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恋那件小事儿（一）
7年前，年轻的姚婉和薛临毅还在B城的理工大学上大一。他们同属金融系09级财务管理02班，分给他们班的固定教室有72座。每排九人位，中间5个座，两边分别两个，共八排。 之所以说这么细，是因为姚婉和这些座位奋战了一年。 一年啊，如果不是抢座的经历太过深刻，姚婉想，她也不会对薛临毅的记忆这么深刻。 2009年秋，专业课基础会计第一堂课，戴着老花镜的老师正在讲台上款款而谈。 “报告——”一阵局促略显急促的声音响起。 “同学，第一堂课就迟到，这次不说你了，下次注意。去找个位置坐下吧！” “是，对不起，老师！” 姚婉抬头看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低着头迎着阳光扑面而来，发无风自动，看不到长相，只看到一滴汗水沿着眉梢滑落下来，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迟到”对于任何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来说都是一件羞耻的事，他顶着一班同学好奇的目光找了个靠边的空位坐下，这样的座位在中间五个座位中的最边上，不用麻烦别人让路，又是上课看板书的好位置，再适合不过。而这样的位置刚好就在姚婉旁边。 课堂恢复了秩序，上课有条不紊，同学们探寻的目光都已回归课本，但是旁边姚婉的视线却越来越肆无忌惮。 如此天凉好个秋，这位同学竟已是急出了汗，坐下之后耳朵红了半天才平静下来，显然是个面皮薄的，姚婉对他迟到的原因好奇极了。估计他很累，听课没多久就在老师的靡靡催眠声中变成了磕头虫，而令姚婉惊讶的是男生接下来的举动，他在察觉到自己瞌睡之后，把手伸向大腿，狠狠拧了一下，使出来的力道绝对不轻。 因为，骨节分明，青筋暴动。 就这样上了两节课，后两节课是公共课——马克思思想概论，上课的地点已经换到了多媒体大教室里，姚婉这些新生一般都是以宿舍为单位坐在一起的，彼此一个宿舍的也是一半人上厕所，另一半拿着书跑到教室互相占位置。 开课之后姚婉下意识就去找之前的邻桌坐哪里，终于越过三排的距离看到前方男生坐姿端正的身影，姚婉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失落起来。 相遇是缘，你在湖水上轻轻一点，翩然的身姿飞的矫健，独留身后湖心散开涟漪一片，一圈又一圈，一环扣一环。 苏艳云是姚婉上铺的女孩儿，身材娇小，五官精美，是小家碧玉的典范。因其父母在老城区摆地摊，苏艳云暑假常常过去帮忙，一张脸晒得比小麦还黑。这就犹如瓷器有了裂缝，会欣赏的人感觉锦上添花，但芸芸众生只会感叹美中不足。 苏艳云和薛临毅是高中同学，而薛临毅就是那个迟到的男生。 这么帅的男生理所当然会成为宿舍讨论的话题，于是当苏艳云说我和他是同学的时候，宿舍就炸开了锅，被大家逼着扒了不少信息出来，例如他是15岁时带着meimei投身到小姨家的，例如他的meimei有自闭症，例如他没参加军训是在打工，而上课迟到的事一向司空见惯，大底还是在做劳务挣学费。 “哎，天妒红颜啊！”室友张琳感叹道！ “家庭条件太差了，要不冲那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倒可以配得上我。”薛洋洋考上大学的唯一目的就是找一个三高男：学历高，身材高，家庭条件高。显然，家庭条件尤为重要。 睡前讨论就此结束，舍友一个个酣然睡去，姚婉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面前就闪过薛临毅漂亮的眼睛，他对室友笑的时候，似满山桃花潋滟开放，然而一旦避开人的视线，那双眼睛就沉寂下来，漆黑虚无，偶尔好似不堪疼痛的皱一下眉，于是姚婉在梦中都感到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咽喉，骤然呼吸困难起来。 “啊——” 大梦一场，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坐座位的时候，姚婉还是挨着舍友一起坐的，她一向对学习不上心，都是圆圆帮她占位置，落座之后看到右手边没人坐，但是当有同学问她这边有人吗时，她竟下意识说，有。 然而，薛临毅此次没能坐到她旁边，他正和舍友含笑说话，低眉垂目，春光荣荣，似任何一个志得意满的少年。 姚婉的心涩涩咸咸。 有一次姚婉担起了抢位置的重任，大中午圆圆她们还在午睡，她早早来到教室，气壮山河的把准备的厚厚一摞书本扔到第三排第四排的位置之后，鬼使神差的又放了一排书。男生一向比女生晚到，等薛临毅宿舍的六个男生到的时候，基本上只剩两边边边角角的位置了，姚婉顶着班上同学怨念的压力抽了第五排的书，眼睛对着空气说，“我占多了，这边你们坐吧。” 坐下之后，姚婉满足了，怎么就这么巧呢？薛临毅刚好坐在她旁边——第四排右手边的位置。她们宿舍八个人，加上珂然的男朋友，刚好占了两排剩一个座，而这群408宿舍的男生们是六个人，薛临毅作为宿舍长，等他们坐满了五排才坐，就只剩第四排姚婉身边的位置了。他顺理成章的落座，完全没体会到身旁女生砰砰乱跳的心。 姚婉似是喝了琼浆玉液，干扁的人生一下充满了动力，后两节课换了别的教室和其他班同学一起上，她一样能量满满，用最快的速度用同样的方法占了最中间的位置，然后看着跑得慢的其它同学沮丧的抱怨，“谁占了这么多呀！”“太快了吧！” 姚婉得意地笑，然后又能和薛临毅坐同桌了！ 哈，生活如此圆满！ 晚上，宿舍镇炸了天。 “说，怎么回事？为什么占那么多位置？” “说，是不是看上薛临毅了？” “小婉，你还年轻，薛临毅太复杂，你们俩不合适！” …… “好啦，好啦，不要三堂会审了，我只是感觉占这么多座位有意思啊！你们想太多了。”姚婉很无奈，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呀，只是突发奇想，只是因为这样做之后很开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给薛临毅造成困扰？”苏艳云幽幽地说，语气有姚婉察觉不出来的生气。 “不会吧，他如果不高兴会跟我说的。”借这样的机会说说话也行啊，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呢！ 实际上薛临毅倒真是无所谓的，以前这样的事儿也遇到过，女孩子容易被外表所迷，而他的心太冷，对感情淡漠又迟钝，很难燃起激情，他一向采取不理会态度，时间久了，那些女孩子自然就退缩了，更何况他还不明白姚婉是不是针对他。所以尽管宿舍很high，他只是简单微笑不语。 第二天，姚婉对前一天的行为如法炮制，她早饭没吃完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抓着馒头抱一堆书冲向教室，换教室时急着上厕所也先忍着，赶紧占座位，中午睡得正香，但是闹钟一响，瞌睡虫全跑光了，兴奋异常的就又去占座。 圆圆说她鬼魂上身，太勤奋了点，建议去看精神科医生，姚婉也感觉自己魔怔了，可是这种感觉不讨厌，最起码她对今后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时光错错落落的走，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笑脸相迎，甚至经历了几次与其他同学抢位置的战争，免不了遭遇冷嘲热讽，抑或背后诋毁，可因为内心是快乐的，怎样的侮辱都进不了她的耳，所以她照常我行我素，天天把黄金地段摆满书本。时间长了，同学们从对她追求薛临毅的臆测里渐渐淡了讨论，整个系里都知道，姚婉旁边的位置是留给薛临毅的，但他们却不是情侣关系。 对于姚婉来说，她头脑懵懂，性格也蜗牛，压根儿没探究过自己的心理。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她只是很享受和薛临毅坐在一起的时光，上课时侧身就看到身边有他，这让她感觉岁月静好。