土地上吧……” “停止。” 巴德尔放下摆弄锁链的手，扭过头看向沃尔夫。这个壮汉说话间，已经不能在保持原先的笑容，面上反而是一片愁云。 “沃尔夫，你应该想一些好事让自己开心开心。”巴德尔叹了口气，“这些都只是你的幻想，作为一个光荣的帝国人，你应该竭力阻止失败的到来。” 沃尔夫舔了舔嘴唇，指了指身后的几只封装完好的木箱，靠近了些后低声说道：“清河人是不可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 “巴德尔，你知道吗？我们需要运送的物资名单里，有一半都是为那些清河贵族服务的！” 法师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他深深的为沃尔夫的偏见感到头疼：“北地人也有贵族。” “哦，巴德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北地人，我们是帝国人，不是那些混种口中的北地人！” 原本用来劝解沃尔夫的话语在他的耳中却变作了一种羞辱，这个性情暴躁的男人噌的把腰间的佩剑拔出，临空挥舞了几下后，才呼哧呼哧的说道：“巴德尔，我们帝国人和清河人是不同的，虽然你是一个法师，可你也不应该忘记自己的祖先。” “是，是，是。”巴德尔连连点头，心中不免对北地人易怒的性格多了几分认识，“沃尔夫你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忘记祖先的荣光的。” “帝国人的法师还是帝国人！巴德尔，碎冰在七号箱，我还有事，你自己去找吧。” 沃尔夫怒气冲冲的抛下一句话后，转身便招呼了几个士兵，往军营外走了。 法师站在原地半饷，忽然就笑了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